第5章 入江南風雲變幻 出魔掌平地波瀾

第5章 入江南風雲變幻 出魔掌平地波瀾

陸崖一行人日夜兼程趕往大都,一路上按照鄧剡交代,不與他和文天祥交談,只是在給文天祥送飯之時用眼神交流。見文天祥也進些水米,精神有所好轉,陸崖暗自高興。其他時間裏他都是和向南在一起,吃飯睡覺也不分開,其他人也少來打擾,倒也未引起伯顏等人懷疑。有向南做伴,平時講講故事,拉拉琴,陸崖心情也漸漸平復了。只是當向南問起他的家事來,陸崖閉口不談。偶爾想想自己的將來,陸崖也不禁有些茫然。

這一日中午,天氣炎熱,眾人已來到江南地界。江南往日繁華的景象早已不復存在,哀鴻遍野,滿目瘡痍,放眼百里之內不見人煙。眾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越走越是荒涼,連殘垣斷壁也見不到了,一行人又渴又累,只盼能趕緊找個客棧休息一會,可走了許久也找不到,忽然伯顏見前方有一片樹林,黑壓壓地甚是茂密,便下令暫時到林中避暑,吃些乾糧,晚間再趕路。

眾人來到樹林內,發現林中有一塊空地,空地中居然有間草屋似有炊煙裊裊升起,因為樹林太茂密所以剛才未曾見到。伯顏大喜,道:“想不到此處還有人家,咱們去討杯水喝也好,光薦你是漢人,就辛苦一趟吧。”伯顏雖會說漢話,但不甚流利,因此便叫鄧剡前去討水。鄧剡便領命去了,到了門前停了一下,又往門的兩側看看,這才走進屋內。

向南推了推陸崖:“你是漢人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陸崖看了看四周,大熱的天,竟然覺得背後冷森森的一股煞氣,搖了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陸崖向草屋看去,只見草屋門上有一塊匾,陸崖覺得奇怪,一般匾只有大戶人家才掛的啊,怎麼這間草屋也有?陸秀夫曾教他讀過三字經、弟子規之類的書,因此倒還認得些字,便伸手指給向南看:“你看,那匾上寫着:血債血償。”

向南聽后覺得不悅:“怎麼寫這麼嚇人的話?”

陸崖再仔細看,見兩側還寫着一副對聯,筆力蒼勁,像是用利器刻入,念道:“還有幅對聯,抽刀斷血,血刃江南兒女,攬月金鞭,鞭打蒙古豺狼。”陸崖心中暗道:怪不得鄧叔叔停下來看了幾眼,他現在身為元朝官員,如此進入不知會不會有危險,不知屋內是何許人也,寫這樣的對聯恐怕是我們漢人,伯顏、李恆等人都是大將,殺人不眨眼,希望不要發現這幅對聯才好。他哪裏知道,這些人除了鄧剡之外全都不認得漢字,就算把這句話擺在他們面前,叫他們瞪圓了眼睛看,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否則當日文天祥的信也就射不到崖山城裏了。

向南生氣道:“這些漢人真可惡,怎麼把我們比做豺狼呢?蒙古人和漢人不都是一樣的嗎?”

陸崖淡淡一笑,道:“你真不知道為什麼?”

向南搖搖頭,她平時都是和蒙古人在一起,如何了解漢人的疾苦,作戰之時,她也只是按照父親的吩咐,彈彈曲子,伯顏騙她說這樣可以幫助戰士們緩解疲勞,她總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只能說她還不懂得戰爭的殘酷。

陸崖道:“我聽爹爹說,那抽刀斷血,指的便是張弘范,當年他打江南的時候,遭遇江南一帶的百姓反抗,因此他得勝後下令屠殺三日,我們漢人的兒女慘死了無數。因此江南一帶的漢人恨透了蒙古人,這回你明白了吧。”

向南問道:“你爹爹到底是誰,他怎麼知道這件事?”

陸崖心想差點說走了嘴,眼珠一轉,道:“我爹爹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罷了,這事在我們漢人中人人都知道,有什麼稀奇?”

向南卻不以為然:“我怎麼一點都沒聽我爹爹說過?”

陸崖冷笑道:“你們蒙古人自然要千方百計掩飾自己的罪行,恐怕將來的書上也不會記載這些事吧。”

向南無語,心中卻琢磨,難道我們和漢人真有那麼大的仇嗎?我身邊的這個好朋友,不知道對我如何看待。

李恆見鄧剡入內許久也不出來,心中着急,對伯顏道:“大哥,這小子去了這麼久也不回來,和他們南人還有什麼客氣的,黑山、黑塔……”因為此次押送,事關機密,因此在外時的彼此都不叫官銜,都是大哥、賢弟或直呼姓名稱呼。

黑山、黑塔剛應了聲“是”,伯顏擺擺手:“哎,我們現在是商人。”那意思是不要魯莽,免得暴露身份。他也知道,江南的漢人對蒙古人恨之入骨,此時天下方定,人心未服,況且身有要務,還是少惹麻煩為好。

便在此時,屋內跑出三個人來,與其說是跑出來倒不如說是滾出來的。三個人互相拉扯扭打在一團,咕嚕嚕地就一直滾到伯顏的馬前。有個黑大個一邊滾一邊還嚷嚷:“這點子是我……我抓到的,東西應該給……我。”說話口吃,憨聲憨氣。

另一個身材矮小,一身的污泥,穿的也是破破爛爛,臉色暗黃,死抓着手裏的東西不撒手,被黑大個甩來甩去可就是甩不掉。黑大個後面還有個瘸子,他一隻腳斷了,一根碗口粗的鐵柱伸在褲腿外面,走路噹噹直響,身上也是髒兮兮,臉似乎都幾個月沒洗了,眼角全是眼屎,正抱着黑大個的腰:“別搶,別搶,你們倆一人一隻,就都有的穿了,我不要了。”伯顏定睛一看,原來幾個人正在搶一雙靴子,似是鄧剡穿的那雙。

伯顏心道:鄧剡恐怕被這三個傢伙打劫了,怎麼靴子也丟了?

李恆大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把鄧大……把我鄧大哥的怎麼樣了?”他本想說鄧大人,說到一半覺得不對,改口稱鄧大哥。

這幾個人哪裏理他,就在地上滾來滾起,不一會已經滾到文天祥的近前。

伯顏覺得有異,暗暗叫身邊人戒備,暫且不動聲色,幾個人再滾了一會,突然那小個子喊了一聲:“鉤子沒錯,這頂羅子有紅貨。”聲音極為尖銳。說罷圍着這一隊人便轉起圈追打起來。

在場人一愣,這什麼話?小個子說話帶點江南口音,眾人更是一點也聽不明白。

向南在車裏也聽不懂,便問陸崖:“這些人的話怎麼和那些色目人說的似的。”

陸崖從前和爹爹在江南時,曾接觸過一些江湖人士,倒是了解一些綠林中的黑話,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細作說的沒錯,這當官的身上有寶貝。他立時明白,這些人都是綠林里的強盜,看來是打上這幾位官老爺的主意了。

陸崖也不說破,道:“我也聽不懂,我們漢人各地的口音都不同的,有些話我也聽不明白。”

向南白了他一眼,“你以後要多學學。”

陸崖笑道:“我學這個幹什麼?”

向南道:“將來好教教我。”

陸崖呵呵一笑,不再作聲。心想,只怕到了大都,你我便永不見面了,如何還能教你?

此時那小個子早已搶得一隻靴子,掙脫了黑大個,二人追着來到了伯顏馬前,說時遲,那時快,小個子一縱身居然躍上伯顏馬背。

這可把眾人嚇了一跳,剛要制止,已然不及,小個子從靴子中抽出一把短刀,抵住伯顏后心,大聲道:“韃子聽着,我們只劫財,不劫色,不對,不對,我們不要命,也不對,也不對……”他說話火急火燎的,幾句話說的極快,又前言不搭后語,這群蒙古人聽得一頭霧水。

那後面的瘸子走的慢些,這時才轉到伯顏馬前來,眾人見伯顏受制,誰也不敢亂動。只聽那瘸子慢悠悠地道:“你這傻子說什麼呢?師父說的全都忘了,咱們只要錢,不要命,把值錢的都留下來。”

李恆見是幾個毛賊,只是搶錢而已,便道:“慢來,你們既然要錢,這不難啊,你把我大哥放了,等回到大都,我給你們白銀一萬兩,如何?”

那瘸子大笑:“哈哈,師父說了,你們這些個人都是王八羔子,說話最是不要臉,叫我不用聽你的狗屁。”這一笑不要緊,滿嘴的稀疏的黃板牙,牙縫倒有一個牙的大小了。

陸崖在車內偷看,覺得可樂,心想這幾個人傻裏傻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光從小個子的身手來看,絕不是一般的強盜。

瘸子喝叫道:“並肩字,片子糕的瓢,拿了米子扯。”這也是綠林的黑話,意思是:兄弟砍了這老小子的腦袋,拿了貨就跑吧。

小個子不怠慢,舉短刀便向伯顏脖子砍去,向南在後面車內看得真切,便是一驚,眼看父親就要人頭落地,便喊了一聲:“小心!”

伯顏也是大將,自然懂些武藝,聞聽“小心”,又聽腦後風響,便知不妙,將身子向前一彎,躲過致命一刀,終究慢了一步,頭上帽子被刀砍中,連頭皮都砍下一大塊來,鮮血直流。便在此時那小個子已經把他腰間的匣子奪過,一個縱身,飛離馬背,在空中打了個跟斗,緊接着雙足落地,聲息皆無。

伯顏大叫不好,匣內乃是大宋玉璽,怎能輕易丟失。兩旁軍士見伯顏暫時脫險,全都圍攏過來,將三人困在圈內。

那小個子洋洋得意,拿着匣子左看看右看看,全不把這些蒙古兵放在眼裏,黑大個一把搶過匣子,道:“先驗驗……驗驗驗驗貨。”這黑大個一直不說話,這一張口便是一串驗字,眾人才知此人真的是個結巴。陸崖聽得心中好笑,可其他人哪裏笑得出來,心中皆對這幾個傻小子不敢小瞧。

黑大個一張手,抬掌橫掃匣子上的鐵鎖,只聽咔嚓一聲,鐵鎖應聲而斷,眾人皆驚,這大個子力氣可不小。黑大個打開匣蓋,裏面忽然彈出兩柄飛刀,一刀向咽喉,一刀向小腹,黑大個嚇了一跳,忙向旁邊一閃身,咽喉一刀貼着脖子飛過,小腹一刀卻未躲開,刺個正着。那黑大個哎呦一聲,居然還說道:“哎呦,有暗青子,可嚇我一跳。”仿似不疼一般。說著將刀拔出,向李恆扔去,李恆忙一閃,飛刀卻正釘在陸崖乘坐的車轅上,將車轅擊個粉碎,卻不是貫穿,此時人們已經知道這三人均不是一般的對手。那小個子身輕如燕,動作迅捷,這黑大個力大無窮,還有個瘸子不知有何本事,想來也不弱。

黑大個見這一刀不中,徒手向李恆衝來,旁邊早有人提單刀擋住,黑大個邊打邊怒道:“想抓……抓個胖……胖老豬,哪知來……來個干……乾巴雞。看我不把你腦……腦袋擰下來。”話剛說完大手已抓住刀背,向自己懷裏一帶,也不怕刀劍刺中,手腕一翻,便把來人轉了個圈,接着按到在地上,雙腳踩住來人肩頭,雙手抓住下巴,兩膀用力,來人“啊!啊!”叫了兩聲,接着整個腦袋連帶脖子一下被拉斷,鮮血噴出,濺得黑大個滿臉都是。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心想今日碰到妖怪了?

李恆不敢怠慢,連忙招呼黑山、黑塔三人連戰這黑大個,其餘幾十名死士抵住那小個子和瘸子。那小個子只在人群中竄來竄去,眾人無論刀砍斧剁休想傷他分毫,倒是聽得元兵不時傳出,啊,哎呦一類的聲音,他冷不防越上一個蒙古兵的肩上,抓住那個蒙古兵的手腕,用他的手拿着刀在人群里砍殺,旁人大喊:“把手裏刀扔了。”

小個子拇指用力,按在那受制的蒙古兵手腕大筋處,那人居然張不開手,只得任憑他人cāo縱,彷彿木偶一般。小個子大笑道:“騎馬打仗啦!”,待有人舉刀來砍,他便一個縱躍,跳到來人肩上,依舊如法炮製,眾多蒙古兵被他一個人耍得團團轉。

瘸子抽個空將文天祥解下,伯顏受了傷,在旁看得真切,此時也已明白此事原來早有預謀,這三人必受宋朝遺官指使,前來奪玉璽、救丞相的。

此時黑山、黑塔已被打倒,黑大個又將李恆戰馬前腿折斷,將李恆拉下馬來,正準備擰他腦袋,大笑道:“張弘范沒……沒來,就……就擰你腦袋當……當球踢。”

李恆一聽要擰腦袋,心中怕得要命,兩手亂抓正抓在黑大個頭髮上,一用力抓下一縷,黑大個氣惱道:“好小子,你……抓我頭髮,我……我……我拔你鬍子。”

只見他把李恆兩隻手的手腕握在自己一隻手裏,李恆拚命掙扎也動彈不了,只能任由他一把一把地把自己鬍子拔光了,弄得滿臉是血。陸崖心中暗笑:這回不像張飛,倒像宮內的老太監。

黑山見李恆受辱,顧不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從馬背上抽出一柄單刀,偷偷接近黑大個,想在背後下手結果了他。哪知剛一舉起刀來,從馬隊後面飛出一塊石子,正中左眼,頓時紅光突現,黑山用手一捂眼睛,單刀脫手,“當”地一聲落在地上。伯顏在旁看得清楚,發石者正是那瘸子,只見他用斷足處的鐵腳踢向地上的石子,那石子彷彿長了眼睛一般,直射黑山,接着他鐵腳連發,每一抬足必中一人,出腳之快,射人之准當真匪夷所思,只一會兒光景,自己的手下的幾十人已經被打的七零八落了。

那小個子騰出手來,棄了胯下騎坐之人,直奔伯顏而來。伯顏嚇得面如土色,大小戰陣他不知經歷了多少,可從不曾像今日這般狼狽,手下的親兵個個矯勇善戰,哪知卻敵不過這鄉村的三個傻子。那小個子身法太快,也容不得伯顏多想,已然到了眼前。伯顏想要逃走背後卻被黑大個抱住,渾身的力氣一點也使不出來。原來那黑大個正斗李恆,聽見黑山單刀落地,被瘸子打瞎了眼睛,見伯顏要偷走,便棄了李恆,從背後將伯顏一把抱住。

小個子舉起手中刀向伯顏砍落,伯顏將眼一閉,只能束手等死。哪知聽到“當、當、當”三聲響,再睜眼看,小個子單刀只是砍中伯顏肩頭,接着從樹上跳下一人,背後背着子母飛鏈刀,手持彎弓,伯顏、李恆等人頓時大喜,陸崖卻吃驚不小,原來來人正是張珪。

原來張珪早趁眾人混戰之際偷偷進了樹林,隱藏在樹上靜觀其變。張氏父子與李恆面和心不和,張珪故意不去幫忙好叫李恆出出醜,只等到危難時再出來搭救,這才顯示出他武藝超群。方才見伯顏遇險,這才在樹上發了三支箭,一箭擋刀,兩箭射人。在一旁的瘸子見三支箭矢齊發,自己兄弟眼見躲閃不及,忙飛石相救。但張珪三箭是一齊發出,他出腳踢飛石卻必須有先右後,先解救了致命兩箭后,第三塊石子踢得有些慌亂,只掃中箭尾,羽箭卻因此偏了一點,力道沒那麼重,因此小個子這一刀還是砍中了伯顏。

張珪扶起伯顏道:“伯父別慌,小侄在這呢。”

伯顏此時早已驚出一身冷汗,見張珪到此,既是歡喜又是驚奇,手扶着肩頭道:“你來得正好,快收拾了這三個強盜。”

張珪笑道:“伯父,這三個人可不是強盜,他們是南朝大俠攬月金鞭辛不平的人。那大個子叫鐵臂熊霸陳一華;矮子叫通天靈猿付二探;瘸子叫獨腳金蟾謝三安,”接着他面向三人問道:“他們三個都是辛不平的弟子,我說的對不對?”

謝三安道:“你怎麼知道?”

張珪哈哈大笑:“我還知道,你們要在此地打劫宋朝玉璽,還要救文天祥,對不對?”

謝三安倒也不隱瞞:“一點不錯。”

張珪道:“我爹早知道軍中有內jiān,故意放出消息引你等鼠輩上鉤,好將辛不平一網打盡,怎麼知道他卻派了你們三個人前來,他自己為何不出來受死?”

陳一華大笑道:“原來……你……你……也有不知道的啊,我偏不告……告訴你,我師父就……就在草屋裏。”

張珪道:“叫他出來,我倒要看看是你師父的金鞭厲害還是我的子母飛鏈刀厲害。”

這時李恆已然站起身來,對張珪怒道:“想不到,你父子如此歹毒,竟然用千戶大人作誘餌。若是千戶大人有何閃失你們可吃罪得起?”

雖然伯顏不如張弘范職位高,但元朝的民族等級制度森嚴,自上而下分蒙古人、色目人、漢人以及南人,張弘范雖然剛剛被封萬戶,但終究是漢人,因此在地位上要比伯顏低,所以並不敢得罪伯顏。

張珪冷哼一聲道:“李大人,既然我爹已經做了這樣的安排自然會保伯父的周全,不過至於你李大人嘛……我可不敢說,當日在寺院中挑撥離間你當我不知道嗎?”

李恆驚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身邊早安插了張弘范的親信,自己當時失查,後悔晚矣。

張珪接着對伯顏道:“伯父,我爹這萬戶可當得起?”

伯顏此時命在張珪手中,有他相救自己才得活命,只好說道:“絕對當得起。”

李恆知他已對自己當日寺院挑撥他父子與伯顏之事了如指掌,心卻仍不甘,問道:“那玉璽若有失,文天祥若被救,你父子可擔當得起?”

張珪笑道:“李大人可太多慮了,我爹豈會這麼草率做事,玉璽早由他從水路帶回大都,至於文天祥,大元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但暫時卻又不能殺他,被救走也是個無用之人,以他來作餌,反而叫他為我們大元做點事,豈不甚妙。”

伯顏此時才真心佩服張弘范,大汗果然有眼光,對張珪道:“以前我總以為你們父子不過是勇武過人,想不到……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軍中jiān細是誰?”

張珪道:“伯父,那內jiān已經暴露,可惜被他早知道消息逃走了。此人名字我不便提起,不過總會抓到他的,那時伯父自然知道。”

“你們羅哩羅嗦的說夠了沒有,”那付二探早聽得不耐煩了,道:“既然沒有玉璽我們可走了。文老頭我們也得帶走。”

張珪笑道:“就憑你們?你可知樹林外都已經被我們大元的人馬包圍了,你武藝再高也難逃一死。”

說罷,子母飛鏈刀抽出,對着謝三安便是一刀,謝三安距離尚遠,一點不在意,別看他瘸了一腿,身法卻快,向後一躍早跳得遠了。哪知這一刀空中轉彎奔文天祥刺來,卻不傷文天祥,在他腰上打了個來回,刀柄扣住鐵鏈,張珪一用力,將文天祥拉到自己身邊,左手刀早架在文天祥脖頸處。

三人想要救援哪裏還來得及,眼看任務只差一點就要完成,想不到出此變故,如今文天祥受制,玉璽不在此地,本以為張弘范會親自押送,他卻偷偷從水路走了,三人均懊喪不已。

此時陸崖看見張珪的軍隊已經慢慢將包圍圈縮小,離他們三人越來越近了,有數千之多。陸崖在車內也焦急不已,他們三人武藝再好,怎麼也打不過這麼多人,便是一人射一箭,他們也要變成刺蝟了。

陸崖正暗自着急之時,忽聽北面蒙古軍后隊一陣sāo亂。遠遠一匹黃馬風馳電掣般奔來,馬上無人也無馬鞍,眾人一見都暗贊真是一匹好馬,四腿修長,四蹄亂飛,卷得地上黃土飛滾,待此馬到得眾人近前,塵土中隱見全身黃毛無半根雜色。猛地從馬肚子下鑽出一人,身材不高,一身潢色的綢服,頭帶潢色絲巾,手拿一對金鞭直奔張珪,也不說話舉金鞭朝張珪面門就是一下。

張珪正在看馬,見馬上無人無鞍,也未加防備,這馬來得太快,這鞭打得也疾,張珪叫聲不好,想要躲閃已然不及,好在他武藝高強,換做他人這一鞭下來非得腦漿崩裂不可。只見張珪將子母飛鏈刀向面前一合,同時身向後靠,使了一招鐵板橋,讓過頭部,這一鞭正砸在子母飛鏈刀上,雖是如此這一下力氣可也不小,將張珪震得坐在地上。

謝三安見有機可乘,鐵腳點地,飛身來到張珪身後,抓起文天祥便走。

那偷襲之人,見謝三安得手,哈哈大笑:“辛不平到了,你這狼崽子卻不認得。”

眾人都不禁“哦”了一聲,原來攬月金鞭是這個樣子,果然名不虛傳。

其實辛不平自己知道,若是正面交鋒未必是張珪的對手,況且韃子人多,須得速戰速決。他本在草屋中靜觀其變,哪知鄧剡前來討水,他與鄧剡曾見過幾面,因此認得。聽了鄧剡講了以往經過,才知道陸秀夫之子現也在馬隊之中,正在商議如何搭救誰知張珪突然到來,辛不平心知不好,張弘范老jiān巨猾,恐怕這次是個圈套,他偷偷從後面查看,果然見許多的元兵埋伏,於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敵後,騎了自己的寶馬,以寶馬之速設法偷襲,這一招果然就奏效了。

伯顏見張珪被打倒,知道這個攬月金鞭確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絕不肯放他走,忙大喊:“快放箭。”

辛不平武藝雖不凡,但是韃子援軍這幾千支弓箭若齊發自己也得變成刺蝟。他也顧不得多想,催馬先奔後車,見裏面坐了兩個女孩,他不認得陸崖,索性將兩個全抱起,對三個徒弟喊道:“風緊,扯!”

三個徒弟都是的飛毛腿,輕身功夫了得,聽師父叫撤,便跟着向南方逃去。只是謝三安背着文天祥跑得慢了許多,被元兵困住,他的踢飛石也來不及使用。

文天祥在他背上使勁掙脫,道:“義士,快放我下來,逃命去吧。”

謝三安卻道:“你少廢話,師父沒叫我放我不能放。”話音剛落,左肩中了一刀,已被敵人追到。

文天祥高喊:“辛大俠,快叫你徒弟放我下來吧,我們兩個人只有一條腿,如何能逃得出去?你們快走!”

辛不平此時也很無奈,邊撤邊喊:“老三,放丞相下來,我們走吧!”

謝三安此時又中兩刀,力氣也有些不支,沒辦法,將文天祥放下,單足一跳一丈多遠,速度奇快,也逃出重圍。

辛不平馬快,早殺到樹林的盡頭,伯顏因女兒在他手上,早叫眾人不要放箭了。

如此眾人得以逃脫,辛不平問兩個娃娃,“你們誰是陸崖?”

向南不敢答話,陸崖道:“我便是,我爹爹是陸秀夫,乃是大宋丞相。”

向南此時才知這個陸崖的身世,心中不悅:你居然瞞了我這麼久。

辛不平心想多帶一個人馬便慢了一分,既然向南不是自己要救之人,便不需帶着她,他對向南惡狠狠地道:“既然你是韃子,便留你不得……”說罷一抬手,便要摔死向南。

陸崖一見向南要遭毒手,忙道:“別,她……她是好人,救過我的……”

向南卻道:“誰要你求情,我可沒救過你!”

陸崖知道她有些惱自己,聽她這樣說,心想:此時你還生什麼氣?多說一句你的小命算完了。他對辛不平道:“伯伯,她雖是蒙古人,但一個小姑能能有多大罪過?您老人家英雄蓋世,怎麼會對一個小孩下手?”

辛不平哈哈笑道:“你要我放她只管說便是了,我自己是不是英雄我可不知道,是韃子我便要殺……”

陸崖此時心提到嗓子眼了,這人性情古怪,不問青紅皂白說殺人便殺人,自己心中隱隱覺得不妥,過去母親曾教自己讀過“人之初,性本善”,既然如此,蒙古人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壞人的,他含淚對辛不平道:“這個女孩救過我,不然我早死了,你要殺人便用我的命來換她的命吧,一命賠一命,否則她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辛不平道:“好吧,想不到你倒慈悲,看在你父親和你的份上我便少殺一個韃子。”說罷帶住韁繩將向南放下馬來。

向南想不到陸崖肯為自己去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地發著呆。這一停留,後邊追兵卻到了,辛不平不敢怠慢,催馬又跑,陸崖在辛不平身前,只聽背後嗖嗖地箭雨破空而來,辛不平此時回頭撥打鵰翎,雖護住自己和陸崖卻無論如何顧不得寶馬,一支箭正射在黃馬的胯骨之上,那馬吃痛,飛馳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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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黃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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