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下)錯施禮遠來之客
哪知向南這時卻說道:“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娘活着的時候都是給我講着故事哄我睡覺的。”
陸崖嚇了一跳,“我……我不會講故事。”
向南道:“那就隨便講一個,你們漢人不是有很多民間故事嗎?”
陸崖暗暗苦笑,“那就隨便講一個吧……從前有個人叫董永……”
“董永和七仙女嘛,聽過了。”向南幽幽地說道。
“那就換一個,從前有個人叫祝英台……”
“不聽,不聽,最後變蝴蝶了,早就知道。”向南道。
陸崖為難道:“那就沒有了,我就會這兩個故事。”
向南用手撫摸着他的胸膛輕聲說道:“你講的故事都不好聽,結局都那麼悲傷。”
陸崖道:“以前你講過的馬頭琴的故事也是悲傷的啊。”
向南道:“所以我不喜歡悲傷的故事,我……我喜歡開心的……”她越說越輕,竟然就這樣枕着陸崖靜靜地睡了。
過了沒一會兒,向南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陸崖動也不敢動了,生怕吵醒了她,又叫自己講故事。陸崖用手摸了摸額頭,已經汗水淋漓,方才差一點便要對不起向南,好在沒真的親了她,否則這關係說不清道不明,反而平添煩惱,看着向南美麗的睡姿,陸崖再不敢胡思亂想,把師父傳授的奔雷拳的招數,一遍遍地在腦海中重複回想,想到後來竟然覺得有許多地方似乎不太對勁,有些招數很華麗,但是真正對敵之時,往往派不上用場。比如奔雷入海那一招,打向敵人前胸,後手卻是發出去的拳向上提起,雖然辛不平不會藏私,可除非像陳一華那樣力大無窮之人,可以一招制敵,否則換做是自己,奔雷入海發出后,必然門戶大開,遭敵人毒手,難道這套拳法專門為陳一華量身而做?
正想着,遠遠地聽到幾聲狼嚎,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陸崖頓覺大奇,怎麼祁州地界有狼嗎?
向南此時卻又伸出手將他緊緊環抱,一條大腿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口中含糊着說道:“死陸丫……小淫賊……”
陸崖見她還在閉着眼睛熟睡,不禁苦笑一聲,這叫我可怎麼睡嘛。
第二天一早,陳一華便來砸門,“老……老四,好點沒有?”
陸崖推了推向南,向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差不多都快騎到陸崖身上,而且還是在被窩裏面,頓覺大羞,陸崖低聲道:“你現在還不走?”
向南羞紅着臉低語道:“現在走什麼,你師兄在外面,你先打發他走。”
陳一華又敲門,“你……你不是死……死了吧。”
陸崖道:“少要說胡話,等會我就起來了,我頭暈,現在還不想起,你和三哥去給我買點管頭暈的葯來。”
陳一華“哦”了一聲,轉身離去,向南才笑道:“真會扯謊。”
陸崖道:“哪裏扯謊,你一夜不睡覺試試,看你暈不暈。”
向南看了看陸崖雙眼通紅,倒真似一夜未睡,“為什麼你不睡?”
陸崖道:“我這樣騎着你睡,看你能睡着不?”
向南大笑,“那又是我的錯了,不過我可睡得真舒服呢。好安心,連夢都沒做。”
陸崖搖搖頭,心想,你倒安心了,我可就倒霉了,想起昨晚那一聲狼嚎,便問道:“祁州一帶有狼嗎?”
向南道:“上次你搭救我的時候,不是看到一個車隊嗎?他們的車裏面全都是狼。”
陸崖點點頭,“怪不得,昨晚聽到狼叫了。”
向南道:“那可能是從車隊裏跑出來的,屠狼……”她想起那大鬍子曾對中年漢子說起過這個名字,自言自語道:“想必是狼的名字?”
陸崖笑道:“不去管它了,趁我師兄都出去了,我們快點起來吧,被他們看見可不太好。我這胳膊……”陸崖推開向南,按了按被她壓得麻痹的胳膊。
向南卻拉那條手臂,替他按着,“你師兄的名字真怪,陳一華、付二探、謝三安,你為什麼不叫陸四崖?”
這個問題陸崖從未想過,可向南偏偏古靈精怪,喜歡問一些奇怪的事,笑道:“這……我的名字又不是師父取的。我叫陸丫、小淫賊就行了,你昨晚夢裏還這麼說的。”
“叫你胡說。”向南掐了他一把,陸崖假意呼痛。
幾個人在祁州耽擱了幾日,好在之後向南擔心影響陸崖休息,再沒有到陸崖房間睡覺,不過白天陸崖的飲食起居向南照顧得無微不至,真彷彿他得了重病一樣,陸崖也想不到堂堂的平南郡主也可以這般溫柔、賢惠。
雖然陸崖此時已經精神大好,可向南說什麼也不叫他下地走動。陸崖戲稱道:“你這不是把我當嬰兒一樣養着?”
向南笑道:“對了,你就是我的心肝寶貝,我寧願這樣伺候你一輩子。”
陸崖哪能不知道她的弦外之音,當即不語。向南也覺得現在說這些話還為時過早,可她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比起尹蘭,她對待感情是毫不猶豫的。即使不能和陸崖在一起,也要把心中的話表達出來。
“主人,主人。”就在兩個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言之時,素梅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門而入,神情很是慌張。
向南一驚,問道:“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素梅看了陸崖一眼,走過來,在向南耳邊低語,陸崖只聽到什麼“飛鷹……魔人……”幾個字。
向南聞聽后神色大變,“他真要這麼干?”
素梅點點頭,“請主人儘快去阻止,否則必然釀成大禍。”
向南眉頭緊鎖,“那我得快點回去勸勸他,至於他聽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了。”轉身對陸崖說道:“陸丫,我有急事必須馬上趕回大都,我走後,你……你照顧好自己。”眼神中充滿了不舍之情。
陸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向南似乎非常着急,便道:“你快回去吧,過幾天我也會去大都的,到時候我們還會再見。”
向南卻嘆了一口氣,“希望如此……”心想回去后,得想個什麼辦法叫爹爹再放我出來才行。
看着向南離去的身影,聽到那一聲嘆息,陸崖忽然覺得這個貌似歡樂的郡主,也一定有別人不知道的悲傷和憂愁。
陸崖等人自向南走後又在祁州休息了幾日,直到謝三安玩膩了,這才起身趕往大都。
大都相比蘇杭兩地更加繁華,祁州更是不在話下,此時已是春暖花開時節,街上人來人往,挑擔叫賣,坐地擺攤的數不勝數,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色目異族穿梭在人群中,而且有許多武林人士在城中閑逛,蘇杭一帶何曾見過如此景象?
幾個人在南門集市欣賞沿街的風景,謝三安卻發現陸崖悶悶不樂的樣子,遠不如前幾日那麼開心,便問道:“老四,這麼好的地方,應該好好玩上幾個月,怎麼你反倒不如在祁州得病時心情好?”
陸崖把嘴一撇,瞪了他一眼,“你們倆就知道吃喝玩樂,哪知道我現在的心情。眼看要去見爹爹,卻忽然覺得忐忑不安。”
陳一華道:“既然不……不想見,就……就不去見,咱們先……先在大都玩……幾天再說。”
陸崖一想不錯,不如先安頓下來,改日再做打算,便道:“不如我們先去醉太白大吃一頓,順便了解一下大都的情況,也好先去幫師父打聽一下那個賈道長的消息。”
陳一華道:“對……對了,師父的事比……比你的事重要。先把他的事辦……辦了。”
謝三安也道:“對,賈步平,辛不平再加上你路不平,要是尹姑娘一起來的話,肯定笑話你們,哈哈。”
陸崖也大笑,一說起尹蘭,陸崖心情又覺大好,“是啊,要是她在就好了。”
三個人正談得高興,就聽身後有人喊道:“小心了,馬驚了,讓一讓!”聽聲音不似中土人士。
回頭一看,果然身後跑來一匹高頭大馬,比大黃要高出一個頭,長也要多出尺余,一身白毛,四蹄騰空,人群中有躲閃不及的,被它撞倒了好幾個,其餘眾人嚇得趕緊向兩旁躲避,馬上一人奇裝異服,身子後仰,雙腳拚命踩住馬鐙,用盡全身力氣拉着韁繩,可那馬不知因為何故受驚,被主人拉得兩隻眼睛都要突出來,就是不停下。
眼見就要來到陸崖等人面前,那人高喊:“不要命了嗎?快閃開。”
哪知那馬才到陳一華面前,只見陳一華向後一撤步,讓過了馬頭,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馬尾,那馬跑得正急,被他一抓,竟將馬尾巴拽了下來,白馬吃痛,後腿向後猛登陳一華的小腹,陳一華另一隻手向下一按,借勢騰空而起,坐到了馬屁股之上。周圍的人齊聲喝彩。
陳一華一聽有人喝彩,來了精神,哈哈大笑,誰知這一笑不要緊,他本來坐在馬屁股上,這一仰頭大笑,偏巧那馬把前腿立了起來,他一個沒留神,從馬上掉下來,摔了個屁股墩,他摔得愣在當場,手中還抓着一條馬尾巴。
正在他發愣之時,白馬又向前衝去,前面便是一棵大柳樹,也不知長了幾百年,根深葉茂,枝幹粗壯,白馬被陳一華這一拉更慌了,也不看路竟向那柳樹撞去。
陸崖見勢不好,飛身上馬,催着大黃去追它,別看大黃沒有那大白馬高大,起步又晚,可它的速度卻快上不只一倍,眼看白馬便要撞到樹上,騎馬之人也勢必摔個骨斷筋折,陸崖卻早已催馬趕到,伸出右手一把將馬上那人從馬背上提了下來。就在這剎那間,那匹白馬已然撞到了樹上,咔嚓一聲,脖子折斷,立時氣絕,震得樹葉紛紛落下。
圍觀的眾人忍不住又齊聲喝彩,自然不是給那死馬喝彩,而是給陸崖的身手叫好。
騎馬之人被陸崖夾在腋下,驚得目瞪口呆,喘着粗氣,身上冷汗直流,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陸崖把手一松,那人滾落在地,好容易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右手扶着左肩,向陸崖鞠了個躬“多謝壯士,救命之恩。”他雖然也不是中土人士,說話語調也是忽高忽低,平仄不分,但是漢語比那亦攝斯連真可好得多了。
謝三安見狀笑道:“你是手受傷了還是肩膀受傷了啊?幹嘛扶着?”
那人搖搖手,道:“不是,這是我們羅馬的禮節。”
陳一華大笑:“騾馬的禮……禮節,哈哈哈。”
陸崖也趕緊跳下來馬來,斥責道:“不得無禮。”給那人施了個中土的抱拳之禮,“我兩位師兄說笑的,朋友別介意。”
那人正在疑惑陳一華為何發笑,見陸崖抱拳施禮,他也趕緊抱拳,陸崖又還禮,兩個人客客氣氣,你來我往,施了半天禮,誰也沒說話,最後相視大笑,覺得挺投緣。
陸崖道:“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天黑了,咱們還是少些客氣吧。”
那人道:“不錯,不錯,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陸崖道:“我叫陸崖,這兩位是我師兄,拽掉馬尾巴的叫陳一華,這位叫謝三安。”
那人顯得非常高興,“今日有幸一次認識三位大英雄,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叫馬可波羅,來自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