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軌跡 他們永不會平行
這個世界無論缺少了誰,都可以毫無阻礙地存在下去,永遠不會因為某個人而獃滯不前,人,是個渺小的存在。
這年的十月上旬,國家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因病去世,享年85歲,曾在國家抗日戰爭期間立下不少傲人功勛,為中國的改革開放發展做出重要貢獻。
他的去世令無數人悲傷哀痛,國家領導人表達了深切哀思。
每天的新聞,張瑛都是會注意看的,大到國家頒佈的新政策以及國內外的大事,小到民生的繁瑣話題,相反經濟金融類的報道從不觸及,醫療學術方面的也不太感興趣。
看着看着,時間過得很快,她靜得下心,也浸在其中。
當年還在家時,母親見她這副模樣早已見怪不怪,總是要催她出去逛逛走走的,打趣地說,若是她不吱聲,張瑛一輩子都窩在家裏也不一定,這可怎麼辦才好?人家父母都在煩惱怎樣把女兒在外野玩的心收回來,她母親卻在煩惱怎樣把張瑛的心放出去。
張瑛是不喜歡出門的,若不是為了生活。
弟弟總是喜歡打電話和她聊天,本該和父母說的話全數告訴了姐姐,遇到的煩惱也告訴姐姐,在他的眼裏,姐姐是最可靠的,總能在他迷茫的時候給他點亮一盞燈。
張瑛從不給弟弟限制思想範圍,說的話也是點到即止,只要跟他說通就好。
張希然最喜歡的人就是這個姐姐,勝過生養他們的父母,換句話說,張瑛更像是他的母親。
記得從小老街上的大媽小孩都圍着希然打轉笑着說,改口叫你姐姐叫媽算了!
當時的張希然還小,不懂事,嘴上的門牙還缺了兩個,傻呵呵地對着姐姐叫道,媽。
結果腦門換來了母親的兩個栗子。
十一月中旬,T市的小雨就一直沒有斷過,斷斷續續下着,時大時小,風一吹,涼得很,天灰濛濛的。
張瑛很是厭煩這樣的天氣,這雨好像永遠都下不完似的,老天總是拉着一張灰色的臉,想要遇見一個晴天,可是當聽見翌日的天氣預報后,那個小小的願望都落空的。
太陽,在躲迷藏呢?
文墨又在雜誌社裏接到了幾個稿費高的稿子任務,打電話盡數都給了張瑛,把機會都留給了她,偏心地沒有跟其他撰稿作者透漏過風聲,這在這個行業中,算是難得的了。
她缺錢,又不要她幫助,只能儘可能多的給她介紹稿子了,這些稿子的稿費可觀,加在一起還是可以的。
把這些稿子給她時,還特意叮囑她說不要太拚命,截稿日期還早。
張瑛點了點頭,答應了。
白皙的指尖在電腦鍵盤上有規律節奏地敲打着鍵盤,黑色的字體流利地在文檔上跳動着,她打了幾行字,又很快地刪除了,再打字,又接着刪除了,反覆幾次,揉了揉太陽穴,眯了眯眼睛,不知如何,總是進入不了狀態,寫出來的不盡如意。
頭有些發疼了,雨天,這是常有的事,不覺奇怪了。
拉開桌子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藥丸,配着礦泉水灌了下去,睏倦得很。
難得的,她和着衣服,躺在床上睡了,只因頭真的難受。
沒事的,吃了葯,沒多久就好了。
T市的報紙上從來不缺頭版頭條,但是真正好的頭版頭條卻很少,最多的是少爺公子和某些明星嫩模的花邊緋聞,或是某些豪門中不為人知的私事內幕,但這些終歸是不好聽的,真正好的頭版頭條難得可貴,例如上流社會中的某些氣質非凡,能力出眾的成功人士,行業中的佼佼者。
例如君氏的君喻,晟嘉的傅施年,還有腦科著名醫生寧單。
緋聞不時也是有的,但他們一直都是正面的代表,想要當面採訪,不是有名重量級的雜誌社,怎會有這個機會?
他們是不屑的。
最近,M·R雜誌社早放出了即將當面採訪寧單的消息,這次採訪也是預約商量了好久才定下的,當然也這麼做了,採訪時長四十分鐘。
寧單做完一次腦科手術后,整宿沒睡,脫下手術服,喝了一杯咖啡,就坐下身來接受了採訪,他的精神還是好的。
漫長難度高的手術,他一場做下來,也無疲倦之意,似乎對他來說一切都不是難事,遇到都可游刃而解,對得起他在國內外得到的名聲和獎項。
那件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比西裝革履合適上千百倍,彷彿是量身定做一般。
他只有在醫院才會穿上那件白大褂,對於他來說那除了是件制服,更多的還是他的責任義務,沉重地壓在他的肩上。
一場面對面的採訪,寧單不疾不徐,問題分析得有條有理,頭腦清晰。
寧單不單對醫學有研究,在上學期間也同樣修過金融和文學專業,頗為精通,只不過對醫學更有興趣罷了。
笑容,在他臉上偶爾是會看到的,淺淡有禮,和煦如風。
和他交談說話,幾番話下來,心裏也是舒服的。
四十分鐘過得很快,看看錶,才發現不知覺間時間到了。
記者回過神,連忙起身結束採訪,採訪規定的四十分鐘已經超過了五分鐘,抱歉地笑了笑道了聲歉。
她忽略了時間,就連一旁的攝影也忽略了。
“不要緊。”寧單表現地很是紳士,淡笑着不以為意。
他說不要緊,可是記者深知,寧單是何人?在這家市重點最大的醫院裏,時間是最為寶貴的。
這才剛結束採訪,門外就隨即響起了敲門聲,隨後進來的是一個護士,告知他0018床的病人醒來想要找他。
寧單起身,和記者點頭示意,轉身出了門,衣角在門邊殘留下一個白色的衣影,清淡的薄荷香氣彷彿還在鼻間細細流淌着,餘音梁繞,令人留戀。
0018床的病人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人年紀越發大心性就越發像個小孩子,患了腦血管病,可是每天還是很喜歡玩鬧,尤其喜歡和寧單聊天說話,醒來總是喜歡找他,拉着他的手就不肯鬆開,當親生孩子一樣。
寧單也默許了,特地叮囑護士,若是老人醒來想要找他,第一時間過去找他。
可見,寧單也是喜歡老人的,總是格外有耐心。
對待病人,他做到除去醫生這個冰冷職務外的事,全醫院上下對他的尊重和敬佩是少不了的,稱讚更是多。
韓逸有時身子也會抱恙,來醫院做檢查,順便也會去腦科看看寧單,看見他對待病人的模樣,回去總免不了打趣他說,將來他要是娶妻子了,妻子全家人根本不用愁身體健康和養老的事,他全包了。
可是,還有什麼比健康和養老還重要的事呢?
窗外的雨還在下着,起了霧,玻璃窗上都是雨滴水汽,地上都是水。
當張瑛睡得模糊時,手機響起了,一連響了好久,她胡亂摸了摸手機打開接了起來。
“姐,我到T市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讓她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弟弟的聲音格外清晰突然地響在耳邊。
方才還以為是夢,可看到手機確確實實顯示的是通話中,不得不相信了。
“你來幹什麼?怎麼不提早說?”弟弟的這次突然到來,讓她防不勝防。
張希然不顧周身嘈雜的喧囂,面對這座陌生城市心情很好,“來看你,我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了。”
“你住哪裏,我馬上就去了。”弟弟問着她的地址。
張瑛本想告訴他地址,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說不清,這個偏僻的地方他恐怕不好找,會走很多冤枉路,索性,準備親自去接他。
“你告訴我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她很是無奈。
張希然是不想讓她辛苦的,可還是拗不過她,“車站。”悶悶地說出了兩個字。
“在那乖乖等着。”張瑛丟下兩個字,就掛下了電話。
打着雨傘,走在滿是水的不平的小路上,攏了攏衣領,捂着額頭在風雨中走着。
為了不讓弟弟等得久,她鮮少地打了出租車。
上了車,她窩在角落,一直在揉着額角。
張希然規矩地等在車站大門口,認真地看着前來的人,努力地想要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到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約莫四十多分鐘,張瑛到達了車站,撐着雨傘左顧右盼,來回走動看着,還沒看到人便拿出了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到了後來,還是張希然先看到她的,拉着行李箱朝她飛快地跑了過來,一聲姐,瞬間溫暖了張瑛的心。
這聲真切的呼聲,說不清多久沒聽到了。
總之,在聽到的那一秒,她有種不真實的虛幻。
看到弟弟時,她笑着看着他說,長高了。
的確,長高了不少,從一米七幾都長到一米八幾了,一個帥氣的男孩子。
他緊緊抱着她,日夜的想念都在這一刻盡數揮發了,姐姐,姐姐在嘴角反覆叫個不停。
好像,他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孩子,淘氣地跟在她身後跑的小孩子。
他們誰想長大,都不想長大的。
張瑛在T市的生活儘管從沒跟家人說過,但家裏人都明白,T市一個繁榮高速發展的大都市,物價高,競爭激烈,一個普通的弱女子哪裏有這麼容易討生活?必定是辛苦的。
再加上每月還雷打不動地給家裏寄錢,母親每每看見卡上的錢,總會重重無奈地嘆着氣。
跟父親和他說,別給你姐姐添麻煩了,她生活也累,不容易。
當張希然拿着行李走進張瑛住的地方時,雖嘴上不說,但暗地裏眼睛還是熱了,紅紅的。
原來姐姐嘴裏一直的好,是這樣好的。
“晚上想吃什麼,姐去給你做。”她問道。
“很想吃姐做的面了。”他看着她,笑着說道。
張瑛點了點頭,“好。”
一碗面,裏面寄託了太多東西了,一碗面都不平凡了。
她下面的姿勢很是熟稔,打蛋,下面,放青菜,胡蘿蔔切絲,澆淋上蔥花熱油,一碗熱面做好了。
張希然看着端上來的面,心生滿足。
“你不吃?”桌上只有一碗,她沒有做自己的。
“吃過了,不餓。”她坐在他面前,不以為意。
張希然是不聽她的,起身去廚房又拿了一隻碗,不管張瑛的阻止,硬是從自己碗裏倒了一半的面放進另外那隻空碗了,雞蛋也夾了過去,伸手把那隻碗推到了張瑛面前。
“一起吃。”
張瑛想要將碗裏的面再倒給他,可他不要,沒法只好吃了。
柔和的的燈光下,他們兩人面對面吃着面,溫馨美好,一碗再平常不過的面都被吃出濃濃的溫暖來了。
一碗面吃完后,張希然對她說:“姐,我希望一輩子都能和你這樣坐着吃面,夢裏都常常夢見的。”
這句話,輕易地讓張瑛動容了。
幾年不見,弟弟真的是長大了,懂事了。
夜間,她安撫下弟弟睡后,又不停歇地開始寫稿。
QQ群里有很多夜間活躍的人,張瑛偶爾無事也會打開來看他們的討論話語,生生趣味也不錯。
今晚的話題焦點放在了成功男人身上,女人要嫁給什麼男人才算好。
飛來的答案無疑是帥氣,多金,背景深厚,地位高。
這些都不奇怪了。
聊着聊着,就不覺得聊到了現實生活中的好男人,天天看到卻不可即的男人是最好的。
某人說起了寧單,說了夢寐以求的大話,得到了其他人的嘲諷。
電腦上,寧單那兩個顯眼的名字陡然闖入了梅婧的眼睛,恍然想起,那天晚上湊巧一面之緣的人。
那樣的男人註定和她們這個世界是不會有交集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誰?她們是誰?
可是,她不知道,命運有時真的很奇怪,永遠無絕對的。
寧單于她張瑛永遠不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一面和一個無意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