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江山(26)

指點江山(26)

中間女眷的反應此刻令四方門上下只感陣陣心寒,所謂殺人誅心,陳坦秋此舉意在在女眷心口軟肋上狠狠的扎一刀。重拾情愫最痛苦的莫過於即使相近入面,卻將天人永隔,這樣的霸道行事方法完全摒棄了人倫,摒棄了四方門以天下為公的從政理念。但沒有一個人敢去反對陳坦秋的做法,他今日做到的這些戰績四方門上下恐無一人能勝任,雖然不合理法,但他的效用實在強大。這些巾幗軍女眷憤世已極,反抗尤為激烈,四方門為了圍捕這些女眷付出了大量的傷亡。隨後陳坦秋下令將三女在半月後於江陵郊外,寒山盪,哪裏是劫法場的最佳場地。這便是陳坦秋的戰法,管你願不願意,你來救要殺,不來救也要殺,對待這些惡貫滿盈的女眷她們早已不再是人。隨着四方門的忙碌,半個月很快過去,三位女眷被花轎秘密抬往寒山盪,路上有大量的四方門護衛以及廂軍送行,護衛用的是江陵民間士子社團的身份。說是寒山盪,其實也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山谷罷了,從來也是人跡罕至。今日的三位女眷雖然精心打扮了,但內心卻很是低落。陳坦秋的殺人誅心太震撼了,雖然她們強撐着不認罪,但那一幕幕的殺戮數字和事實列然於紙上,在倫理和太平天下的雙重夾擊下她們的精神早已崩潰,甚至她們自己都覺得自己也確實該死了。然而身為巾幗軍,她們很清楚陳坦秋這麽做的目的,而巾幗軍的姐妹們一定會來救,因為師尊水清柔很憐惜她們,對待她們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雖然平日裏嚴厲了一點。

寒山盪三面環山,中間是茂密的灌木,以前是州府的大木產地。許氏,顧氏,林氏三女被帶到早已搭建好的木台上,旁邊連棺槨都備好了,那是詢問了三女的意願而準備的。這一刻的三女終於感到了一絲恐懼,她們不懼死亡,恐懼的是陳坦秋不但在這些細節上以人倫和文明侵蝕着她們的內心。飽讀詩書的她們並非不識情理。這時候她三人已失去了自盡的勇氣,只能這麽隨波逐流的被命運安排,一切就這麽肅靜而凄涼。陳坦秋親自主持,左使王彥昌,右使胡道,以及北門巡檢使宗正護衛,前前後後近五千之眾,彙集了四方門中壇半數精英,且將山峰三面調控在手,只留了南面的入口。陳坦秋掃視全場方朗聲說道:“人我帶來了,今日你也帶不走,你若敢來也不過多幾句棺槨,有來享用的嘛!”陳坦秋語氣中袒露着輕蔑和侮辱,四方門自己人聽了都覺得過分。

抬眼間,山谷口便有人影出現,是一個馬隊,當人影依稀入眼時,那是一隊七人的小隊,皆身披帷帽的女眷,衣衫皆換得鄉下農婦裝扮。三女瞧得自己人的氣息剎那間情緒緊張起來高呼,快走!不要管我們,但七騎還是依舊走到了法場前。陳坦秋哼哼冷笑數聲,他一生閱人無數,瞧這幾女身段便知來者非貴。陳坦秋一抬眼,柳天波的快劍立刻一劍貫胸,刺死了林氏。馬隊上的女眷倏然憤聲四起,為首女眷一抬手制止了她們,隨後緩緩摘下帷帽,露出精緻的妝容,是一個面容美麗,舉止有方的美婦人。美婦人冷聲說道:“你殺了多少女眷便會有多少女眷為她們償命。”陳坦秋哈哈一笑,應道:“天下為公,這天下人千千萬萬,你欲亂殺無辜我阻止不了,我能做的便是在你行兇後張榜通緝,人倫譴責,直至將你緝拿歸案。以我堂堂武林至尊的身份,你這個天恨會的小姬可就太寒酸了,姬首呢?她的人頭我一定要拿到。”美婦人剎那間臉色慘白,喝道:“你當真不懼百人殆盡?”陳坦秋雙手一攤,應道:“我平生最喜歡威脅別人,卻不喜別人威脅我,反正我爹娘早死了,殺誰不是殺呢!”這一剎那還未正式開始美婦人便知自己輸了,陳坦秋這個武林神話果然氣韻非凡,他一定知曉拒絕這個提議的後果,他從來就不是個輕易妥協的人。美婦人哼聲冷笑,問道:“即使是些禿驢你也不懼?”所謂禿驢必然牽扯禪宗,雖然禪宗明事理,但天下的千千萬萬僧侶不會有這樣的氣度,說到底這世間真正六根清凈的和尚並不多。陳坦秋猶豫了一下,雙手一攤,應道:“該自盡的自盡了,該殺的也都差不多了,其餘的都送東京大理寺,你來晚了,夏夢大姑娘?。”陳坦秋說的情真意切,語氣中似乎透露着關心。陳坦秋說出美婦人的名號,到令在場諸眾暗暗注目,夏夢,天恨會六姬之一,聞人其名,卻不知實力如何。

來人正是昔日天恨會六姬之一的夏夢,她在武林上的卷宗並不多,六姬中最不顯眼。陳坦秋的步步決策完全擊中了天恨會的建制,天恨會已經毀了,很顯然天恨會中有間諜。這種建制上的摧毀,便能達到毀滅的目的,這便是陳坦秋的厲害之處。夏夢微微一笑,應道:“尋常的方式該入不了你法眼,但若是一百個襁褓呢?”夏夢雖是一介女流,但這話說出來卻是那麽輕描淡寫,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陳坦秋哈哈一笑,問道:“天恨會已經毀了,即使你把這些人救回去,又能怎樣?”夏夢微微一冷笑,看向顧氏與許氏,冷聲說道:“這世間沒有降敵的巾幗軍,從你們降敵那一刻開始,巾幗軍的名銜便不屬於你們了。”說罷,夏夢便策馬轉身離去。許氏與顧氏心緒早就崩潰,得陳坦秋殺人誅心,再得巾幗軍訓斥,剎那間的悔恨交加,是啊!這世間哪有降敵的巾幗軍?沒有在被俘前自盡,這是巾幗軍的恥辱。隨着兩聲厲喝,許氏與顧氏迷離中相視一眼,抬手已指甲通入喉側雙雙倒地。陳坦秋瞧得眼前的一切,淡然嘆道:“我原以為經過我三十載的維護這武林該乾淨許多,你看看這些女流,她們也是受害者。”柳天波嘆道:“才來了個小姬,也太無趣。”陳坦秋哼哼一聲冷笑,應道:“不急,慢慢玩。”

寒山盪外,夏夢領着幾個巾幗軍緩緩慢行,像她們這種歷經磨難飽讀詩書的女子,此生所恨便是這個世間對女子的不公。當她們嘗試着為自己獲取一些地位時,得到的往往是男子貪婪的嘲笑,似乎這本身便是一個不存在的議事。為了那些所謂的自由,所謂的地位她們唯有抱團取暖,而如今天恨會已經沒有了,雖然總壇還在恐也維持不了多久,大理一直都想結交宋庭,故而四方門即使插手恐也不難。身為局中人,她們雖無強大的勢力,但很清楚自身的位置,在異端勢力與朝廷沒有大動干戈之前她們的結局只能被消滅。天恨會要想爭取時間便該有兩手打算,當前巾幗軍的支柱是水清柔,而那一百個襁褓便是引發決戰的前提,宋庭可以忍受殺戮,卻無法忍受對文明人倫的踐踏。夏夢瞧過哪些孩子,皆是身患絕症所遺棄的,否則生而無法有孩子的她們即使殺戮無度也無法對襁褓下手,能夠做到這份上天恨會已陷入絕境。

夏夢自現身便沒打算活着回去,她們下馬蛻盡外面的農婦外衫,露出裏面精緻的綢緞長衣,剎那間便驚艷萬分。七人以行揖禮相見,簡單的儀式意味着告別。遠方陳坦秋一行瞧得眼前的一切,嘆道:“飽讀詩書有用嗎?明明不對卻不顧一切的堅持,僅僅為了一些地位?她們都錯了,憤而屠世這是最不堪的做法。”任閑遙應道:“道理上該這麽講,但事實遠非如此。她們所經歷的便似男子丟失活着的尊嚴,有壓迫方有反抗,這是天道自然的選擇。”陳坦秋點頭表示讚許,打趣問道:“你倆總是一個反調另一個便唱正調,今日倒有些不同。”任閑遙苦笑道:“老了,太多年沒見血腥了。”

遠處,夏夢一行隨即席地揚毯,並從馬背上拿下用具,擺的都是些精緻的葷素搭配,用的是陶盅燜熟的,均是用花瓣葯料敷得香齋,遠遠便能聞到羹食的飄香,活脫脫的一場郊外野炊。同時各自拿出樂器,剎那間一首,鷓鴣天別情之詞吟誦而出。這是汴京歌妓的佳作,際遇良人並贖身入妾的美好歸宿。此時此刻詞曲配上各種悠揚的樂器弘揚,那是一種很輕快的輕鬆之感。這首詩的詞體只是個引入,其整體的事迹才是詞曲的意義所在,贖身從良是所有官妓歌女的最佳歸宿,但能際遇的則寥寥無幾。陳坦秋臉色甚是難看,嘆道:“她娘的!殺人的時候那般狠毒,怎不見一絲手下留情!一條不歸路上是沒有回頭箭的,因為當你連一個好人都不是的時候,那些所謂的願望皆是自己畫的餅,好看不好吃。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無關際遇,雖為出身所迫,但這人間的對錯不應由憤世來解決。你們還在等甚麽?此時此刻不辣手摧花等着搶來做壓寨夫人麽?”陳坦秋言語剛畢,四方門的戰鼓立時響聲震天,埋伏多時的四方門學子按照順序先一部近千眾從谷內向夏夢一行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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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侶情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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