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國強也是個吃腥的貓子
國強的老婆姜蘭芬是姜曉桐的遠房妹妹,國強現在跟曉桐關係非同一般了,兩個人經常在學校里讀報紙,下棋。國強做了支書後,食指和中指的指頭更焦黃了,煙抽得重了。每天兩包,都是大前門的。蒲塘里人曉得,指頭燒得這麼黃的,全蒲塘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曉桐,一個是國強。現在兩個人湊到了一起,蒲塘里人想,不可能是下棋看報紙那麼簡單。國強也不可能因為老婆是曉桐的遠方妹子,就去找曉桐的。再好也不過是個遠房的妹子,是個親妹子的話,才算有點名堂。
他們為什麼搞到一起,德麟是清楚的。早些時候,國強原來看不慣支書德泓,德泓好些次在支部會上出國強的洋相,德泓不喜歡這個中農弟子,根本就不想培養他。而且,他與繼任的金學民也交代了,你還是別讓國強這個人進領導班子。國強因此懷恨在心,一心要把德泓拉下來。可國強沒得點子,就去找曉桐想辦法。曉桐確實有辦法,曉桐天天看《三國演義》,一肚子的壞點子,也跟他的父親姜寶成一樣,長着個鷹鉤鼻子。這樣的人,蒲塘里人都曉得,壞,有點子,不好惹,難對付。他當然想得出辦法。
想要將德泓的軍實在不容易,德泓也算是個老幹部了,做事情又曉得輕重,想要找他的叉子還真不容易。如果用男女關係搞他吧,國強這邊好像也硬不起來,這一來,大哥就不要說二哥,二哥也不要摸屁股了,大家都是一路貨。
虧得曉桐,回去說動了父親,主動要求大隊帳目這一塊由德泓主管,瞅准機會,看有沒有可以送出去的事。但要留下帳目的尾子,把帳做死了。姜寶成是老會計,這點技術容易。只要一百元,就能把德泓搞死。我就不相信沒有貓子不吃腥,給他黃銅他能當爛鐵扔掉。國強狠狠地說。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一有機會,就把錢往德泓懷裏送,然後讓他後悔不及吐都吐不出來。
國強現在跟蘭鳳有了事了,但一直瞞着蘭芬,蘭芬曉得了又會有什呢結果。這是誰也不曉得的事。蘭芬其實是一個非常凶的主子。國強做支書前。她都敢於拎着國強的耳朵,走在蒲塘里的巷子上,讓國強一家一家地跑,坦白自己piáo了哪家的婆娘。國強現在做了支書。蘭芬是做不出了,但是蘭芬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男將上別的女將的床。
蘭鳳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個黃花閨女,怎得咯就跟一個有家有小的男將搞到一起的。後果嚴重啊!
德麟把這一點看得清清楚楚。可德麟什麼也不好說。五四的事情發生后,德麟只做事不說話。他內心有愧,總覺得兒子在這件事情上,太說不過去。好好的當了軍官了,要回來悔親就回來悔親,偏要裝個什麼叫化子來糊弄人。金家在理上是沒有輸。先提出悔親,有了面子,可傷了裡子。這個五四,就是沒能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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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來的時候,蒲塘里人又開始忙了。
天還麻花亮的時候。隊長們就在巷子裏大喊大叫地讓社員們上工。家裏有勞力的,都到田裏了,婦女和老人,就到場上去做事。沒得事的就是些小學生,大人們出門的時候,他們還在夢鄉里。醒過來,得自己先弄點吃的。也簡單,大人早就煮好了早飯,夏天,冷的照吃,呼呼啦啦地喝下幾碗粥,就出門玩了,打仗,或者砸銅角子。再不就是拎着白果袋子,出去找人跳白果兒。白果,也就是銀杏果,那是細鬼兒們的賭具和賭本。每當蒲塘里的巷子裏來了糖挑子,細鬼兒就回到家,找出些破銅爛鐵,出來換糖吃或者換兩三個白果。這白果是好東西,有兩個人就能玩起來,找一個空地,各人選擇好自己的位置,然後走到兩粒白果的中間,先商量好尺碼的長短,然後各剪一根草,同樣長短,這是深怕對方作弊,於是兩人各有一個。這根草量下來,兩個白果只要搭上了,那麼,兩個白果就歸主家了。誰先跳誰就是主家。再接石頭剪子布來一通,誰勝了,誰先跳。對着對方的白果跳,把自己的白果夾在兩腳中間,然後,猛地向前一跳,腳往前一送一放,然後落下,完成一個跳的動作。這樣就把自己的白果扔出去了,如果靠近對方的白果,正好尺碼量到了,那對方就輸了一粒白果。如果這一跳沒有成功,那麼輪上對方跳了,那好,對方能輕輕鬆鬆贏來一粒白果。
夏天就是這樣,大人們忙,卻是細鬼兒們的好ri子,ziyou自在,沒有人管,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出去玩,一切都隨自己的意。
農忙時的閑人還有大隊幹部和幾個先生。幾個代課教師當然得跟着忙,身份低了,不就是個代課教師?當然得參加農忙。就是民辦教師,平時也一樣地在生產隊吃糧食拿工分,這個時候也不好閑在家裏做閑佬倌。再說,都放暑假了,不到田裏幹活,那像什麼話呢?大隊幹部們當然不忙,幹部們一到農忙時節,都是到各生產隊看看,發表些田頭講話,裝模作樣地到田裏扶一下犁到場上翻一下草,其實也就是做點表面文章讓社員們看看。然後跟社員們拉拉家常,表示一下對社員們的關心。這些事情做完了,幹部們就打道回府,逍遙自在去了,有的去打牌,有的去碰頭,有的去找相好的,快活得上了天堂。
暑假裏,學校的學生都放掉了,學校空空蕩蕩的,偌大的學校里,現在就只有國強與曉桐呆在學校里。國強做了支書後,一直喜歡泡在學校里。他們一邊下棋,一邊喝茶,一邊在談事情。
兩隻手指焦黃的手在棋盤上來來去去,一會兒端起手邊的茶杯,一副心閑氣定的樣子。茶杯里的茶葉和周校長的一樣,都差不多有了一半了。
現在兩個人在學校里下棋,心裏自在得很。曉桐的臉上堆滿了笑。曉桐的眼睛本來就小。一笑,眼睛都成了一條縫。眼睛小的人心思大。看來這句話說對了,曉桐的心思,誰能摸得透?好在他只是個做先生的,要是做了支書,還真不曉得他肚子裏有幾根蛔蟲。
國強嘴裏哼了幾句《沙家浜》,曉桐便想起了草蘭子。國強,把草蘭子喊得來唱幾句如何?
國強點點頭,眼睛沒有離開棋盤,嘴裏說好的。手上跳馬。吃了曉桐的一個小卒子。
曉桐心領神會。國強也是個吃腥的貓子。跟蘭鳳的事,蒲塘里的人都差不多知曉了,瞞着的可能就是蘭鳳一家和姜蘭芬。曉桐也不一定曉得自己的妹子與國強有了這種兒。但曉桐曉得這樣的人未必不曾動過草蘭子的心事。蒲塘里這個最漂亮的丫頭子,多少人都享受過了。可是國強卻沒有能玩得到,這是不行的。
其實,說到底還是曉桐特別想。曉桐的婆娘夏紅粉,這些年來一直病怏怏的,為曉桐生下了一男一女之後,好像就不靈光了。那二畝三分地,除了不見動靜,對床上的事,紅粉也好像提不起勁兒來了。聽說下面還經常粘粘掛掛的。一直不斷紅。只要曉桐想做,不是肚子疼了就是好親戚還沒有走。搞得曉桐了無意趣。
草蘭子的事情,現在蒲塘里的人說得多了,曉桐也聽得多了,跟建華跟五四的事。是草蘭子自己說出來的。草蘭子那張嘴現在沒遮攔,什呢話都說出來了。這兩個小伙兒,在蒲塘里人的心目中,其實跟草蘭子一樣,也都被剝得jing赤條條的了,身子是什呢樣子,做那事兒是怎樣做的,草蘭子說得非常周全。都赤條條的,一絲不掛地在蒲塘里人的嘴裏心裏。甚至他們身上哪裏有一塊胎斑,膀子上的牛痘有多大,腳指頭哪一根有點歪,蒲塘里人都清清楚楚了。跟其他人的事,特別是跟二有祿的事,那說的人就更多了,而且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都有了三五種不同的說法了。說法不同,有一個內容是相同的,那就是二有祿最起碼來過五次,草蘭子還曾翻上去坐在他的身上來過。草蘭子自己也說,那個死鬼,他要了那麼多次,哪個記得住?反正是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真沒有想到,那個老死鬼,也厲害得不得了,都跟五四差不多了。馬紅英在巷子裏哭過以後,蒲塘里的男將們是不敢動了,但不敢動不是不敢想。男將們想到二有祿就來氣,你他媽的能來五次,我還不如你個老光光堂兒?蒲塘里的女將們現在也都有了鬼心思。你說說看,哪個能想得到那種事能做得那麼浪,那麼瘋,那麼受用!自己家的那個死鬼,從來不曾讓人家這樣受用過。倒是個草蘭子,一個呆丫頭,竟然有了這樣的福氣。
天下什麼事都擋得住,只有這樁事,天皇天老子都休想攔得住。草蘭子就算再爛,人還是周周正正,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算不是要招惹男人的,那樣子卻是招男人愛的。再說,草蘭子到現在為止,還是出落得最漂亮啊!一個漂亮的女瘋子,一個招人愛讓人想入非非的女傻子!
蒲塘里到現在為止,還是草蘭子最漂亮。還是草蘭子讓所有的男將們最動心。這真是讓人想不到的事。
下一代的丫頭子,可能就要看國強的丫頭子水蓮了。
國強的丫頭子水蓮,別看才是一個十歲的丫頭子,一定是她這一代丫頭子中最漂亮的了。蒲塘里不止一個人這樣說了。再加上衣裳穿得齊整。有道是,人是衣裳馬是鞍。支書家的丫頭子,好衣裳一穿往人面前一站就不一樣。偏偏這個丫頭子也喜歡唱戲,學校里組織的文娛活動,她也參加,也唱主角。不讓她唱,她也要唱。再說下去,就跟國強撅起小嘴,不理國強。有時候,為一件豆兒大的事能三天兩天都不理國強。國強有時候想到草蘭子也是支書的丫頭子,就恨不得水蓮子長得丑一點,再丑一點。薄田丑妻家中寶。什呢時候說美妻是家中寶的。想到丫頭子將來說不定也會這樣那樣,國強也有點怕。但國強與金學民比,是強得多了,國強有一個兒子。真要是丫頭子也毀了,好歹還有小伙。丫頭子。說到底還是人家的人。
一路上,曉桐心猿意馬,腦子裏全是蒲塘里的丫頭子,全是自己教過的女學生的影子。曉桐的ri子實在難過,有女將,卻等於沒女將,這樣的ri子,實在不好過,說不出的憋屈。今天他橫下一條心了,不管什呢樣子。都要把草蘭子哄得來。先讓國強。自己跟上,好好地嘗嘗。國強不會不讓。吃他剩下來的飯菜,他總不會不讓吧!
還得想辦法讓草蘭子不說出去。這是個問題。但曉桐有把握,能把德泓搞下來。還拿不下個傻丫頭?
出了校門,走不多遠,看見幾個跳白果的學生。學生看見先生,非常害怕,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只好低着頭,準備挨批。沒想到曉桐沒有批評他們,只悄悄地跟他們說,去喊草蘭子來。悄悄的。讓她到學校,姜支書喊她來唱京戲!聽好了,你們去把草蘭子帶過來。這事情辦不成,跳白果的事,我就要處理你們了。記好了。就說草蘭子來學校唱戲的。
幾個學生嚇得直伸舌頭,一齊向姜曉桐保證,一定會把草蘭子帶過來,保證告訴草蘭子是來唱戲的。
草蘭子很快就過來了。草蘭子一過來,就非常興奮,國強國強的,嘴裏沒有停的意思。
草蘭子喊曉桐卻是姜先生薑先生的,這點草蘭子清楚得很,草蘭子是曉桐的學生,做代課教師的時候,曉桐也曾好好地輔導過她,她從來都是喊曉桐姜先生的。她不敢直接叫她曉桐。
草蘭子坐下來問是不是打牌。上次在我們家是打牌的,跟五四打的。你們記不得了吧?
草蘭子說到五四臉就紅。國強一看這樣子,曉得了,草蘭子懂!於是對曉桐說,老薑,今天草蘭子來了,事情怎麼個弄法,你想辦法。我們現在是先打牌還是先唱戲?
唱戲?草蘭子高聲地喊起來,那當然唱戲了。我來就是唱戲的。他們跳白果的幾個細鬼兒也說是來唱戲的,還讓我幫他們求情不要處分他們的。你們當然得讓我唱戲。德麟那個老不死的,不曉得把個人安排好,讓蘭鳳唱阿慶嫂,真是沒眼光。蘭鳳那個人,就是樣子還中看,要說唱戲,八反的喉嚨,還也敢站蒲塘里的戲檯子。今天我們唱什呢?來一段《智斗》,正好三個人。我們唱。姜先生做刁得一,國強,你做胡傳魁非常好了。就這樣,我們開始,姜先生,你先來,唱這個女人不尋常。動作要做起來。不準不做。清唱歸清唱,但是動作得有。
你瞧瞧這草蘭子,哪一句話像瘋子傻子?只不過,她實在不曉得蘭鳳跟國強的事,當著國強的面,一點忌諱也沒有,把個蘭鳳說得一錢不值。姜曉桐跟她使眼sè讓她別說她也看不出來。
一個瘋丫頭子,哪裏曉得東南西北。蒲塘里的新支書背地裏做了哪些事,一個瘋丫頭又哪裏想得到。
後來,曉桐暗示國強可以逗弄草蘭子做那事兒了,但是國強沒有聽,一直在唱戲文,眼睛一直盯着唱本,停下來的時候,就走到桌邊,端起茶杯,對着茶先吹幾口,然後喝上一口茶。直到唱到最後,國強都沒有動的意思。唱完了,又讓曉桐安排幾個學生把草蘭子送回去,一個瘋瘋傻傻的女將,別路上出了事。
幾個跳白果的學生來接草蘭子前,國強對草蘭子說,明天還來,草蘭子曉得嗎?明天我們再來唱。明天我們唱《深山問苦》,你唱小常寶,把唱詞好好背背,曉得嗎?
國強你真是的,那還要背,我倒背如流。你們要記記背背才是真的。說好了,明天我還來。你們不準不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