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第586章

艾亞特看着眼前的五個人，皺眉道：“你以為靠你們五個人就能打倒我們了嗎？”

為首的一人，身穿一件精美的鏈甲，頭戴沙漠頭巾把臉部完全遮住，只露出一雙明亮的雙眸。身後同時掛着好幾筒標槍，手上還各執着一柄。

這就是消失了許久的佳瑪拉，以及她的“自由傭兵團”隊伍。

自從佳瑪拉在庫勞目睹了風邪成為了謝楓之後，大驚之下接受不了事實，當場逃離了，而她的部下都紛紛追了上去。自此之後，謝楓就再也沒關於佳瑪拉的行蹤消息了。佳瑪拉在消失的這段時間到處流浪，過着跟以前一樣的生活。只不過以前流浪的範圍僅限於薩蘭德，而這次流浪的範圍則是全卡拉迪亞。期間，還回到了庫吉特找昔日的同伴明森特敘舊。

後來，謝楓正式發動了對抗斯瓦迪亞的大戰，佳瑪拉也想過要來幫忙，但是因為隊伍人數不多，無法有大作為，所以僅僅只是偷偷地跟在戰場的附近，留意着戰事，而沒有直接參与。

如今，機會到了。

當艾亞特在撤退的時候，佳瑪拉等人遙遙觀望着整個戰場。當艾亞特中埋、帶領着十來名士兵趁亂逃走時，他們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然後經過猜測，認定艾亞特應該會經過這片樹林繞路回烏克斯豪爾。現在看來，猜對了。

佳瑪拉冷笑道：“用不着打敗你們，只要把你們拖住就好了，相信追兵跟快就能趕到吧。”

艾亞特哼聲道：“那儘管試試吧！”說罷，提劍在身前一橫，做好了預備戰鬥的準備。與此同時，艾亞特身後的士兵們紛紛散開，各自做好了戰鬥準備。

感受着艾亞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佳瑪拉猶豫道：“雖然似乎是中了毒，而且勞累了一整天，但這個人似乎還是挺棘手的……”

“讓我來吧。”忽然，隊伍中的卡里安忽然說道，然後縱馬走出。

艾亞特打量了一下這名上前迎戰的年輕人。此人約30歲左右，左目似乎失明，用一塊頭巾遮着，手中拿着的長柄砍刀被磨得發亮，似乎隨時要向敵人索命。

佳瑪拉道：“你……有把握嗎？”

卡里安並沒有說話，只是淡淡道：“我與他之間的家族宿命，總得來個了斷。”

艾亞特一聽，皺眉道：“家族宿命？我認識你嗎？”

卡里安道：“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可是你的家族卻害得我的家族家破人亡而沒落。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曾經是一名貴族。”

“沒落？”艾亞特想了想，道：“你也是布殊家族的人？”

卡里安點頭，道：“前段時間被你逼得從斯瓦迪亞叛離到謝楓身邊的尤里安·布殊，是我的堂弟。”

艾亞特笑道：“想不到布殊家族尚存活的人除了尤里安之外，還有你。”

卡里安道：“由於我父親非爺爺的長子，無法繼承爵位，但又不舍離家而去自己闖蕩，於是乾脆把希望寄託了給我，在我還很小的送我到蘇諾的另一個小貴族家做侍童，希望我通過多年的歷練和磨礪，以後能成為一名騎士甚至領主。但是，當我還是侍從，準備成為準騎士的時候，家族沒落了，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的父親，克萊斯伯爵！”說著，卡里安用手中的長柄砍刀指着艾亞特。

卡里安繼續道：“由於我是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走，所以很多人都忘卻了我的存在，甚至當家族面臨災難的時候，由於斯瓦迪亞的貴族記錄檔里沒有我最近的信息，所以我幸免於難。然而，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那時候的我還僅僅是侍從，再過幾周就要正式成為準騎士了。一旦我成為了准騎士，就會要求核對、認證家族身份信息。那個時候，我就沒法逃離你父親的魔掌了。為了避免災禍發生在我身上，我只好立即放棄准騎士的晉陞資格，逃離了斯瓦迪亞，獨自流浪……我一直在等待機會，等待着為家族報仇的機會。今天，我終於等到了。”

艾亞特輕蔑一笑，道：“連你所謂的堂弟尤里安都沒法向我報仇而只好忍聲吞氣地當一名小領主，你能拿我怎麼辦？”

當年艾亞特的家族對布殊家族發難的時候，布殊家族的人拼了老命地把尤里安送走了，使得尤里安也能躲過這場災難。想不到躲過災難的除了尤里安之外，還有他的一個可能從未見過面的堂兄。後來尤里安進入了訓練場學習，技成之後收集了不少證據，到哈勞斯國王面前為自己的家族平反——當初艾亞特的家族對付布殊家族的手段便是污衊其叛國。然而，平反的結果僅僅是恢復布殊家族的聲譽以及重新賦予尤里安應得的爵位，再之後，便沒有下文——甚至連當初的領地都沒還給尤里安。因為艾亞特的父親——克萊斯伯爵已經是德赫瑞姆的領主，是大貴族了。這些陳年往事要是認真追究起來的話，必然會引得大家都不快。一個沒落的家族的倖存者，和一名如日中天的大領主，作為國王的應該偏向於誰，這個不需多想。雖然克萊斯伯爵當初的做法實在為人所不齒，但畢竟只是兩個家族間的死人恩怨。在不危害國家的情況下，哈勞斯國王為了省事，就直接明了地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布殊家族既然當初是被冤枉的，那麼恢復其聲譽就好。至於想要國王出面幫忙問罪報仇，那似乎就有點異想天開了。

卡里安淡漠道：“我何他不同。為家族報仇，尤里安選擇的是最根本的方法。而我……選擇最直接的方法！”說著，便立即拍馬上前，手中的長柄砍刀朝艾亞特揮去。

……

沙沙……沙沙……沙沙……

在前行中的大隊伍中，尤里安問向旁邊的謝楓：“艾亞特真的是從這條路逃走嗎？”

謝楓道：“應該不錯。如果當初謝爾老師教我的追蹤技巧並不是騙我的話。”

尤里安嘆了一口氣，道：“謝爾教官的事情我後來也聽說了。當時的你一定很難受吧？”

謝楓沉默不語，偷偷打開了物品欄，內心看着安靜躺在裏面的謝爾的屍體，心中一酸，然後淡淡道：“無論如何，都已經過去了……”

自從當年在間天谷，謝楓殺死謝爾、把謝爾的屍體放進物品欄后，除了當初還在薩蘭德的時候，檢查屍體時發現了謝爾腳上穿着的那雙“逆天騎士”套裝的鞋子后，謝楓就再也沒把這屍體離開過物品欄。謝楓曾經想過要把謝爾的屍體好好安葬，但又不忍。謝楓也曾經想過在幾分商城裏兌換出能復活死人三天的“了遺靈液”，卻又不敢——謝楓不知道假如謝爾再活一次的話，謝楓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語氣、態度來面對謝爾。曾經是自己的恩師，後來又成為了自己的敵人。這種雙方各殺死過對方一次的師徒關係，到底雙方應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再次互相面對呢？謝楓想不通，也就沒再去想。於是，謝爾屍體的安置也這麼不了了之。雖然一具屍體放在物品欄看上去是挺突兀的。但再突兀的事情變得久了之後，就會成為一種習慣，一種雖然非常熟悉，但卻同時非常陌生的奇怪的習慣。知道屍體在那，卻不覺得礙眼。看到的時候只是一掃而過，腦海中再沒有想起關於這具屍體背後的故事。直到今天謝爾的事情被再次提起，謝楓才似乎“忽然想起”這屍體的“存在”。

安葬，還是再會，總得有個了結——謝楓暗忖：就戰爭結束之後吧。到時候我要離開了，什麼都要放下了。

離開，放下一切。放下卡拉迪亞，放下“逆天騎士”的身份，放下同伴，放下賽西莉雅，放下塞拉，放下……真的放得下嗎？

忽然，尤里安道：“前方似乎有人在戰鬥！”

……

月光照耀下，地上躺着十來具斯瓦迪亞士兵的屍體。

在屍體的中間，艾亞特用劍撐着地面，儘力地保持着身體不倒下。

而在他面前，則是站着一具屍體。

站着的屍體。

卡里安的屍體矗立在艾亞特的對面，左手齊肩被斬斷，傷口的血液已經停止流出。除此之外，卡里安身上各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劍傷，大腿側更是被削下了一大塊肌肉，隱約能見到裏面的白森森的骨頭。

卡里安早已經停止了呼吸，但他依然保持着戰力的姿勢——保持着勝者傲視失敗者的高傲姿勢。

光以戰鬥結果來說，卡里安是失敗的。但是，以戰略結果來說，卡里安是成功的。在他心跳停止的前一刻，他聽到了遠處趕來的大量部隊的聲音。於是，他知道，戰鬥結束了，他贏了。

站立着，與世長辭。

謝楓在進入戰場的一瞬間，就發現了倒在地上傷痕纍纍氣喘吁吁的佳瑪拉。

“佳瑪拉？你怎麼在這裏？”謝楓驚訝喊道。

佳瑪拉見是謝楓，微微一笑，忍痛道：“你還有時間先問這個？”

這時，艾亞特已經艱難地回過身子來，看到身後的謝楓所率領的部隊，知道自己已經插翼難飛了。

艾亞特看着謝楓旁邊的尤里安，凄慘的笑了笑，道：“如果你要親手殺掉我的話……那就快點吧……我怕我快撐不住了……”

艾亞特在中毒之後，依然率領着身邊的士兵從戰場中殺出了一條血路。而且為了儘快趕到烏克斯豪爾而一路上狂奔不敢休息。當艾亞特趕到這片樹林的時候，已經可以說是強弩之末了。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卻還殺出了“自由傭兵團”這個程咬金。雖然在平常以武藝來說，卡里安還遠遠不是艾亞特的對手，但是現在的艾亞特，如同風中殘燭，拚死殺掉卡里安之後，艾亞特也受了不小的傷。而這樣的傷，已經足以致命了。

尤里安沉默不語，走上前，抽出了腰間的劍，對艾亞特道：“你是一名好戰士，是一名優秀的領導者。如果不是因為家族的恩怨的話，你也許會成為我的偶像。”

艾亞特艱難地呼吸着，皮笑肉不笑道：“家族的恩怨宿命，你我都無法選擇。我只希望，在我們這一代，我們三個人中間，能有個徹底的了斷。”

“三個人？”尤里安皺眉不解道。

艾亞特咳嗽了幾聲，鮮血從口中噴出，表情異常痛苦。

艾亞特艱難道：“具體的情況……讓那女人告訴你吧……我……我真的……要撐不下去了……要動手……趕快吧……”

尤里安拿着劍的手，忽然開始莫名顫抖起來。

是害怕嗎？

自己不是一直就等着手刃仇人的這一刻嗎？

為什麼，會害怕？

仇人……艾亞特真是自己的仇人嗎？

兩個家族之間的仇怨，幾十年前，在自己爺爺的那代似乎就開始了。引發恩怨根源的，是艾亞特的爺爺；對自己家族下手、使得自己家族沒落的，是艾亞特的父親……這一切，關艾亞特本人什麼事呢？艾亞特唯一的罪，就是在和自己一起攻打傑爾博格堡和魯達堡的時候，設計陷害自己，使得自己無奈只得投奔謝楓——但是這似乎是得到夏洛特的授意的。

艾亞特，真的非得除之而後快嗎？

艾亞特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嘴中含糊地不斷重複着一個字——“快”。

尤里安默默地看着艾亞特那副痛苦的表情，舉起了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