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 勸
“我沒回來那會兒,娘是怎麼勸你的?”文氏問道。
雖說已經回到李家,文氏這幾天也一直是低調做人,但乍一聽見何氏這麼訓斥李聰,語氣還儘是偏袒楊柳,文氏好奇,當初她和呂強吵得這麼激烈?並且何氏直接讓他們和離,現在又突然偏袒娶兒媳,到底是對楊柳?眼相待還是被嚇到之後的妥協。他更想知道之後何氏是這麼勸的,強的,都是你家的兒媳婦,說心裏不比較,那是騙人的。
那用什麼勸不勸的,日子久了,怒氣淡了,自己也就想開了,都是成年人,除了好面子,愣是較量誰先低頭之外,還用得着誰勸啊?早就不是不懂事的年紀了。
可是不回答,文氏心裏肯定會有刺,認為他娘厚此薄彼,說不定後面又鬧騰出什麼事了。李強便轉身面對着文氏,開始措辭那之後何氏是怎麼勸他的。
文氏聽了半晌,突然黑着臉,猛的翻身背對着李強。
“咋啦?”李強一下子被文氏的動作搞得糊裏糊塗的。不是她要聽的嗎?他也沒說錯什麼呀,突然猛的來這麼一下子,胳膊肘差點撞到他的鼻子。
“沒什麼,困了,睡覺。”文氏硬邦邦的答道。
才怪!
李強也知趣的沒有繼續問下去,免得再碰一鼻子灰。不過女人還真是難懂,想到他請假幾天,明天要早些回金師傅那裏,李強很快進入了夢鄉。
文氏聽着背後傳來的微微鼾聲,則是睡不着。她想不通,在同為女人的何氏眼裏,到底兒媳是什麼?想把她勸回來,不過是看在她平時勤勞本分又為李家生育了三個孫子的份上。那要是沒有孩子,或者說她惹事生非呢?難道就不能單單是李強喜歡她這個人這一點嗎?
何氏也是從兒媳這一步走過來的......哦,她忘記了。何氏上頭根本沒有婆婆,所以才這麼無情吧。在她眼裏。她們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和廉價的任勞任怨的老媽子,呼,怎麼想都氣不順。
真是難有純粹。
所以才更讓人氣憤。
回想何氏剛剛對李聰說的話,文氏又突然醒悟,只怕何氏,也只是想到了別人會亂猜測在這麼短時間內,李聰和楊柳分開的真正原因。雖然先前有楊柳莫名失蹤的事情顯出李聰的可憐和無辜,但輿論總不會只有一種聲音。她是怕別人亂猜測李聰吧,或是單獨的想要確認楊柳到底有沒有懷孕。無論哪一種,楊柳跟她一樣,都是被李家人摒棄在外的異性人。
文氏心裏湧現一股淡淡的兔死狐悲,但很快又消失了。銀子的問題雖然暫時被人遺忘了,但總會有其他機會牽扯出銀子被盜的事情,那時候她也不會好過多少。
算了,各自安命吧。
真正讓何氏放在心尖兒的,估計也就只剩小何氏一個兒媳吧。只是可惜,她夫命不好。
“管家。大門外有怪人。”原本守門的陸三酉回家奔喪,臨走前推薦了的看着從小長大的好友之子小虎子頂替幾天。臨時工小虎子靦腆害羞,還帶着一股孩子勁的憨直。倒是很招人喜歡。
怪人,什麼怪人?張文山往外一看,隨即把視線收了回來,問道:“他在咱們家門口轉悠多久了?”
一看那人的側身,他就知道那是李聰,牆頭草,沒主見,沒擔當,耳根軟。所有形容懦夫的詞都適合用在他身上。作為另一個毀了楊柳一生的人,如今張文山對其恨之入骨。
“有好幾個時辰了。也不說話,就來回的走。時不時地朝里看一眼。”小虎子形容了一下,又追加了自己的評論,“很可疑。”
“難道是賊子來踩點兒?”他突然被自己的結論嚇到了。
“在哪裏撿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詞。”張文山抬手就敲了他腦袋一下,“要是如今做賊的都笨到被你注意到了,直接準備一塊豆腐撞死好了,還做什麼賊?!”
什麼意思,難道他就不能發現賊?小虎子縮肩抱着腦袋,張大了嘴巴,還是說...他很笨?
“自己知道了就不算笨死了。”張文山看着他生動的表情,笑道:“好了,好好看守大門,別讓什麼不相干的人闖了進來。咱們楊府可是縣丞大人的祖宅。”
小虎子立即抬頭挺胸,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雖然張文山沒有明說,但他也知道“不相干的人”肯定指的是外面的大塊頭。於是等張文山走後,立即目光炯炯的看着李聰。
張文山又看了李聰一眼,他原本打算去看看楊柳的,但現在突然改變主意,等晚些時候再去。
“李聰小子,在一個人逛集呢,過來吃一碗餛飩,暖和暖和。”錢叔看見李聰,揚起手中的勺子就打招呼。
糟糕,怎麼沒注意就走到這裏了?
“不了不了,錢叔,我還有事。”李聰尷尬的搖頭。他能時不時的在對方的攤子上混一兩碗餛飩吃,他知道那也是看在楊柳的面子上。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散了,他再去蹭吃蹭喝,就顯得有些沒臉沒皮了。而且今天走的時候精神恍惚,他也忘記帶錢袋了,總不好再去占別人便宜吧。
“叫你過來就過來,還跟我客氣啥?”錢叔一邊說,一邊飛快的往鍋里下餛飩。
或許是這些日子的吆喝使然,錢叔的嗓門極大,好些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弄得李聰更加不自在。準備到李武那裏蹭吃的李聰只得一步一步,慢慢挪了過去。
“你學大姑娘走路呢,輕手輕腳的,還怕踩死螞蟻?!”錢叔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兒,些許日子不見,李聰少了些爺們兒氣概,扭扭捏捏的,跟個娘們兒似的。這作態,真難看!
“你侄子啊,錢叔?”已經不短的日子讓錢叔在鎮上建立了一定的人脈,當即就有人笑着說話。
“我女婿!”錢叔笑呵呵的應。
都知道錢叔孤家寡人一個,自然沒什麼女兒,李聰顯然是一個比較寵愛的後輩,大家也就笑笑。
李聰心裏不是滋味。
“怎麼好久不見楊柳那丫頭?”錢叔擦着手,隔着桌子坐在李聰對面問道。
李聰隨口敷衍道:“哦,她怕冷,在家裏。”楊柳怕不怕冷,他是不知道,但是在她家裏是肯定的,說不定還是知道他在外面故意躲着不出來的。真是狠心。
“這才到哪兒啊,我看這丫頭就是懶。”錢叔撇撇嘴,又囑咐李聰,“趕緊吃。”每次李聰道他這兒來,他準備的都是湯水少餛飩多的,年輕人麵皮子薄,他又怕李聰吃不夠,才特意這麼煮的,稍不注意就成糊了。而且這種天氣,吃一碗餛飩下去整個人都暖和,最合適不過了。
李聰慢慢的拿起筷子。
“你小子就是客氣,你媳婦兒可是理所當然地端起就吃了。”聽着語氣好像對楊柳不滿意似的,但哪裏從他臉上看得見一絲不高興。
李聰雙手捧着碗,隔着薄薄的白煙,說道:“錢叔待…我家...娘子...可真心好。”
因為現在的關係,連昔日的稱呼都成了問題。
“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跟這丫頭投緣,跟他有時候鬥鬥嘴呀,感覺還挺有意思的。我覺得她就像我女兒,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就是透着一股親近......”
要近才親吧。李聰頭也沒抬,也沒應聲,專註的往嘴裏扒拉餛飩。然後在錢叔的喋喋不休中留下一個空碗和“我吃飽了”一句話,只留錢叔目瞪口呆。
“這小子…”錢叔看着那個像水洗過的空碗,怒道:“就這麼不耐煩聽老子說話嗎?”
吃飽的李聰突然不知道該向哪裏,原本他打算到李武那裏蹭一頓,再耗上幾個時辰,回家說沒見到人就好了,現在,他迷糊了。
異於大多數人的身高塊頭讓別人很容易忽視掉他的真實年紀,家裏接二連三的的事情發生讓人無暇他顧,甚至沒人記起他十八歲的生日。他也不算小孩子了吧,可期待過的生辰,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沒有想像中的欣喜,更沒有期待中的人。
他長大了,無論年紀還是歷事,他都算,哦,不,都算一個真正的成人了。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想着何氏昨晚囑咐着要辦的事情,李聰心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事實上,他不知道明明什麼錯都沒有的自己要對做錯事的楊柳低頭。在楊府的大門站了一個上午,難道還要再去站一個下午?只要楊柳不願出來,肯定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吧,他又不敢進去,連守門的那個小屁孩兒都拿他當賊防。李聰下意識的捏了一下下巴,是不是他長得有些嚇人了?
吱呀的一聲開門聲,驚醒了李聰。
他側頭,只看到一個女子側着身子在拉門。
看髮型,是個未出嫁的女子,他慌忙把視線轉移到他處。只是,為什麼會感覺熟悉呢?
再側頭,剛好和要下石梯的女子四目相對。
“你......”
“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