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叄章、選秀正使去哪兒?

陸拾叄章、選秀正使去哪兒?

這可真的是怕什麼偏來什麼!

春季仍是婚姻嫁娶的好時節,加上今年提前舉辦的長生節方過,不少年輕女子或在燈會之上被俘獲了芳心,或通過父母媒人介紹邂逅了姻緣。本該是趁着草長鶯飛,風和日麗之際行那換貼下聘的終生大事,結果不曾想,被今上來了這麼一出,說不得,各州郡必然掀起不小的波瀾。

不乏有人會使盡心機,擠破頭去想着將自家女兒送入宮中,以期有朝一日登上枝頭變作鳳凰。但懷着那樣想法的人,反而多為聖巒六山中,行將沒落的旁裔支系,多數世家豪門深知後宮角逐的殘酷無情,絲毫不下於疆場和官場,往往會千方百計地將女兒提前出嫁,或在征名、遴選等環節做些手腳,設法試其落選。這樣做,與其說為了骨肉的幸福,倒不如說是為了保全自己與家族。

因此,聖旨宣讀之後,煥州眾官吏帶着不一的表情,各懷鬼胎離去。

煥州牧花巍上前恭敬接過聖旨收起,便請龐太監先往城中驛館下榻,傍晚設家宴以待。

天啟律例:各州郡政、軍、宗親三足鼎立,互相鉗制,這一道仍屬政令,所以由州牧署接納並負責接待上差。至於承王府和司馬衛那裏,稍後亦會作禮節性的拜訪,但若無秘旨,欽差不得再主動接洽另外兩方,這雖屬細節,卻也是天啟國祚得以延綿百年不墮的基本所在。

如果花巍想通過欽差大人在朝堂之上動什麼歪腦筋,那不久他便會看到自己與龐太監的所有言行。都被事無巨細地記錄在冊,握在皇帝的手中。花巍私自款待欽差,本來是有點忌諱,但這卻是為地方各勢力所照不宣的事情,因為包括承王府和司馬衛在內。太多的人需要知道聖旨背後,到底還隱藏着哪些不為人所知的內容……

下午時分,花煥州提前離署回到府中,剛在花廳坐定,便有外院家丁來報:選秀使龐大人到了。花巍忙放下手中茶碗,起身出迎。

“快來人扶咱一把呀!”

龐公公的龐大身軀如同一座肉山,幾乎將花府寬闊大門遮去了一半,對於行動不甚靈活的他而言。跨越門檻永遠是件很痛苦的事。

望着一干人手忙腳亂的模樣,花巍有點好笑,習慣性想抬手拈鬚,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面前這個老太監的古怪脾氣,忙改動作為親自上前相扶:

“龐公,多年不見。向來可好?”

“唉,花煥州好生見外!彼此兄弟相稱不是更好?莫非咱爺們之間。還用得着來那些個虛禮不成?”

只願意被稱為龐公的龐公公白胖大手一揮,吃力地扭着肥腰,隨着花巍走入花廳。在花廳門口時少不又費了一番辛苦,這才沉重地落座,從袖裏取帕子來拭汗:

“人都稱漠州是個火爐子,怎麼你這煥州也這般炎熱?這回替官家辦事,一路上吃灰受累不說,怕解手頻繁,每日連水都沒敢多喝兩口。真真苦煞人也!”

說話間龐公公還在不斷地調整坐姿,椅子隨之發出凄慘的呻吟,花巍不由考慮着:等面前這位三百斤級的大胖子走後,傢具地板是否都得整修一番。

他想到趣處,不禁呵呵一笑,拍拍膝蓋,也坐了下來:

“老龐。今年天氣炎熱得緊,此番又攤上這份奔波的差事,確是苦了你了。今晚來不及打點,且在我家裏隨意吃喝些。明天小弟定會權盡這地主之誼,喏,便是雲歌那出了名的城東快活樓,請你吃頓好的如何?”

太監在女色方面沒了興趣,都會往其他方面發展愛好,比如貪嘴饕餮。龐太監眼睛先一亮,繼而又暗淡下來:

“花老弟的美意咱是領了,只是今日不同以往,差事該如何辦,咱說了是不算的。”

“此話怎講?”

“聖旨已傳達,這回來老弟這裏是為的選秀,只不過——咱是個副使。”

“那,正使大人何在?”

“正在找……”

龐太監臉上擠出一團贅肉,依稀分辨出痛苦狀:

“正使早出京半個月,現在估計正在煥州不知何處打他娘的秋風。花老弟,我也不瞞你,他是雲后的人。”

“莫非是鶴盪山雲家子侄?”

“不是,只知姓高,想來定是長生山哪個不爭氣的兒孫,怕少千秀的位置坐得不穩牢,卻去投靠……”

“龐公且先喝口茶!”

聽見門外有丫鬟的腳步聲,花巍趕緊打斷龐太監喋喋不休的話頭。兩人同時閉口,有默契地互舉了一下茶碗,等丫鬟進來斟茶復去后,花巍再次放下茶碗繼續問道:

“如此說來,龐公竟是沒見過正使大人?”

“花老弟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在那化外無雙城坐陣,掌管各路向長生大殿一年兩祭的供奉的輸運往來,車馬調動。一個月前剛收到宮令,說是外務司缺人手,着我回燦京殿前聽差。這不,屁股還沒坐熱,就給扔出來跑腿。”

“原來如此……”

“還不止如此。”

龐公公越說越牢騷:

“雲后鳳旨言道:選秀正使另有內務,已囑其便宜行事。等排隊領來聖旨之後,才發現,咱的左右已被那高小子帶走了一半。咱一路攆兔子似地趕,卻連他的半個鬼影兒都沒有找到!這還不算,那選秀之事,臨行前雲后交代了兩回:沒有正使的吩咐,禁止任何舉動……他娘的,可坑慘咱嘍!”

龐太監不住擦着額前項間的大汗淋漓,心頭也是眼淚嘩嘩。

出使採選之職,向來是個美差。往年各地的士族姿色少女,多有不願入那深深宮門的,這時就需要父兄出面,與選秀使聯絡感情,少不得送些“土產”。邀約些“便飯”。他在北地多年,回京后又攤上選秀使差事,本以為時來運轉,是個千載難逢的打秋風的好機會,結果卻是個讓人喪氣的副使。而且很明顯地,正使非常得寵於雲后,自己的一言一行亦受制於人,想想“土產”、“便飯”之類。應該已於自己再無關係,縱有正使大人開恩,也是得自己腆着臉去接從他指縫中漏下來的沙罷。

看來,這趟千里之行,恐怕真箇是來喝風的了。

……

與此同時,花憶蝶正在自己的小樓里大刀闊斧地修改着依依樓的佈局設計。終於她放下筆,心滿意足地看着一天的工作成果:

“竹兒。過來看看這個。”

“小姐,這是——踢。不,是t台?”

“對,你看我們把綵衣樓大廳里,樓梯的前場空間用起來,改造成t台好不好?”

“可是小姐,難道我們要在依依樓里賣衣服么?”

花憶蝶一番耐心解釋:這個不是用來銷售服裝,而是讓青樓里的紅牌姑娘穿着漂亮衣服,在上面走動,從而改變原來風流簽的做法。

說完。她自己多少有些心虛地看竹兒的反應。

竹兒畢竟不是蘭兒,拋開過往後,更沒那麼多害羞,她結合自己所了解的,對這個佈置提出幾個問題:

“往常只有新掛的紅牌,才會由客人競價,這樣做有何用意?”

“推陳出新。畢竟青樓不是每天都有新的紅牌,客人會有審美疲勞。讓她們按各自喜好和想法,穿上不同款式的衣裳,可以讓消費者有新鮮感,比如:本月上旬,主題是越川海國,就讓姑娘們佩南珠魚骨簪,穿高領對襟短襖和海波裙,踏鑲貝木屐,伴奏音樂是越川流行的海神樂、潮頭歌等。別說本國客人覺得新鮮,便是久居天啟的越川商人使節,也必讓他們勾起鄉情。猜猜他們見了會怎麼說?”

花憶蝶這段時間,下了大氣力去鑽研各國的風土民俗,收穫頗多。

“東將(好呀)!”竹兒學着海客的語言,擊節贊道。

“另一方面,t台將台上表演者的活動空間,擴展到觀眾的中間去,增加了舞台上下的互動,讓人有種更切身的體驗,加上現場限時舉牌拍賣,刺激男性潛在的競爭意識。”

“小姐,這樣是否意味着姐妹們會更加受到那些壞男人的欺負?”

花憶蝶平靜搖頭:

“錯,竹兒,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與公平並存,黑與白共生的。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被逼無奈,現實就這樣*裸地擺在你面前。面對可悲的現狀,可以選擇剛烈一死,也可以選擇艱難求生,逐漸改變命運,其實兩種選擇都沒有錯。如果是弱者,就應該去努力變強,讓自己在痛苦中掙扎涅槃,或者尋找足以託付終身的歸宿,或者努力為自己贖回下半生的幸福。如果有想法並願意去為之爭取,就會成功;而如果沒想法或只是甘願認命,卻不去爭取的,便只能隨波逐流,末了,還會一味地痛恨這個世界是如何不公。”

“小姐,我沒聽懂,但我覺得你是對的。”

“謝謝你的理解。”

……

打發竹兒去茶館和青衣樓的陳小燕作例行碰頭,順便將自己這套改造方案遞送給徐晚晴后,花憶蝶發現時間尚早,便帶着蘭兒趁着下午陽光明媚,來外院活動一番。

路過花廳時,花憶蝶心念一轉:

要不要讓蘭兒在門外放風,自己溜進去好好研究一下那個幻晶的傳聲機制呢?

正向門口走了兩步,聽見裏面有交談聲傳出:

“他娘的!花老弟,咱實在是——”

“咳咳!龐公,且再請喝一回茶罷!”

“什麼?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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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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