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約黃昏后
我看着林小姐一件件的收拾她的寶貝,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寒意。
我對老赫說:“這樣彷彿很美好,可不知為什麼,我寧可去接手第一單個案那樣的事,大家沒心沒肺,傷了也能痊癒。”
老赫點點頭,沒說話,把手掌放在我的肩上,那隻巨大的手掌傳來的陣陣溫熱,讓我漸漸平穩。
現在似乎已成了習慣,每當我覺得不適時,老赫的手總會及時出現在我的肩上,給我陣陣溫暖,讓我平撫下來。
“他們未來會怎樣?”
老赫似乎有所猶疑,靜了一靜,還是告訴我:“看看愛之魂。”
愛之魂就在我的外衣口袋裏,我伸手去取它出來。
“啊1”我叫,好燙,火燙,我的手指被燎起一個水泡,我驚疑不定的看向老赫。
老赫把手伸進我的衣袋,拿出愛之魂。
愛之魂血紅,紅的發燙,紅的沸騰。
像灌注了雄雄烈火又像蓄滿了鮮紅血液,不停流動,不停閃爍
“怎……怎麼會這樣?”我瞪着愛之魂
“它是阿芙的法器,即使阿芙不在,它也可以獨立完成預示。”
“什麼預示?”
“你現在接手案子的預示。”
少年接住林小姐扔下的紙團,藉著昏暗的燈光,他看到上面有行娟秀的字:今天我生日,晚上十點,來我房間。
少年禁不住吹聲口哨,小白樓內早有人出來驅逐:“私人地方,不要在這裏喧鬧,快走快走。”
他清醒過來,從雲端跌落凡間,睜開眼,他仍只是個窮小子,身無長物,兩手空空。
隔壁阿婆說,替他找了份工作,在學堂里做事,可以邊聽課邊打工,可是,學堂遠在成都。
他要走了,他原本正不知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和她告別,這樣,正好。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聽說,這首詩本來就是一段失約的約會,並沒有詩文中所體現出來的美妙。他是絕對不會失約的,從那個大火的夜到今天,他並不知為什麼還活着,也許,他活着,本身只為她。
林打開窗戶,看到少年靜靜的站在月光下,月的清輝灑在他肩上,臉上,頭髮上,一片霧蒙蒙的銀色,像染了一層雪,溫暖的雪。
四周靜靜的,這是個鬧中取靜的小樓,除了林家外,沒有其它的住戶。此時,父親尚未回家,傭人已經被她打發去睡了。
她輕輕微笑,垂下一根繩索,晃動着它,示意少年順着它爬上來。
少年似乎有些意外,沒想到要用這樣的方式進入她的閨房。他伸手抻抻剛換上的新襯衫,抬頭看一眼樓上的她,咬一咬牙,拉過垂在身前的繩子。
月夜下,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會讓人突然想起若干年前的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世仇,兩個年青人卻深深相愛,最終一起殉情。
那時,兩人相愛時,就經常約在女子的樓下,他為她彈小夜曲,他靜悄悄的攀進她的房間。
這是一間粉紅色的屋子,一片粉紅。
粉紅的窗帘,粉紅的睡床,粉紅的衣櫥,淺米色地板,淺米色牆上印着一朵朵小小的粉紅色薔薇花,床上扔着一隻碩大肥肥的粉紅麥兜小豬,地上,放着一隻小小的蛋糕,立着一支孤零零的蠟燭,正在閃光。
林走近他,仰頭望着他:“祝我生日快樂嗎?”
聲音似音質純美的鋼琴,清澈和緩,一絲一絲淌入他耳中。
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話,卻似乎已經聽了許久,他覺得熟悉,又覺得溫暖,禁不住眼眶有點濕潤。
“生日快樂。”他說。
他的聲音沉沉的,像經年的檀香木,溫潤,而且穩定。
林把手放進他的手中,許久許久,忽然抬起頭:“我想和你走。”
話說的雖然輕,但在這靜寂的夜裏顯的清晰異常。
少年一震,輕脫她的手。
林詫異的看着他,有點疑惑:“怎麼,一直以來,你不是想帶我走嗎?”
少年其實並未曾想過這個問題,但不知為什麼,經她一說,他似乎已經考慮這個問題有一段時間了,他猶豫片刻,輕輕點下頭:“好,我帶你走。”
這一刻,他沒有顧慮太多,甚至沒有過多去想今後的生活,這樣一個決定,似乎有點兒戲,有點對她不負責任。可是,人生,如果事事都要思前想後,失去的,往往更多更多。
這樣的隨性而為,只有青春。
他輕輕拉動林的手,女孩跌入他懷中。
事隔十二年,他終於再抱到她。
懷中的,似乎不止是一個女孩,尚有更多他現在無法形容的感覺與感觸。
我們面前的愛之魂倏然間失去血色,化為慘白。
林房間的門震天響起來,有人破門而入,屋內燈光大亮。
林先生面目陰鬱,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