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珠事件
“把她們趕緊給我拉開,都愣着幹啥?”
見到劉有德發了話,幾個男人一起衝上前把刑氏架了起來,劉承貴心裏暗自好笑,只出工不出力,虛虛地扶着二嫂的胳膊,然後給段氏使了一個眼色。段氏心領神會,趁着混亂,悄悄的在連氏腰眼上擰了一下,然後滿臉關切的和苗氏一起將連氏扶了起來。苗氏卻也和她一樣的動作,倆人愣了一下,隨即又若無其事的各自扭頭。
長輩們去拉架,小輩們卻都嚇呆了。麗質福至心靈,跑到雪梅的身邊,倆姊妹互使了一個眼色,悄悄地笑了。
“哎喲……哎喲……”連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兩隻眼睛腫的老高,嘴巴鼻子擠成一團,就象是廟裏的小鬼,高一聲低一聲的呼痛。
“我打死你個賤婦!你個不要臉只會賣侄女的賤婦。”刑氏雙手亂揮雙腿亂蹬,幾個大男人摁腿的摁腿摁胳膊的摁胳膊,可是饒是如此也差點拉不住她。
連氏吐了一口血沫,用手掰着上下眼皮,好不容易才睜開了一條縫,詛咒道:“姓刑的,你不得好死。怪不得你大閨女嫁給了一個商戶,小閨女又跳河。你家的門風不好,一窩子賤貨。”
刑氏聽到她罵自己的大女兒立刻變了臉色,張牙舞爪地往前撲去。原本劉承貴就出工不出力,劉承志和兒子敬民又都只是虛虛的抱住,刑氏往前一撲就掙脫了,照着連氏的鼻子就是一拳,打得連氏眼冒金星。偏偏苗氏和段氏只在旁邊焦急的大喊,“二嫂,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卻是一左一右攙着連氏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只得白白的挨打。
“都是畜生……畜生……”劉有德看到兩個媳婦拉偏架,氣的渾身直哆嗦。
幾個男人見狀急忙又去拉刑氏,敬民趁着別人不注意往連氏身上踹了一腳。
“我呸!不要臉,不要臉,哇呀呀呀……”刑氏看到兒子也下腳了,便大喊大叫的將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嘴裏喊着雙手卻沒停,使勁的往連氏臉上撓,最後實在夠不着了便往她身上吐了幾口唾沫。
“你個不要臉的賤婦!當初你看我大閨女生的好看,就瞞着家裏人生生把你那傻侄子誇成一朵花。你娘家侄子是什麼東西?今年都二十八了,連個爹娘都不會叫。我閨女清清白白的,又沒啥毛病,憑啥嫁給你那傻侄子?”
“那也比你大閨女跟着姓趙的私奔要強!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個私生子,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連氏說話惡毒,又把刑氏給激怒了,嗷嗷叫着非要再揍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不可。
劉承志聽到她詛咒大女兒,放下了抱着刑氏的手,就要往前撲,卻被三弟劉承貴死死抱住,“娘們打架,你攪什麼亂?是不是要大哥也下場?”劉承志這才不再往前沖。
敬民恨恨的瞪着大伯娘,覺得只踹了一腳不解恨,應該多踹幾下。雪梅更是氣憤,在後面大喊:“娘,用腳踹她,踹她,踹死她……”
刑氏聽到女兒給自己鼓勁,更來勁了,使勁的用腳往連氏那邊踹,劉承貴急忙鬆了二哥的腰去拉二嫂,轉回頭看到二哥往連氏那裏撲又轉過頭去拉二哥,急得滿頭都是汗。劉承業看到媳婦一直在吃虧,便走到刑氏面前,說她不守婦道犯了七出,話還沒說完卻被刑氏一個窩心腳踹得跪了下去。
“你……敢……踹……我……”劉承業捂着心口,疼得屏住了呼吸。
刑氏暗爽不已,乾脆閉着眼睛手腳亂舞亂踹。劉承貴和劉承禮一個忙着拉二哥讓他千萬別衝動,一個忙着攔二嫂讓她消消氣,倆人都很忙,沒一個人往地上瞅。地上跪着的大活人,好像沒有一個人看到。
雪梅捂着眼哭了起來……
敬民大喊:妹子咋了,咋了,你是不是頭暈?搓着手圍着雪梅團團轉……
麗質一激靈急忙轉過身面朝著雪梅,苦口婆心的勸慰起她來……
只有大房的芳蘭和敬東敬山大聲喊:“她踹我爹了,踹我爹了……”
可是雪梅那邊越哭越高,麗質勸慰的聲音也跟着越來越高。翡翠不明所以,看到幾個姐姐都在哭,也跟着哭了起來。
哭聲和勸慰聲此起彼伏一聲高似一聲,完全將大房的控訴聲淹沒了下去。
劉有德氣瘋了,連喊了幾聲也沒有人理他。抄起了長條凳,狠狠的砸到了八仙桌上。運足了力氣吼道:“都他娘的給老子住手!再打都給我--滾--”
聲波傳到了屋裏每個人的耳朵里,這才安靜了下來。
“以前的事,誰都不許提!”劉有德氣呼呼的看着連氏,恨她胡言亂語,只氣得胸口一起一伏,“誰再敢提明珠是私奔的,我就撥了誰的舌頭。我最後說一次,明珠是三媒六聘嫁到趙家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樣不少。”
饒氏看到丈夫氣的狠了,急忙也站出來說道:“對,咱們老劉家只有明媒正娶嫁出去的好姑娘,絕沒有私奔的姑奶奶。你們以後誰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大耳刮子扇你們。”
連氏看到公婆都不給她撐腰,只覺得這頓打白捱了,悲從中來哭了起來,哭一嗓子便捂着臉哎喲哎喲叫疼,然後再接着哭一嗓子,再叫疼,再哭一嗓子……
劉有德只氣得七竅冒煙,將桌子拍得山響。
雪梅聽到他們在說明珠,茫然了一陣,突然想起母親說她的姐姐名叫明珠。當初連氏為了能給侄子找個漂亮能幹的媳婦,便把主意打到了明珠身上。在家裏使勁的誇自己侄子,明明是傻子卻說他是個讀書人。饒氏也沒有去打聽,僅憑着連氏一面之辭便將明珠許給了連傻子。明珠無意中知道他是傻子,死活不願意嫁,最後更是以離家出走的方式來抗婚。
誰想到就遇到了趙姐夫,倆人一見鍾情,趙姐夫家便來提親,可是那時劉家已經答應了連家的親事,聘禮都過了。饒氏為了臉面明知道連傻子是傻子還是逼着明珠出嫁,明珠再次離家出走,拿着劉承志和刑氏給的一兩銀子悄悄跑到了刑氏娘家。
刑氏冒着被休掉的危險拉着丈夫劉承志在家裏拚命鬧,又是上吊又是絕食天天變着花樣折騰。劉有德被逼無奈只得親自出面退掉了連家的親事,又出了二十兩銀子的嫁妝將明珠嫁到了趙家,可是村子裏卻傳出了明珠私奔到趙家的閑話,劉有德氣得砸了很多碗,不許明珠回娘家。
可是,明珠嫁過去趙家就發家了,又有很多人開始說她命好八字帶福,要不然怎麼嫁過去一年趙家就突然發家了呢?劉有德這才覺得臉上有光,又開始同意明珠回娘家了。
明珠的私奔事件,是二房在公婆面前直不起腰的最直接原因。刑氏見到女兒嫁了如意的人家,便一改潑辣和蠻橫不講理,從此後低三下四曲意討好,又四處講公婆的好話。可是饒氏卻恨上了她,從此橫挑鼻子豎挑眼,她越挑刑氏的毛病,刑氏越是退縮裝可憐,反而讓刑氏得了眾人的稱讚。
饒氏一口氣出不來,連帶着也討厭雪梅,除了對敬民還好些,只要看到二房的人臉色就耷拉下來。
雪梅理清了這些事實,攫緊了拳頭,他們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只要孩子能幸福,願意拋棄一切的尊嚴和臉面,她要保護這樣的父母!
“大父,既然大伯娘都承認了把我賣了,您得給我一個說法!”雪梅看到屋子裏安靜了下來,便開口說道。
“說法,你要啥說法?”饒氏看着這個平時最聽話的最沒主見的孫女也敢站出來說話了,不由得怒火萬丈,“家裏長輩們都沒有說話,你插的什麼嘴?還不給我站一邊去?”
“大母,怎麼就只許大伯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賣我家的人,就不許我們討個說法?大伯娘先是賣了我姐,現在又要把我給賣了,這天底下就沒有我們二房說理的地方嗎?”雪梅寸步不讓,目光灼灼的看着饒氏。
饒氏不妨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愣了一愣。
劉承業急忙在旁邊開口:“爹娘,這件事情,其實……其實是個好姻緣。前幾天,我在縣裏遇到了同窗好友,他和我說,十里灣的黃財主家有個十六歲的小少爺還沒許親,說是樣貌品性都是一等一。又在縣學裏進了幾年學,今年定是有望考童生的。我想着雪梅和他年紀相當,便試着提了一提,沒想到我那同窗立刻同意去替我說合。更沒想到黃家竟是同意了,這不……昨天才送來了八字和婚書……”劉承業說著便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張薄紙片遞給了劉有德,“黃家是大門大戶,家裏曾出過秀才的。而且兒子又是有名有姓在縣學裏進學,咱們家……高攀了。”
老四劉承禮微垂着眼皮站在他的身邊,面無表情,聽到他說高攀,微微勾起了嘴角。
劉有德重重的坐到了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只覺得渾身一陣陣的冰冷。老大下午和他保證,絕沒有賣雪梅,可是現在卻拿出了八字和婚書。這是他寄與厚望的兒子,就這麼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