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隨處可見路人丁一
宙斯憤怒的暴喝被雷霆聲所淹沒,隱隱夾雜着些許細微的辯解聲,卻都在隆隆雷聲中顯得分外蒼白無力。
神殿之外,一片混亂。
風塵僕僕的青銅武士憋紅了臉,被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金甲武士們拖着拽着,死死捂着嘴。
阿波羅逐一掃視着那些專門搗亂的傢伙們,眼中隱隱帶着幾分慍怒。
金甲武士們齊齊暗道一聲糟糕。
都是男人(神),當然知道關鍵時刻被打斷,是一件相當不爽的事情。
阿波羅殿下的涵養實在太好了,要是脾氣暴躁一些的神,恐怕立刻就要提刀砍人,最少也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阿波羅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些:“怎麼了?”
青銅武士手握成拳,在心口重重一捶,向阿波羅行了武士禮:“光明神殿下,神王陛下派出了兩隻雄鷹,丈量大.地的距離。”
阿波羅簡短地應了一聲,眼中的慍怒之色更深了,卻並沒有當場發作。
神王宙斯要丈量大.地這種事情,哪裏輪得到他來管?
青銅武士繼續說道:“雄鷹分別從世界的最東邊和最西邊起飛,然後在德爾斐相遇了。”
阿波羅表情一滯:“什麼?!”
“丈量大.地的雄鷹,在德爾斐相遇了。”青銅武士重複道,“大.地的中心,不是大.地之神的聖域克里特島、不是眾神的聖域奧林匹斯、不是智慧女神的聖域雅典、不是天後的聖域阿戈斯、甚至不是神王陛下的聖域尼米亞……而是您的聖域,德爾斐。”
阿波羅臉色微變。
他思考片刻,揮手在空中掀起一片燦爛的金色光簾,光簾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虔誠地向他叩拜,看打扮,似乎是個年老的祭司。
“我會親手雕刻一塊圓石,投放到祭壇上。它叫‘臍石’,意為‘世界的中心’。”阿波羅吩咐道,“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謹遵您的諭令,阿波羅神。”
阿波羅收起了金色光簾,青銅武士轉身去了人間,金甲守衛們齊刷刷地站好了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副“殿下您去忙吧我們都懂”的表情。
阿波羅琢磨着,是不是該給這些不收拾就皮癢的傢伙們放個假,讓他們全部回家娶個老婆抱着滾床單,省得天天給他找麻煩。
一轉眼,他已經看見戴安娜衣着整齊地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阿波羅有些詫異:“怎麼了?”
很明顯,剛才的話她都聽到了。不過,她似乎對“世界中心”的德爾斐並不感興趣。
戴安娜緩步走出神殿,朝人間看去。
層層疊疊的雲霞將大.地遮擋了大半,卻能隱約看見大.地如同扁平的圓盤,漂浮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她抬頭看天,天空如同倒扣的碗,星辰鑲嵌在穹頂上方,太陽神赫利俄斯駕駛着金色的馬車,沿着既定的天軌行進。
這一幕,太熟悉了。
上輩子她有一本用來墊桌角的科普讀物,裏頭記載着一模一樣的天空和大地。下頭還有一行小字註釋:愛奧尼亞學派。
難道這裏不是地球,而是一個獨立出來的神話世界?
那她為什麼要巴巴地跑到地球上轉了一圈,還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重生了?
不得其解。
戴安娜猶自出神,冷不防被阿波羅一把抱了起來,轉身走進神殿。在一片“殿下我看好你yooooo~的口哨聲中,阿波羅腳一勾,合上了門,將她抱進了偏殿裏。
雷霆聲愈發密集了。
她的臉色有些白,緊緊抓着阿波羅的衣領,呼吸有些急促。
阿波羅感覺到了她的害怕,卻不明所以,只能自己亂猜,是不是女神們膽子都小,被宙斯那個老混蛋給嚇着了。
唔,下回該給神殿增添一點隔音設備。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長發,安撫的意味甚濃。
她的臉色愈發白了,緊緊抓着他結實的肩膀,冷汗涔涔而下。
雷霆。
咆哮。
神因規則而生,也因秩序而死。
一種強烈的近乎撕裂般的疼痛從身體深處傳來,幾乎要將她硬生生撕成兩半。銀色輝光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流淌,如同附骨的詛咒,纏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記憶被封印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本就是戴安娜也是蘇希,只不過中間少了三千年的記憶斷層!
阿波羅將她抱到了偏殿裏,放在堆滿雲絮的座椅上,而後輕輕吻了吻她的眼睛:“別怕,一切有我。”
——別怕,一切有我。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阿波羅也曾對她說過這句話。她哭着又笑着撲進他懷裏,沒心沒肺地撒嬌。
劇烈的頭痛平息了一些,她卻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溫暖的氣息縈繞在身邊久久不去,纏繞了千萬年的時光。
她睜開眼睛,看見阿波羅正在專心致志地雕刻一塊巨大的圓石。在他的身邊,二三十個書架整齊地排列着,堆滿了泛黃的上古羊皮卷;書桌上凌亂地攤着幾張羊皮紙,紙上寫滿了各種看不懂的符號;牆角處堆着一堆水晶廢料,廢料當中竟然還有十幾顆大小不等的水晶球。他操縱着數十把鋒利的光刃,在圓球表面瘋狂地切割着,石屑橫飛。
不多時大理石圓球逐漸成型,上面雕刻着各種奇怪的花紋,誰也不知道這些花紋的確切含義。
阿波羅收起光刃,抓起石球,朝人間拋去。
咚!
大.地上隱隱傳來一聲巨響,人們開始歡呼着神跡。
阿波羅鬆了口氣,轉身走進偏殿旁的休息室,片刻之後,室內傳來了嘩嘩的水聲。又過了片刻,他*地走了出來,只在腰跨間圍了一截短短的布料。
戴安娜目瞪口呆。
那截短短的、足以令所有女人血脈賁張的布料,是古希臘特有的“內襯”。
而那玩意兒,通常是沐浴后滾床單的前奏。
戴安娜深深吸氣,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平穩一些,向阿波羅伸出了手:“來。”
阿波羅來到戴安娜身邊坐下,順勢將她抱了過來,有意無意地輕吻着她的長發,曖昧之意甚濃。
戴安娜有意無意地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阿波羅心不在焉地說了聲好。
戴安娜定了定神,不着痕迹地向側邊靠了靠,極力避免與阿波羅肌膚相觸,而後開口說道:“你剛才雕刻的那塊石頭,看上去有些奇怪。”
阿波羅一手支着座椅的扶手,有意無意地將她攬在懷中,另一隻手撩起她的長發把玩:“哪裏奇怪了?”
戴安娜想了想,說道:“花紋。”
她又想了想,繼續說道:“還有,為什麼你非把它刻成圓球不可?”
那塊臍石,未來會成為德爾斐的象徵。可是現在,阿波羅此舉意味不明。
阿波羅低笑出聲。
他順勢將她攬了過來,一個淺淺的溫落在了她眉眼上,而後是她挺翹的鼻尖、她的臉頰、她的唇……在那一剎那,她微微偏過頭去,一個炙熱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阿波羅低笑出聲,輕輕咬着她近乎半透明的耳垂,五指插.入她如瀑布般傾瀉的銀色長發中,令一隻手漸漸移到了她的腰側。
她驟然按住了他的手。
“戴安娜。”阿波羅溫柔地喚着她,“給我,戴安娜。”
不想去看阿波羅。
不想去聽阿波羅的聲音。
他的目光太過炙熱,他的語調太過迷醉,他的懷抱太過溫暖……
她承認迷戀這種感覺,如同春日的融融暖陽,足以令她忘卻一切不快,在他的熱情中徹底融化。
可一切都是假的。
他因為愛神的金箭而對她產生了近乎瘋狂的迷戀。等金箭的效力消退之後,他就會將一切忘得乾乾淨淨。
她極力抵着他的肩膀,努力不去看他,微抿的唇卻泄露了她的情緒。
阿波羅細緻而耐心地摩挲着她的腰,卻始終沒有將腰帶解下來。在這個世界裏,腰帶象徵著女性的貞.潔。在得到允許之前,他不會做出強迫她的事情。
儘管一股又一股燥熱的感覺從下腹竄起,儘管高漲的欲.望已經在一刻不停地叫囂。
“可以嗎?戴安娜。”他低聲問她,聲音中帶着難耐的沙啞。
戴安娜搖了搖頭。
阿波羅輕輕抵着她的額頭,滾燙的汗滴順着他優美而硬挺的下巴滑落,一滴滴滴在了她的肩膀上,幾乎要將她整個身體都灼燒起來。
“戴安娜……”阿波羅閉上眼睛,靜靜地聽着她愈發急促的呼吸聲,“告訴我為什麼?”
她張了張口,卻找不到半點拒絕的理由。
阿波羅懲罰性地咬了咬她的唇瓣,卻激起了她一陣細微的顫慄。他如同受到了鼓勵,將她深深按在雲絮堆積成的被褥里,恣意狂吻。
她深深吸氣,右手上凝聚起了薄薄的冰霧,細細的冰針逐漸成型。
穹頂上方,一顆星星突然鬆動,對準光明神殿的屋頂砸了下來。
神殿震了三震,從天花板到地板,被貫通了一個整齊的大窟窿。
在那一瞬間,阿波羅只來得及抱緊了戴安娜,用後背替她擋着降下無數隕石的星空。
他們雙雙從窟窿里滾了下去,撲通一聲,從天上跌進了海里。
天空中傳來了一陣囂張的笑聲:“霉運加持了yooooo~嗷!老媽!!!”
一隻撲騰着翅膀的小小神靈齜牙咧嘴地慘叫着,被一位美貌的女神揪着耳朵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