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書生說理

第五二章、書生說理

王鶴立說:“戴書記、戴組長,我們兩個地位不同、所處的角度不同,處世的立場和處事的方法就會大不一樣,你把社會上的一切都想得十分完美,你看見的一切是十分美好十分理想的,因此,這社會上很多的陰暗面都會和你失之交臂。而我就不一樣了,雖然我也能看到社會光明的一面,但它的另一面也會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就是大文豪蘇軾為什麼不識廬山真面目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廬山中人了啊。”戴大年調侃地說。

王鶴立笑道:“正是如此,你是理想主義者,而我是悲觀主義者。這就是領導者和被領導者的區別。你在此山中,我在此山外,山中人和山外人看山的景色是不相同的。我們現在撇開我們自己的立場,去聽聽社會上的聲音吧。”

“社會上的聲音?你說說看是什麼聲音?”戴大年問。

“在提拔升遷的問題上,現在社會上流行的歌訣很多,各種版本甚囂塵上,但是我最欣賞的還是那個叫三十二字真言的,這三十兒子真言可真說到點子上去了,不知道戴書記戴組長聽到過沒有?”王鶴立說。

“老夫願聞其詳。”戴大年調侃着說。

王鶴立說:“既然戴書記戴組長感興趣,一定要聽,那我就說出來了,這三十二字真言是: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只跑不送,平級移動;又跑又送,慢慢調動,勤跑多送。提拔重用。我確信這三十二字真言是放之官場而皆準的真理,是任何力量也顛撲不破的,是任何人也抹殺不掉的。就以我自己來說,憑我的學歷、資歷、能力、政績、水平,早該上去了。但是我不但沒跑,更沒有送,所以,我就在這婦(副)科住下了沒有前進的動力,只好原地踏步了。這已經夠說明問題了。”

王鶴立說到這裏,慢慢地站了起來,戴大年和小王都以為他要走了。

戴大年說:“鶴立,你不會有事吧,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是不是坐下來繼續談。既來之則安之嘛,你的話題我確實很感興趣,你能不能更深入更細緻地談談呢?”

王鶴立說:“當然可以,一個人想當官,願當官,爭着當官的思想錯了嗎?我覺得沒有錯。人人都渴望進步,渴望生活質量的改善和社會地位的提高,渴望人生價值的最大化。趨利避害乃人的本性。如果從利益的角度考慮,合情合理。並不荒謬。再說,儘管說不一定非要當了一官半職,擁有了一定的位置和權力才可以大有作為,但事實是。許多事情,尤其是有好多驚天動地的決策是沒有位置的人所無法左右無法實現的。生活中,且不要說按制度不該辦的事,有好多在制度範圍內該辦的事。一個平頭百姓跑前跑后托熟人托關係請客送禮多方打點愣是辦不成。一旦有當官的一封信,一個便條,一個電話。或一個招呼,就解決了。

這足以證明當官的威力!”

“那我們的幹部隊伍中,默默無聞,不為名不圖利那些人又是為了什麼呢?”戴大年終於有機會插了一句話。

“有的人默默無聞,口口聲聲說不為名,不圖利,我看那是言不由衷,那是不敢說實話,不敢素麵朝天,猶抱琵琶半遮面,不是害羞就是虛偽。組織部找他談話,要考察他任命他,或者公司領導找他談話,要提拔他,看他會不會無動於衷?會不會激情澎湃?專車給他配上,他不坐?看他會不會把晉陞的機遇和高規格的待遇讓給別人?再或者不給他發工資獎金,不給應享受的待遇,看他的工作積極主動性受不受影響?這才是問題的實質。”王鶴立肯定地說。

“為什麼人人都爭過當官這個獨木橋,甚至不惜碰得頭破血流,做點兒其他什麼不好嗎?”戴大年故意這麼問王鶴立。

王鶴立說:“‘官’這個稱呼是相對於平民百姓而言的。在老百姓眼裏,一個人當了官,就意味着有了轎子,有了位置,有了級別,有了權力,可以吆五喝六,可以前呼後擁,一呼百應,可以辦很多老百姓辦不成或者說終其一生苦苦奮鬥也很難辦成的事。再說通俗一點,庸俗一點,當了官,很可能就意味着配了秘書,有了下級,有了一般人所享受不到的各種榮光和待遇,不用說,更增添了幾分威嚴和尊貴。於是,官當然就成了香餑餑,成了人們競相追逐的一種人生境界。民諺‘千里去做官,為了吃和穿’。熙熙攘攘,你追我趕,千方百計,汗流浹背,千辛萬苦,歷經挫折磨難,擠破頭為那般?說為實現‘遠大理想’是冠冕堂皇,且放一邊去,毫不掩飾,也不用掩飾,一句大實話,為名為利為當官也不醜。更有,衡量一個人有沒有出息,好像就是看他當官與否。好像一當官就‘遮百丑’了,就四面光八面凈了,就神通廣大,就孫猴子一般擁有七十二般變化,可以騰雲駕霧,呼風喚雨了。

“這些我們度可以探討,而且可以進一步深入細緻地探討。”戴大年有了興趣。

王鶴立說:“書記組長同志,我找你的目的,就是想把我想說的說給你聽,並不是希望你立即答應把文化局長的官印封給我,也不希望你立即給我許些什麼願,現在我該說的已經說了,看得出來該聽的你也聽了,而且還是在認真地聽。所以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戴大年說:“你說了這麼多,難道就不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尊敬的領導同志,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說些什麼。”王鶴立說:“你不外乎有三個方面的話要對我說:第一,你要批評我教育我,說王鶴立你伸手要官是不對的,甚至是卑鄙可恥的行為;第二,你可能認為我講的這一套是胡說八道,其觀點和認識是極其錯誤的,並對此嚴加批駁;第三,你可能要對我安慰一番。你會說你要的位子已經安排人了,這個人的條件比你更好,更優秀,他更需要安排。你人還年輕,機會還很多,還可以等下一次,你千萬不要泄氣,一定要正確對待,千萬不要想不通。所有這些都沒有必要,因為你批評也好。批駁也罷,都不能解決實際問題,我不想聽,安慰也沒有必要,我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我想得很開,我絕不會因此而自殺。松南區的班子很快就要拍板論定了,我只希望你從松南區文化發展的大局着想,考慮我的要求。”說完。王鶴立給小王秘書做了個鬼臉:“謝謝你們的鐵觀音。”然後把臉轉向戴大年:“籌備組組長同志,打擾了,今天就拜拜了。”

戴大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這個王鶴立也真是個人才。**裸地跑官,明目張胆地要官,不但不給人以卑鄙齷齪的感覺,而且還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正氣。我簡直服他了。

正當戴大年在松南區籌備領導小組辦公室聽王鶴立大談要官之道時,市委書記溫晨軍那裏也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煩。

何偉力去西都開會,向方明等省領導彙報松山市新建縣和縣級區的籌建情況。由於艾蕾在松山未回西都。他想回翰香苑看看老母,又覺得時間抽不出來,加上他想找個清靜的環境好好梳理一下思緒,便和駕駛員小李、秘書科長小田住進了喜來登賓館。小田明白何偉力的心思,和登記處的美女登記員商量,在五樓最為清凈的部位要了兩個標準間,為了不影響溫書記的思考和休息,他和小李就住在靠外面的房間裏。

這裏環境很安靜,離去省委開會的地方也不遠,最多不過五百米。他們三人下榻以後。何偉力說,你們在房間休息一會,我想單獨到賓館花園裏走走。

自從宣佈松山市升格以來,何偉力的工作量明顯地加大了許多,新加入的五個縣參差不齊,財政拮据,已經夠讓人頭痛的了,組建的三區一縣日子雖然好過一些,但由於班子的組建搭配,人事變動調整不可避免,每一個位置都聚集了不少人的目光,相當多的人像瘋了一樣竄上跳下,千方百計尋找機會,為力求達到自己盯准目標而明爭暗鬥,各種方法、手段都使用上了,有的人為了得到自己心儀的寶座,僅然讓老婆孩子齊上陣,軟磨硬泡,個別籌備組被他們搞成一鍋粥。這種狀況是不能持續下去的,一定要儘快結束。

何偉力正在賓館花園裏冥思苦索尋求良策,以求四平八穩地解決人事方面的問題時,他的背後突然有人輕輕地叫了一聲:“溫書記!”

何偉力回頭一看,原來是公務員局的副局長閆三星。何偉力住進這喜來登賓館本來就是想圖個清靜,暫時不願和外人接觸,而這個時候偏偏碰上他並不願意見到的人,他心裏有些討厭閆三星,總覺得這個人有點兒像文化大革命中的三種人,心術不正,兩面三刀,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陰陽怪氣的,不是個好東西。

何偉力心裏這麼想,嘴上卻問:“哦,是老閆咯,你怎麼到這裏了?”

閆三星說:“我找個人,碰巧在這裏遇見了你,聽說省委方書記召見你彙報松山市的人事情況,你怎麼在這裏呢?”

何偉力本來對閆三星就沒有什麼好感,聽見他說這些,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但在部下面前他也不好無緣無故地說些什麼,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了一句:“明天才彙報,出來隨便走走。”

閆三星壓低聲音說:“既然你明天要見方書記,我這裏有件東西你帶上吧,見頂頭上司空手總不好吧,這東西攜帶方便,也還夠意思,能拿得出手,你帶上吧。”

說完打開皮包,從包里取出一個十分精緻的小盒,順手望何偉力懷裏一塞,轉身就走了,其動作之快讓何偉力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何偉力感到非常奇怪,急忙打開小盒一看,原來是一塊金光燦燦的勞力士手錶,價格標籤上寫着:人民幣178688元,何偉力愣了一下,立刻拔腿去追閆三星,而且邊追邊喊:“閆三星,閆局長。等一下!”

閆三星遲疑了一下,只好停下來然後轉身往回走。

何偉力走到閆三星身旁,同樣以最快的速度把小盒塞進閆三星的懷裏:“閆局長,你平白無故塞只手錶給我幹啥?”

閆三星十分尷尬,滿臉通紅地笑了笑:“你不是要見方書記嗎?帶點兒東西去和領導說話方便一些。”

“有啥子不方便的?領導召見我彙報工作,他光明正大地召見我,我光明正大地去向他彙報,整個一個光明正大的事,帶着東西才不方便咯!”何偉力面有不悅。

閆三星不愧是個陰陽怪氣的人,片刻尷尬之後。馬上變成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歪着腦袋看着何偉力:“何書記,市委政府領導班子和各部委市局的一把手空缺很多,聽說省委組織部和市委組織部都在考察,大家都在像瘋子一樣地找你和省上的領導,有的人腳桿都跑斷了,像我們這種不跑不要的,你們考慮過沒有?”

何偉力一臉驚訝,這個矮個子男人好不要臉。明明自己在跑官要官,還在這裏賊喊捉賊,說自己是個不跑不要的。但作為領導,總不能和這種無賴把臉鬧翻。他慢慢地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一板一眼地說:“空缺確實有,但這是組織上的事,不是隨便由那個個人說了算得了數的。”

閆三星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他嘲諷地笑了笑,搖搖頭說:“我嘛,本來是為領導着想。現在而今眼目下,要和自己的頂頭上司打交道,光玩空手道不行,要來點兒實在的,你雖然是管官的官,但還有管你的官,你和他見面,空起兩個巴掌多不好,你總要有個遮手的舍,而現在又不時興那些大包小包的東西,提來提去太難看,人家不但不喜歡,而且根本就不歡迎,把它當成負擔。我給你這個東西體積小攜帶方便又值錢,有什麼不好呢?既然溫書記沒有把我往籃子裏揀,硬是不要,我也不好勉強了。如果你想好了,覺得還用得着,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我的號碼是132456789,後面三個勾,市府電子版通訊錄上有,我住在大觀樓賓館1011房間。”說完,灰不溜秋、怏怏而去。

何偉力在原地站了好一陣子沒有動,他怔怔地看着花園裏正在開放的石榴花,鮮紅的花瓣底部是正在逐漸變圓的小果子,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是石榴花還是石榴果。當他清醒過來時,他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情說明閆懷燕在下功夫研究自己,而且不是研究一天兩天了。這次我從松山出發他就盯上我了,而且一直在跟蹤我。好傢夥,他在跟我演敵特電視劇了,想不到他僅會因為跑官而在我的身上下這麼大的功夫。何偉力覺得一陣陣后怕。

他再也無心轉花園了,匆匆忙忙回到了賓館的房間裏。

他習慣地抬腕看了看錶,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有一會兒。

他打開電視機,兩個著名演員主演的電視劇《絕對權力》正在播出,他把聲音調到最小程度,半躺在床上,看着電視屏幕上的人物在不停地晃動,究竟演的些什麼情節他一點兒也沒有看進去,他滿腦子都是剛才在花園裏和閆懷燕交流的那一幕。

“叮咚——”門鈴響了,小田進屋來說:“何書記,剛才有個人來找你,我和小李以為你還沒回來,就打發他走了,他留了個電話在這裏,說叫你一定去個電話。”說完,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溫晨軍。

何偉力接過紙條念道:“15234567890,老同學,楊正才。”

楊正才是何偉力大學同班同學,曾經是西都電視台台長。前些年停薪留職下海遊了一圈,雖沒被海水嗆着,卻也沒游多遠就返回上岸了。現在是帶薪離崗休息,據說在一家文化傳媒公司任顧問。

既然是老同學,何偉力不得不撥通了他的電話。

依然是那樣大大咧咧,楊正才說:“偉力呀,你我好多年不見面了,你現在又是一路諸侯,很難見到你啦,專程上門拜訪你,你躲哪裏去了?這樣,有點兒事需要你幫忙,下午五點半,我在金沙路全球通大廈門前等你,我楊正才雖然離崗休息了,但是老同學的情誼還在,你總不能推三阻四不給點兒面子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何偉力覺得實在不好推辭。五點三十分他準時來到全球通大廈,楊正才早已等在那裏了。

二人見面,楊正才二話沒說,拽着何偉力就往金江大酒店走。何偉力問老同學你這是幹啥,楊正才說事情很簡單,有人想請你吃飯又怕請不動你,知道我倆是老同學所以叫我幫忙,情況就是如此。何偉力問是哪一位做東,楊正才說你認識的一個朋友,不要着急,去了你就知道了。

在楊正才的引領下,他們二人很快來到金江大酒店的一個包間裏,餐桌已經定好了,閆三星迎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彎着腰。笑容滿面地連聲說道:“何書記您請坐!何書記您請坐!”

何偉力一看是閆三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立即思考對策。楊正才拽着他要他入席,閆三星笑容可掬地將茶杯端過來:“何書記,請喝茶。”

何偉力問閆三星:“你我都是松山市的公務員,算是一個單位的,你為什麼這樣客氣,好好的班不上請個啥子客嗎?你乾脆直說,你到底有啥事兒?”

楊正才說:“你看你,偉力,你當官都當成書獃子了,請你來吃飯嘛,就先喝酒吃菜擺擺龍門陣嘛,有啥子話等會兒再說舍!”

何偉力說:“有事就快點兒說,飯是吃不成的,方明書記給我打電話,叫我六點鐘準時到他那兒去,現在是五點四十分,我到他那兒要十八分鐘,兩分鐘我能吃個啥子飯呢?我總不能夠讓人家省委書記在那裏等我吧。”

閆三星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傻傻地瞪着眼。

楊正才問:“這是真的?剛才怎麼沒有聽見你說呢?”

何偉力說:“給你通完話后,方書記的電話就來了,說他開完常委會後就聽我彙報,我盤算着先見見你再到他那裏去還來得及,所以就沒有給你說。我是專門來彙報的,人家頂頭上司在那裏等我,我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吃飯嗎?”

閆三星滿臉沮喪,唉聲嘆氣的,楊正才也不知怎麼是好。(未完待續。。)

ps:“那我們的幹部隊伍中,默默無聞,不為名不圖利那些人又是為了什麼呢?”戴大年終於有機會插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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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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