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領導者的責任

第三一章、領導者的責任

馮立地彙報結束后,何偉力問:“這件事情發生和偵破以後,當地的群眾有些什麼反應呢?”

“我們在偵破案件的過程中,不但分別走訪了附近的十多戶居民,而且召開了各界人士參加的座談會,在走訪和座談會中,幾乎是眾口一詞,絕大多數的人都說溫昌明一家人處事太差勁兒,做事太過份,別說你的起家、發財全靠人家的煤井,就你依現在有經濟實力,親兄弟在困難的時候拉一把不但是應該的,而且是完全做得到的,死者缺乏法律道德觀念,思想僵化,行事固執,皂白不分,軟弱推諉,仇秀娟過於貪婪自私,行為乖張,話語傷人。正如何書記在會議開頭所講的那樣,當事人及其家人見錢忘形,一步一步使矛盾不斷激化,是造成慘劇的主要原因,而兇手在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時,本應該依靠法律手段,按照法律程序,正大光明地去主張、去爭取、去要回自己的權利,然而,他卻因為法律意識淡薄,採用過激的手段和違反法律的行為,一意孤行,鑄成大錯,不但讓親兄喪命,而且也毀了自己的一生。”馮立地意味深長地說。

何偉力強調說:“人不能太自私,太貪婪,任何在利益面前六親不認的人,註定沒有好的結果,文氏兄弟是這樣,劉天佑兄弟也是這樣。記得老人家說過,重要的問題是教育農民,我看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教育煤老闆,錢掙多了,思想素質應該相應提高,有個比喻雖然不見得合理,但卻比較貼切,那就是有些人窮得只剩下錢了,有錢固然不錯,有錢是富裕的象徵,但你僅僅只有錢,其他什麼都沒有,知識啊,文化呀,思想素質啊,法律意識啊,道德水準啦,親情啦,等等,一律打了白板兒,有錢又怎麼樣?綜合素質一定要隨着錢的增加而增長,不然的話,你僅僅是一個有錢的白痴,一個有錢的野蠻人,活着有什麼意義呢?”

何偉力要求,市級領導同志,都要吸取9·10案件的教訓,擔負起宣傳普及法律知識的重任,教育廣大市民知法、守法,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局,為建設和諧松山、法制松山、安定團結的松山貢獻力量。

會議結束后,何偉力拖着沉重的步伐,和劉明遠、馮立地等人一起來到市少管所。

少管所所長劉志介紹說,這幾年被送到少管所來的孩子有增無減,主要是因為父母離異后,孩子從小心理受到影響,產生厭學情緒,多數人都是先沉迷於網吧,然後在社會上結夥成隊,摸包打砸,甚至殺人越貨,構成犯罪。在所內接受管理的三十六名少年中,這一類的二十八名,佔百分之七十八。

何偉力問劉志,能不能先讓我們去他們的活動場所看一看,然後回頭你再個我們介紹情況?

劉志說,能,怎麼不能?這些孩子剛進來的時候還有點兒說不準,可是到了少管所以後,通過一段時間的學習,思想認識有所提高,一般都願意接受管教,大多數都改變了人生觀,情緒比較穩定,基本上沒有攻擊傾向了。說穿了,他們仍然是一群可愛的孩子,到這裏來只不過是一個強制學習的過程,與在學校學習的情況比起來差不了多少。各位領導可以放心地去和他們接觸。

何偉力他們發現,其實少管所的活動場所和普通的中學差不多,只是規模範圍小一些罷了,活動場所內的設備設施的安裝很講究,非常牢固,很難這拆卸分離。稱呼也有不同,普通中學稱孩子們為學生,而這裏卻稱他們為學員。

進入院牆以後,何偉力他們看到的是,靠左邊圍牆一排五間教室,教室的設置也和普通中學的課堂差不多,正面牆上一塊與傳統黑板大小差不多的電子液晶手寫板,沒有人在上面寫字的時候,自動顯示着“自信、自尊、自愛,讓我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十七個大紅色的黑體字,每間教室設有二十個課桌,課桌的大小高矮和普通中學的差不多,只有凳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不能夠搬動。教室兩邊牆上是一些五講四美、凈化心靈的宣傳畫和標語警句,后牆上是一個黑板似的評比欄,評比欄中,逐欄記錄著當前一段時間裏所,一個月或一個星期內表現突出的人或事。

中間操場上是一個籃球場,兩邊有羽毛球場和三張混凝土砌成的乒乓球枱,一條跑道和沙坑,還有單、雙杠。

右邊圍牆裏面是一個五開間的工場,寬敞明亮,堅固結實的工作平台和固定的扁鋼製成的長凳,可供學員們坐着凳子在平台上面為特定的工廠裝配電子元件,不但工作很輕鬆,能夠培訓學員的生存技能,豐富枯燥的管教生活,而且還能夠適當增加管教所的收入,從而提高學員的生活水平。

傍山的一邊是一塊空曠的草地,草地中間是井字形道路,道路兩旁清一色的葵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在暖洋洋的陽光照耀下,一群群土黃色的蜜蜂和五顏六色的粉蝶,在香風中翩翩起舞。

山邊是高大的圍牆,牆體塗滿了灰黑色的泥清。成片的麻雀從牆外飛進牆內,一會兒又從牆內飛到牆外,十多隻喜鵲和幾隻烏鴉在牆頭跳上跳下,一會兒喳喳喳喳,一會兒呱——呱——呱——呱······。

何偉力一行來到第三教學室,管教老師正在講課,手寫板上顯示着“人生觀,世界觀”六個遒勁有力的楷體大字,何偉力向老師擺擺手,示意讓他繼續講下去,課堂上滿臉稚氣的十六個學員正專心致志地聽講,何偉力等人進來后,他們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連眼睛也沒有斜視一下。

何偉力他們繞到教室後面,看見評比欄里有一張看上去有些瘦削的照片,小平頭下面一雙明亮的眼睛閃閃發光,照片右邊的記錄欄里寫着:柳燦,十五歲,進所后遵守紀律,服從管理,學習上進,熱愛勞動,文化程度有很大幅度的提升,連續三個月超額完成生產任務,評比等級,甲級。何偉力向老師擺擺手,幾個人腳步輕腳輕步地退出教室。

走出教室以後,何偉力問劉志:“那個柳燦你熟悉嗎?他父母是幹什麼的?”

“全所的學員只有三十多個,應該說每一個我都是很熟悉的。這個柳燦是北邊鄰省送來的,他的父親叫柳柏,母親叫賀月華。”

“是不是大井子煤礦那個老闆柳柏?”劉明遠問。

“正是他,說起來也挺可憐的。”劉志十分感嘆。

見溫晨軍、劉明遠、何凡地幾位領導都很感興趣,劉志一五一十地向他們講起了柳燦的故事。

柳燦的父親柳柏原來是北邊鄰省縣工業局的科員。那幾年行政部門時興搞內部公司,有人把這種公司稱為單位領導的自留地,也就是用領導手中的權和公家的錢,去賺回更多的錢,供領導瀟洒,或者直接把賺來的錢往領導包包里揣。局長見柳柏腦瓜子靈光,就指派他去兼任“經濟實業公司”的經理,行政編製保持不變。

當時縣裏國有企業有二十多家,這些企業的參工指標、資源調配、人事調動和廠長經理的任免大權都掌握在工業局長手裏,企業和工業局的關係就像兒媳婦跟婆婆一樣,心裏舒服得服從,心裏不舒服不也得服從。柳柏當經理后,工業局長親自帶着他到這二十多家國企借錢,最少五萬,最多不限,企業明知這是老虎借豬,但還是硬着頭皮給借。幾天功夫,這個經濟實業公司就籌集了起伙資金兩三佰萬元。

有了這兩三百萬元硬通貨在手裏,柳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sx發回五個火車皮的葵花籽,一冬三個月,到過春節時全部賣完了,“經實公司”小賺了一筆錢,局長的銀行卡上也增長了六位數。

局長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他帶着柳柏到幾家國有煤礦,說服礦長們把邊邊角角的煤井讓一部分給“經實公司”。

經過一兩年的倒騰,這個經濟實業公司還真有實業和實力了,在縣城中心地段坐擁好幾個門市,礦山有好幾口煤井,而且還把把明星廣場的二樓整層買完辦了個家家樂超市。

正在“經實公司”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局長和柳柏都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上頭好像發現了什麼,及時規定行政部門不許辦公司,要辦的話,人員就得與行政部門脫鉤,於是在局長的操作下,柳柏提前退休了,象徵性地給了點兒錢,經實公司搖身一變,成了私人的企業,柳柏也成財大氣粗的煤老闆。

和很多煤老闆一樣,柳柏也沒有逃出宿命。發了財的柳完進出的是賭場、歌舞廳、洗腳房,還學會了養情人包二奶。甚至於最終走上了不歸路。

柳柏在歌舞廳認識了吳嬋,吳嬋身姿阿娜,面容姣好,一聲柳哥把柳柏叫的個皮酥骨癢,第一次見面兩人就勾起了。也真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吳嬋雖然是個風騷的小美人,家庭環境卻很差,兩年前去xj摘棉花,在火車上認識了肖劍,表面看來肖劍人才還不錯,高高大大的,挺酷,就和他耍了朋友,過不久懷了孕,懷孕后就在xj同居了。直到快要臨盆的時候,二人才一同回縣城準備產子。回來后一腳踏進肖劍家門,吳嬋心都涼了,肖劍一家四口擠在不到二十平米的破房裏,父母捲縮在里角的雙層床上,棉絮破爛不堪。靠外的雙層床,下面是聾啞姐姐的卧鋪,肖劍和吳嬋只好睡上鋪,而吳嬋身懷六甲,不能爬到上鋪去,晚上只好在門邊打地鋪了。

兒子生下來以後,吳嬋再也沒有勇氣住在肖家了。她把兒子送到鄉下外婆那裏,自己到縣城找了一家歌舞廳去坐枱。肖劍開始不讓他去,但想到自己又不能讓她過得更好,沒有別的辦法,也只好半推半就隨其自然,自己卻出外闖蕩去了。

她在歌舞廳認識了柳柏。二人一見如故,玩得如醉如泥、如膠似漆。以致形影不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柳柏悄悄地在城北一個樓盤的十八層為吳嬋買了一套房子,二人儼然像新婚夫婦一樣住在那裏。

不曉得是哪位哲學家說過,上帝要一個人滅亡,首先要將他變得瘋狂。柳柏太瘋狂了,狂得忘記了吳嬋是有夫之婦,瘋得忘記了吳嬋背後還有個肖劍,她和肖劍還有個兒子。

壞就壞在現代化通訊設備上,就在二人玩的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的時候,有人給肖劍打電話把他們的事情告訴了他。肖劍回到家裏躲藏起來,暗中觀察他們的動靜。

這天清晨,山邊剛剛出現曦微的晨光,柳柏和吳嬋就起床了,他們開着路虎從城北出發,迎着清新的晨風,一路說說笑笑,風流快活來到森林公園的最高端,然後把車停靠在農家樂的露天車場,提上食品飲料袋,和吳嬋手牽手進入了茂密的森林深處,他們要在這裏野餐,享受原始的野味兒生活。

二人在林子裏吃喝玩樂,喝得神魂顛倒、玩得天昏地暗,不知不覺到了下午五六點鐘,見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他們才走出林子,打算開車回自己的新屋子洗鴛鴦浴去。然而,一場滅頂之災正等着柳柏。

當柳柏沿園區公路驅車從山頂下到與國道交接的三岔口時,一輛白色長安麵包車擋住了他的去路,車上跳出一個彪形大漢直逼柳柏的路虎,高喊把門打開,柳柏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被大漢從駕駛座拽下來,大漢從懷中抽出牛耳尖刀,猛地向柳完胸部刺去,然後再用力旋轉一圈,抽出尖刀,跳上麵包車,揚長而去。

也是合該柳柏無救。

在路虎副駕駛座上的吳嬋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面如土色,驚醒之後,顫顫巍巍掏出手機撥打110、120求救。然而,三岔路口信號微弱,電話無法撥通。一直過了二十分鐘,一輛小車路過現場,司機將車開到前面兩公里后。方才撥通110、120,而民警和急救人員趕到現場后,柳柏早已不行了。

肖劍開着從朋友那裏借來的麵包車回到縣城家裏,向父親要了五百元錢,說買火車票去廣州打工,可他剛一到火車站,就被執勤民警擋獲了。案情一點兒也不複雜,肖劍交代了作案動機以及作案的全過程,和吳嬋講訴的情況完全相符。肖劍收監了,等待着法律的嚴正審判。

突然之間失去了父親的柳燦,先是一陣恐懼,恐懼之後悲傷不已,在送殯的路上,他捧着父親的遺像默默地走在靈車前面,他在想是誰毀了他的父親,毀了他這個幸福富有的家庭,他才剛剛進入高一,他一直以能幹而有錢的父親自豪。然而,讓自己驕傲和崇拜的父親突然就沒有了,只要靈車進入火葬場,他就要灰飛煙滅,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了。幾天前,父親還對他說,如果他自己願意,他把他送到黃岡中學去讀書。他想得出神,身子一歪,栽倒在街心花園旁邊,母親賀月華、叔父柳杉掐的掐人中,按的按合谷,才把他救醒過來。

辦完父親的後事,柳燦決定去實施他的報復計劃,他要把毀了他父親和他幸福家庭的人毀了,給她嘗嘗毀滅的滋味兒,讓自己心理得到平衡,給他母親找回尊嚴。

按照他的復仇計劃,他很快查清了城北吳嬋的住處。一天傍晚,他躲在她的樓梯口,當驚魂未定的吳嬋硬着頭皮回家整理房間時,他用鐵棍猛擊她的頭部,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他以為她斷氣了,慌忙逃走。其實吳嬋只是受了重傷,被上下樓梯的人發現了,把他送進了醫院並報了案。醒來以後吳嬋回憶起來,打傷她的人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公安機關很快就破了案,柳燦很快就承認了是他想殺死吳嬋,因為吳嬋害了他全家,他要報仇。公安部門認定柳燦故意殺人,但他還是未成年人,同法院和檢察部門商定,將柳燦送進了少管所。

柳燦剛來少管所的時候,要麼又哭又鬧,要麼整天一句話不說。經過管理人員和老師的耐心教育,灌輸加誘導,慢慢地思想開竅了,逐漸認識到那樣的報仇方式是嚴重的犯罪行為,願意認真學習,積極勞動,爭取立功,早日回歸正常生活。後來就有了評比欄里記錄的那些表現。

聽完劉志的介紹,何偉力、劉明遠和馮立地都感嘆不已。何偉力說:“煤老闆中間有很人多素質還是很高的,但又不得不承認確實存在參差不齊的現象,政府有教育提高他們的責任。”

馮立地也說:“象柳完這樣不拘小節而害己害人的煤老闆絕不只是他一個人,最可悲的就是他們害了自己的子女,給自己的家庭和社會造成的損失實在無法挽回。”

“因此,我們必須承擔起教育監督他們的責任。”何偉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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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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