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溫氏兄弟的內鬥

第三十章、溫氏兄弟的內鬥

三天以後,馮立地從岸口煤礦返回市內,說是9·10弟殺兄案件已破,請求何偉力安排時間,他要彙報案情。

何偉力非常重視這個案件,他叫小田告訴市委辦公室陶主任,由市委辦公室正式發出通知,次日上午,在怡園小會議室召開由常委各成員、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分管副市長、政法委書記、副書記、法院院長、檢察院院長參加的會議,由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9·10弟殺兄案件偵破組組長馮立地彙報案件偵破情況。

第二天上午八點,何偉力走進怡園小會議室,前來參加會議的人已經全部到齊了。何偉力上前緊緊握住馮立地的手說:“市委要求十天之內偵破此案,經過你和專案組同志的努力,三天就破了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謝你們,應該給你們記功。”

回到正中位置上坐定后,何偉力繼續說:“本來是請大家一起來聽立地同志介紹情況的,在他做介紹之前我啰嗦幾句,過去幾年松山比較平靜,我們因此而產生了鬆懈情緒,9·10案件的發生,說明松山的社會治安和綜合治理工作不容樂觀,特別是我們的鄰居礦洞子煤礦劉天佑老闆的弟弟被殺和大井子煤礦柳柏被刺死,這兩起案件對我市煤礦治安工作的影響,給我們的教訓,未能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這兩起事件和我市9·10案件絕不是孤立的,我認為有着必然的內在聯繫,一方面社會仇富情緒沒有及時疏導,另一方面一些煤老闆自身素質低下,請大家注意,我是說的有一些,不是說全部煤老闆。他們冒富炫富,高調做人,得意而忘形,忘乎所以,發了點兒政策調控的財,就不知道有好多桃子下不了樹了,自己姓什麼也忘記了,花天酒地、生活奢侈糜爛,木腦殼兒下陡灘二沖二沖的,行事做人不得了了,尾巴翹到天上去了。這樣做要不得,你發那財本身就具有偶然性,是鑽了政策的空子才發的,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服了你的,你不但不夾起尾巴做人,還把尾巴翹得高高的,生怕人家不認識你,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靠運氣才有今天這個樣子的。所以呀,這樣就加劇了矛盾,使一些本來不應該發生的事情提前發生了。好在我們及時破了案,可以對市民有個圓滿的交代。現在,由立地同志介紹案情。”

馮立地說,9·10案件發生后,市委、市政府做了專題研究,市委常委還專門召開了會議,研究分析了案情,對偵破本案作了詳細的部署,我局根據市委書記、市長何偉力同志指示,很快成立了專案組,由於專案組的及時介入,很快查清了案情真相,並及時地把有關犯罪嫌疑人抓獲歸案,相關人員也得到了控制。我按照何偉黎書記的指示,把案件的發生過程,前因後果以及深層次歷史淵源和整個案件的偵破情況,向在座各位常委,人大、政協和兩院的領導作個系統的介紹。

清澈的神河發源於y州市bk縣,它與我國的其他河流不一樣,從發源地開始,一直向西奔騰不息,流經漢南、漢西,併入漢水,再到漢北的米城縣。然後折回,再“一江春水向東流”,直奔大江。神河的這種奇特地理景觀,被地理學家和文人學者們稱之為“八百里神河水倒流”。

在神河上游、發源地以下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有一條支流,名叫清寧河,清寧河邊有一個山洞,沒有人知道洞子究竟有多深,據說過去曾經有人點完三把蠟燭,也沒有走到底。洞內暗河靜靜地流動,清寧河因此得名。清寧河與神河交接處,俗名雙岔河,兩河交匯處形成一個寬大的沙灘,當地人稱這個沙灘叫大塘口。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大塘口兩邊一直到清寧河邊山洞一帶,曾經遍佈小煤窯和硫磺洞,據傳說,這裏挖煤炭和采硫磺礦已經有好幾百年歷史了。

距清寧河十里山路有一個山坳,名叫青龍埡,青龍埡上原先住着兩戶人家,其中一戶姓李,李家的人很早就搬到外地去了,留在這裏的只有幾間破敗的土屋。剩下的一戶姓溫,溫家據說已經在這裏居住了好幾輩人了,幾代單傳,到現在這一代溫雲東膝下卻生有三個兒子,老大溫昌明,老二溫昌新,老三溫昌德。說來也有些蹊蹺,溫氏三兄弟除老大溫昌明外,其餘兩兄弟都有坐牢的歷史。

老二昌新從小沒有讀過書,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認識,但是他的腦殼轉起快,膽子大,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憨勁,十五歲那年認識了鄉供銷社主任李文懷,昌新嘴甜,口口聲聲叫李文懷為么爸,李文懷就在青龍埡設一推銷點,又叫小賣部,點名昌新當了小賣部主任。轉眼昌新到十七歲,漸漸懂得了大人的事情,本生產隊有一個叫鄒梅香的婦人,三十來歲,丈夫劉長富是一個慫人,管不了鄒梅香。這鄒梅香成天往小賣部跑,買點兒什麼針頭麻線啦、餅乾啦、花生粘啦,沒人在場的時候主動和昌新挨挨擦擦,摸摸搞搞的,一來二去,昌新把持不住了,兩人就偷情鬥起蟲蟲兒來。鄒梅香和昌新有了那種關係后,拿包鹽啦,火柴呀,棒棒糖啊,打一斤兩斤煤油哇,穿一雙膠鞋呀,都不給錢了,溫昌新也主動不要她的錢。久而久之,他那個小賣部不但沒賺到錢,反而黃瓜打大鑼——一大截沒見了。半年盤點,溫昌新的小賣部虧空一千一百二十元,那年頭一千多元絕對是個大數目,虧空了,報不出帳,只能算是貪污,要知道,那個年代貪污犯是沒有市場的,貪污上了一百元,要判一年勞動改造,現在叫有期徒刑,你溫昌新貪污了一千一百二十元,你雖然沒讀過書,做不來算術題,斗婆娘賬你總會嗎?一百元一年,十百元十年,你那十一個一百元還多二十元,該多少年?十一年零兩個月。這下子喊么爸也沒用了,么爸也救不了你了,么爸也寫了檢討挨了斗,最後給他減少了四年多的刑期,他就到大盧溝勞改煤廠去挖七年煤吧。老二昌新就這樣出去了,衝出了青龍埡,以後還有很多故事,這是后話。

老三昌德是9·10案件的主角。和他二哥一樣,沒得文化,只不過比他二哥入世更早一些。十三歲開始在外面混,扯金花兒、摸麻將、鬥地主、車銅錢賭寶,樣樣精通,從不務正業。

年齡稍大一點,昌德開始學做一些小生意,比如從山裏收購一些魔芋角、杜仲皮、豬鬃、山羊皮、干洋芋片、干洋芋果、党參之類的山貨,哪樣輕巧做哪樣,把這些東西弄到城裏去倒賣,從中賺點兒過河錢。時間一長,三個五個半截子大爺在一起人混熟了,發覺倒賣山貨賺頭不大,就開始想些歪點子,慢慢學會了搶啊、拐呀,騙啦,在學習的過程中,他們也經常犯事,第一次犯事是把把人家的女子哄到河南,介紹給當地一個光棍做女朋友,收了五千元的介紹費。事發后在看守所呆了三個月才放回家。

回家后,他看見有人在清寧河旁邊開了很多小煤窯,於是,他把豬牛羊和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部變賣了,湊了幾千塊錢在大塘口附近的山上打了一個平洞,當平洞掘井五十來米的時候,由於手裏缺錢,無法支付工人工資,他決定再一次鋌而走險。他打聽到馬來五家裏有四五萬塊錢,就和過去在一起倒賣山貨的鐵哥兒們施先柱密謀,由施先柱出面約馬來五去k州做生意,把馬來五騙至k州以後,二人趁其不備,用事先準備好的安眠藥放進馬來五的茶杯里,當馬來五昏昏大睡的時候,溫昌德和施先柱將其兜里的四萬五千元錢來了個一掃光,留下車費后二人各分得兩萬元,然後租輛出租車,趕回家辦煤窯。

酣睡了一天一晚的馬來五醒來以後,發覺身上的錢不在了,立即向公安機關報了案。五天以後,溫昌德被公安人員抓獲,性質惡劣,證據確鑿,被人民法院以投毒搶劫罪從嚴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

溫昌德駐進監獄了,家裏留下了他的年輕老婆和兩個兒子,一個七歲半,一個五歲半。還有一口不合法的煤井。

9·10案件的受害人,溫氏兄弟中的老大溫昌明和他的兩個弟弟不同,他為人刻板,性格內向、固執。讀完小學四年級(老輩人稱八冊班)后,因家境貧窮沒能夠升級高小,在家放了兩年牛,跟着外公蔣游醫學醫,併當上了青龍埡大隊的赤腳醫生,他把二弟昌新入獄前開的小賣部改造了一下,將貨架變成藥屜子,昔日的小賣部就成了合作醫療站,貧下中農社員們吃個頭痛粉啦、安乃近啦、止痛片啦、塗點兒紅藥水紫藥水啦,確實方便了許多。

隨着土地承包責任制的落實,原先所謂的合作醫療名存實亡,合作醫療站也漸漸地演變成為“溫昌明藥房”。以後兒子溫福兒在縣衛訓班畢業,帶回了媳婦——同在衛訓班學習的仇秀娟。在昌明的帶領下,將青龍埡的溫昌明藥房遷到了鄉鎮上,並改名為“溫福兒藥房”。父子兒媳三人一起上陣,老子開處方,兒子拿葯,兒媳打針,把溫福兒藥房搞得像模像樣的。附近五里三村的都知道有個溫福兒藥房了。昌明一家人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兒了。

老三昌德攤上事兒了,看着年輕的弟媳帶着兩個年幼的侄兒,生活很艱難。昌明動了惻隱之心。當自己有了余錢剩米的時候,就隔三差五地背着妻子,悄悄給弟媳塞上個三塊五塊的,開初是想幫助獄中的弟弟把兩個侄兒拉扯大,可是時間久了,年輕貌美的弟媳和自己家裏那個黃臉婆比起來,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而弟媳年輕火旺,正需要男人的愛撫,乾柴遇烈火,二人悄悄干起那話兒來。黃臉婆知道后,關起門在家裏生了三天悶氣。

有人說老天爺要你發財,你不想發財都不行。當昌德在監獄裏剛剛度過三年的時候,大塘口煤礦經省主管部門批准,進行整合擴產改造,昌德那口閑置已久的煤井被納入了整合改造範圍,以折價入股的方式,被大塘口煤礦以四萬元的股價併購。一夜之間,溫昌德成了合法的大塘口煤礦的股東。

問題是,溫昌德在監獄裏服刑,不能親自辦理相關手續,想到二哥也坐過牢,是一個信不過的人,只好拜託大哥溫昌明代勞。當時的溫昌明也拿不準大塘口煤礦的前途究竟怎樣,給弟弟做這些事兒還真有點兒不情願。做是做了,心中難免有怨氣。

大塘口煤礦突然出現了轉機,整合改造不到一年,煤炭價格飆升,原先每噸三十五元,一下子漲到三百元,然後四百元,最高時漲到六百五十元,煤炭單價上漲,相應抬高了股東的身價,溫昌德的四萬元股本,也經過東倒西倒,變成了二百四十萬元,股東姓名也由溫昌德變成了溫昌明。煤炭的暴利,每年給溫昌明創造紅利二十到三十萬元不等,昌明也沒有忘記弟弟昌德,每年背着老婆和兒媳婦,私下資助弟媳三千兩千,以貼補侄兒在鎮小學念書之用,高興時給弟媳送一袋米、半袋麵粉,以救燃眉之急。

可是好景不長,溫昌明一時心血來潮,頭腦發熱,說是自己年過五十,不再當家了,他把當家大權傳給獨生兒子溫福兒。這下好了,溫福兒本來生性懦弱,是個吃軟飯的,父親把權力交給他以後還沒開始品嘗當家的滋味,馬上就大權旁落了,媳婦母夜叉仇秀娟獨攬了一切權利。仇秀娟當家后,基本上斷絕了對昌德一家的資助。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七八年,溫昌德刑期滿了,告別了監獄,回家了。看着妻子那滿臉的皺紋和兩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連媳婦都沒有着落,溫昌德心如刀絞,他恨自己當初做了壞事,讓妻兒受了連累,更恨見利忘義的大哥和侄兒侄媳,霸佔了自己的煤井,發了財還像模像樣地裝窮叫苦,特別是仇秀娟,嗲聲嗲氣、煞有介事地左一聲么爸右一聲么爹,你那煤井我們接過來是虧了大本的喲,那一年瓦斯窒息死了人我們差點兒遭抓了哦!簡直讓溫昌德哭笑不得。溫昌德想,你溫福兒開着進口高級轎車招搖過市,在松山市、k州市住房都買了好幾套,你仇秀娟穿金戴銀,整天出入高檔娛樂場所、美容院、健身房,娃兒讀書進貴族學校,這不都是靠我那口煤井起家嗎?我現在怎麼樣?一家四口居無定所,食不果腹,你還在那裏裝窮,信不信老子廢了你?反正老子坐牢是坐會了的。

他決定先禮後兵。昌德對昌明說:“哥哥,我在監獄這十一年你對我家庭的照顧,當弟弟的永世不忘,但目前你日子好過,可我一家連吃飯都很困難,念在你的發財是因為我的那口煤井而起,我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在那二百四十萬股金中給我划十萬,不傷你的皮毛,再給我五萬元現金,我去擺個地攤,給你弟媳和倆侄兒掙點生活費,行嗎?”

看着同胞弟弟那滿臉的眼淚,溫昌明動心了,他也含着眼淚對昌德說:“你的要求也不高,我沒得什麼意見,但是我當不了家,回頭我先跟仇秀娟和福兒商量商量再說。”

誰知溫昌明回去與兒子兒媳提起此事,仇秀娟卻堅決不同意轉股,她知道這股份是能夠分紅利的,讓一分就少了一份生錢的本錢,但反念一想,煤井原本就是人家的,如果鬧翻了,人家提出全部收回去在法律上也是站得住腳的。出於心虛,她同意給現金十萬,但必須在協議上寫明,是溫昌明為了解決溫昌德的生活問題,贊助給他的,而且,煤井與溫昌德無關。

昌明無奈,只好對昌德實話實說。昌德極其憤怒,他說,當初我是把煤井交給你的,並沒有交給溫福兒,更沒有交給仇秀娟,現在倒好,你一口咬定你當不了家,想推得乾乾淨淨,你乾淨得了嗎?你身為大哥,乘人之危,不但霸佔了我的煤井,還霸佔了我的老婆,這些醜事盡人皆知,倒不如我先除掉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大不了我再去勞改到死。說完,順手操起敲炭的榔頭,用力向溫昌明的天靈蓋砸去。

何凡地彙報完畢,溫晨軍問:“兇手現在情況怎麼樣?”

“行兇後,溫昌德立即潛逃,但由於身上沒有多少錢,逃到x州就沒有路費了,只好下車到一家建築工地打小工,案發第三天深夜,被專案組在建築工地工棚的地鋪里將其抓獲,審訊時,對在憤怒中殺害他哥哥一事供認不諱。目前關押在市看守所。”

“受害人的家屬情緒怎麼樣?”

“受害者的妻子和兒子都很悲痛,而且願意配合公安機關理性地處理問題,只有受害者的兒媳仇秀娟,多次到溫昌德家裏吵鬧,要兇手的妻兒償命,在一定程度上製造一些混亂氣氛,經過鎮派出所現場處置,說服教育,曉之以利害得失后,仇秀娟的無理取鬧也暫時告一段落。目前,事態已基本平息,受害者也已經入土為安了。”馮立地對何偉力,也是對與會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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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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