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誰更優秀
在一天下午放學后,言寸和祭風去澡堂洗澡。
澡堂裏面都是小隔間,有四排,每排有五個位置,能容納二十個人洗澡,每小隔有一扇齊腰的小木門。洗澡的時候木門可以關上,露出上半身體來,與對面隔間相望。
隔間裏能提供冷水,這在夏秋兩季里,同學們都用冷水洗澡,省了花兩毛錢打半桶開水。隔間裏也有掛衣服的木架,只是有許多被用壞了,又沒有人來檢修,也就殘缺斷損了。
言寸和祭風各選了一個可以掛衣服的洗澡隔間,兩人相對着,剛掛好衣服,尾隨而來的兩個同學站到了他們之間的過道上,其中一個對祭風說:
“你給老子走開!到別處去!”
祭風見那個人比自己的高了半個頭,身板也強壯,臉上凶相畢露,沒敢回話,轉身去取掛好的衣服。
言寸回身看着那人,心裏冒火了,他從自己的隔間裏出來過道上,與那個人對峙站立,又對祭風說:
“別取衣服!就在這裏洗!”
祭風望了言寸一眼,輕聲說:
“算了吧,我換個位置就好了。”
“對啊!看他多乖,你小子少管閑事!”凶臉的那人看着言寸,又向祭風說,“快拿着你的衣服走人,要不然就給你兩個耳光!”
“你敢!你有種試試看!”言寸盯着那個凶臉的人,又轉動眼珠睃了祭風一眼,說,“祭風,你別出來!”
祭風抱着自己的衣物,僵立在隔間裏。
這時,其他在洗澡的同學都探着頭望過來了。
那凶臉的人前後看了一眼,喝斥:
“看什麼看!不想洗澡啦!”
那些同學把頭縮回隔間裏去了。
言寸看了看那些人頭的面孔,沒有一個熟悉認識。
“他奶奶的熊!你找死是吧!”說著,那凶臉的同學伸手去抓言寸的胸襟。言寸接過他那隻手一擰一拉,一退一拖,把他拿在地面上狗爬了,緊接着,言寸便一腳踩在他的肩上去,那凶臉的同學在地上掙扎不脫。
言寸看了一眼跟在他後面的那個同學,他傻傻地怔在那裏,嘴巴張着,眼睛睜着,手腳也僵了。
其他洗澡的同學又從隔間裏探出頭來,靜止地看着一切,只有祭風見過這世面,他臉上忍俊不禁地微笑着。
言寸大聲說:
“別以為你們更高大,就可以欺負人了,告訴你們,這澡堂是學校的,誰先來就先用,憑什麼要讓給你們,你們又沒多出錢,買了過去。”
言寸又看着爬在地上的那個凶臉同學,接著說:
“別欺善怕惡了啊,下次你還敢欺負人,讓我遇到了,就再揍你一頓,如果你不服氣,哪天就再來找我比劃,我等你!今天我饒了你!走吧!”
言寸放開擒拿的手,移開踩着的腳,那凶臉的同學掙扎着爬起來,狠狠地瞪了言寸一眼,彷彿是在說:
“小子!你等着,老子會來找你報仇,別囂張!”
其他的同學似乎都很怕他,又匆匆地躲避起來。凶臉的同學轉身離開,找到隔壁的隔間洗澡去了。
言寸看了祭風一眼說:
“我們快些洗澡吧。”
說過,他們便脫衣洗澡了,這時的澡堂里一片安靜了,沒有人說話,靜得讓人感到不安,那些先來洗澡的人都相繼出了澡堂門。
嘩啦啦的落水聲停止了,言寸和祭風洗澡完畢,各自穿了衣服。
他們出了澡堂門,一手提着桶子,一手端着臉盆,並肩同行,向寢室樓走去。在路上,祭風又問言寸:
“你是不是學過功夫啊?”
言寸不耐煩地說:“這話你都問過我幾次了。”
祭風盯着言寸不放,說:“可你從來沒回答過我。”
言寸說:“這沒什麼好說的,你認為學過就學過,沒有學過就沒有學過了,問那麼多幹什麼呢!”
祭風說:“你何必要含糊人呢!我又不會要你教什麼,都和你同學三年多了,你還是這副德行,我……”
“你給我閉嘴!不談這事了!”言寸停下腳步了,盯着祭風,臉上透着生氣的樣子。
祭風嬉笑着說:“不談這事,就沒事可談了。”
言寸看着遠近來往的行人,不樂意接他的話題,也不回答他,只顧向前走。
祭風看了他一眼,又說:
“你初中打人的那幾下子,我就看出苗頭來了,你的動作跟祭天那小子打人有相似之處,如果沒練過幾下子,不可能那麼乾脆麻利,這個是我從物理學中分析出來的結論。”
“我覺得你現的問話就不是物理現象,而是化學反應了。”言寸對着前面的路說。
“就算是吧。”祭風扭頭向言寸笑了笑,說,“你就不擔心他再來找麻煩?”
“怕什麼啊?若是怕了,剛才就學你做孫子了。”言寸繼續走着,沒有停下腳步來取笑祭風。
祭風說:“孫子曰:小不忍則亂大謀!那是大智若愚,你懂嗎!”
言寸聽他為自己辯解,還搬孫武來相救,就笑了。
祭風說:“你笑什麼呀?區區小事就容忍不了,你將來成不了大氣候,你看自古……”
“別自古什麼了,人家騎到你頭上來了,還跟他講什麼道理,我的處事方法就是先理后道,殺殺他的威風,看他還敢怎麼樣!”言寸揚了揚頭。
祭風說:“我承認沒你膽大,但也不是那種膽小如鼠之輩,我那是文化人的風度表現……”
“停!你就別給自己身上貼花了,再這樣下去,我建議你別穿校服了,改穿花襯衫和花裙子。”言寸譏笑說。
祭風說:“你別在我面前裝爺們,我要能耍出你那兩手來,我也敢給他兩下子。”
言寸說:“也許吧。”
祭風問:“你敢不敢和祭天比試?”
言寸說:“沒有什麼敢不敢的,我長這麼大,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過我爸,其他人一概不把他們放在眼裏,視若稻草人一樣,手觸即倒!不堪一擊!”
祭風說:“別說大話了!你當牛皮是氣球呀,一吹就鼓了啊?你敢說不怕老師?”
言寸說:“怕他們做什麼?我又沒犯錯,也沒有考不及格的科目,都沒有哪個老師給我找過麻煩,他們若要有意找茬,我照樣打他們一頓。”
祭風接了半句話,說:“別說得自己那麼優秀了,你就沒給老師打過?”
言寸說:“小學時候打架了,被教師打過一次,那也不是怕,是自己錯了,願意接受懲罰。”
祭風說:“我也想你是少不了要挨打的呀。”
言寸沒理會祭風,他看到前面有許多同學端着盆子去食堂吃飯。
祭風問:“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言寸說,接着又補了一句,“我沒興趣知道你想什麼。”
祭風說:“我在想,你要是和祭天打架,你准要被他打翻在地上,半天都會爬不起來。”
言寸又笑了笑,還是看着前方。
前面的路是水泥地,很平坦,沒有任何阻礙,不必伸拳提腿耗力氣。
祭風又問:“你剛才打的那一手有沒有名字?”
言寸懶洋洋地說:“沒有。”
祭風問:“我給它取個名字怎麼樣?”
言寸說:“隨你了。”
“就叫‘惡狗撲屎’吧。”祭風大笑,問,“那形象吧?”
言寸笑着說:“形象,簡真太精闢了,我現在才發現,你除了物理學得很好之外,語文也沒落後啊!”
祭風說:“雖然我沒做過班長,但是,我的成績從來沒跑到十五名以外去過。”
言寸說:“說心裏話,我還不想做這個班長,你說我們班還有誰合適做這個幹部呢?我跟班主任提議去,不做班幹部了。”
祭風說:“除了你之外,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了,我再給你來個物理分析……”
言寸說:“我說你就別老是拿那考得好的科目來炫耀了,照你這樣偏科下去,那大學夢就如干樹葉一樣,一碰就碎,該琢磨着怎麼改變。”
祭風說:“行,你幫我補習外語吧,我就那科目搞不定,你也看到了,從開學到現在還沒及格過。”
言寸說:“我也只能儘力而為了。”
祭風說:“還是回到剛才那個問題上,你看,現在我們班上那些學習好的,成績優秀的,都給女生佔去了。”
“你說付磊嘛,成績比你好,可他一聲不吭,說話都聽不見聲音,個子又矮小,也不合群,整天捧着書本像是嘴裏含着糖果一樣。”
“要我說啊,他這輩子完蛋了,你看他啦,除了之乎者也,yesorno,這個函數,那個方程外,他哪有朋友,別人羨慕他上次考了第一名,以我看他將來不會比你我混得好。”
言寸說:“他能讀書,畢竟是文化人,將來肯定會有出息。”
祭風說:“就算是吧,他不適合做幹部,沒有那個領導天賦。”
言寸問:“除他之外,別人呢?”
祭風說:“在我們班上,要說有領導能力的同學,還要數祭天了,你看那麼多人都聽他的話,其它班上也有許多同學聽他的話。”
“只是那小子調皮,在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差點就打我,所以我現在不和他走在一起去,那小子成績也一般般,不好也不壞,將夠及格,但不適合做班幹部。”
言寸說:“照你這麼分析,班主任選擇我做班長就是對的了。”
祭風說:“那當然了,你看,雖然班上那些人不太聽你的話,可你喊那麼四五聲之後,還是震住了他們。”
“說句讓你得意的話,祭天那小子還是挺欣賞你的,給你面子了,只是你不買他的賬,不加入他的天雷幫去。”
“他怎麼欣賞我?”言寸扭頭過去看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