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野貓和山狸子外加一個傲嬌大夫

第九回 野貓和山狸子外加一個傲嬌大夫

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小楓自從上次救了我就一直呆在竹屋,與我形影不離,每日必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我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寂靜無聲的夜裏,我能清晰地聽到血液流經這些窟窿時發出的“咕咕”聲,就像溪水流經小小的洞穴,不同之處在於溪水能因此奏響絕唱,而我卻因此慢慢沒有了生的跡象。

“瀟瀟,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你要保持心情愉快,你的病就是心病,再這樣下去,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不願再說,我閉上了雙眼。

小楓急的在屋裏團團轉,步伐混亂,他到底還是真心為我。我又嘆了一大口氣。

他一定是走到了我面前,我能感覺他的呼叫就在寸尺之內,他雙手扶上我的肩,對我說:“你嘆氣做什麼?屁大點兒年紀就如八旬老嫗,你自己不在意我心裏可是堵得慌。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以前,以前,你怎知我以前不是這個樣子?”

“我——”,他壓在我肩頭的力氣加大,我不適地皺了皺眉,聽得他繼續說:“我不需要知道,僅憑猜測就可以,像你這麼大的年紀哪個女孩像你這樣。我說你閉着眼睛幹什麼,我倒是真應該把銅鏡拿來,你好好看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呵,呵呵——”,我冷笑,如他所願睜開了眼睛,這本對於我來說就是無甚分別的事情,“你就算把銅鏡尋來,我也看不見,所以公子,眼不見心不煩,你本就沒有義務照顧我。”

這番話我說的波瀾不驚,有理有據。

他搭在肩上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用顫抖的聲音不停賠罪,我又怎不知他是關心則亂,一時失言。

可我依舊狠心不饒人,扯下他的雙手覆在我的臉龐,“公子,你看一看,都是骨頭,你摸一摸,咯手的狠,再看這裏,凹下去了,呵呵,不用想肯定很難看,一定有黑眼圈了,不過一定不是卧蠶,哦!你不知道卧蠶,對不起,我忘了,但這也沒關係啊,沒必要知道。再感受下我的嘴巴,乾枯,嗯,一定沒有血色”,我握着他的手順着臉上每個器官撫摸,“所以,你為什麼要在意這樣一個人,她是死是活不干你的事,你是她的誰,憑什麼在這裏說三道四?”

一段話結束,四周安靜得只聽得到呼吸,小楓的手僵在我的臉上,我等了小會兒,他競沒有放下的意思,“公子,是不是剛才沒感受夠,我再帶您好好感受下你在意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完我就大力握着他的手腕,使勁氣力磨搓按壓我本就只剩骨頭的臉,疼嗎?好像有點,好像又沒有感覺。他開始掙扎,我卻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拽着不放,他哭了,好像一頭髮瘋的獅子,夾雜着濃重的哭音喊着“不要不要,都出血了,不要不要”。

我置若罔聞,也提高了分貝,“怎麼,不敢摸了,血髒了你的手,骨頭咯疼你了?不是口口聲聲說關心我,要我好好活下去嗎?這就受不了了?”,我垂下手,給他自由,“既然如此,公子請走不送,都說大恩不言謝,我就不多此一舉了。”

“啊——”,一聲痛苦至極的吼叫聲聽得我渾身一顫,他東倒西歪碰倒了許多屋內的物件,我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幸好,腳步聲越來越遠,終於,離開了。

我渾身鬆懈了下來,剛才不覺得,此刻疲憊至極,不爭氣地落下兩行清淚,送走了關心我的人,我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墮落了。

小楓走時沒有關好門,寒風吹入,像刀子般割在臉上,我愈發想要落淚了,我哭得一顫一顫的,不知是凍着了,還是心之使然。

突然,有腳步聲臨近,我被強行帶入了一個懷抱里,掙扎地想從這個天外飛客的懷裏出來,即使是來自21世紀,我也不習慣和男子如此親密。可他顯然會錯了意,右手加大了力度,讓我埋首於他的胸膛。我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還有“砰砰”急切的心跳。

我不再動了,安分地靠在他懷裏,他身上淡淡的葯香味讓我安心,好像爸爸,好像若若。

他感受到我的情緒漸漸穩定,赤手梳理着我自然垂下的發,我竟然慢慢睡著了。

這一覺,沒有噩夢沒有眼淚中途也不曾醒來,是這失眠一個多月以來唯一的一次飽睡人足。

我自顧自地想着,這竹床變得好柔軟,被褥蓋得好厚實,微微動了下身體,天啊,有一隻手臂橫亘在我胸前,我伸手胡亂摸着,啊!我想起來了,這還是那個陌生男子的懷抱。

天啊!我居然在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的懷抱里睡著了!?警覺性呢?矜持呢?雖然我不會蠢得去懷疑這個男人對我圖謀不軌,但是我也不至於墮落成這樣吧!我撅起嘴巴,眉頭緊皺,我這沒色相沒身材最重要是自暴自棄的皮囊,實在想不出一絲絲理由值得這個他抱着我睡一夜,一動不動,否則淺眠的我早就驚醒了。

正在思考中,突聽上方一陣細微的咳嗽聲,“瀟瀟,你醒了!睡得好嗎?”

我嚇得一動,卻還是被他的手臂攔住,“別亂動,剛才還沒摸夠?”

我大囧,“額——,不是,我只是,嗯,請問閣下高姓大名啊?”

他將被窩把我包裹的密不透風,送至床榻之上,這才緩緩開口:“瀟瀟就叫我吳大夫吧,你也別怪小楓,是他尋我來給你看病,之前的藥方也都是我開的,但他前日突然尋來說你病情危急,每況愈下,我這才動身前來。”

“前日?”我記得昨天小楓才走。

“是的,瀟瀟,你已經睡了三日。”

他雲淡風輕的話在我聽來,可是掀起了狂風暴雨,我一時無措,賠笑道:“呵呵,呵呵,我睡了三日啊。”邊說我邊捂臉,丟臉啊!!!

“瀟瀟,無需擔心你的病情,今日起,我會住在旁邊的小藥房,待你康復再行離去。”

“吳大夫,我,我從來沒有怪過小楓,他給予我的溫暖關懷我都放在心裏,可我不想拖累他,不想成為任何一個人的累贅,所以說了那些話想要他知難而退,很感激你,也救了我,就到這裏吧,實在沒必要為我這個陌生人耗費心力。”

吳大夫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走了,我心中感慨此人比小楓好對付多了,做事不拖泥帶水,暢快!

哪知不過須臾,他又轉來,還帶來了棉球藥水,輕柔地處理着我臉上自作孽留下的細碎傷口。

我一時無言,他也不吭氣。等到處理好之後,他幽幽開口:“瀟瀟,其實你只是害怕有人看到你墮落的樣子,頹廢的模樣,只是被陰霾籠罩太久害怕看見陽光,而並非你所說的那些借口,對嗎?”

他疑問的調調,卻是篤定的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一個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這句話如重鎚打在了我的心上,我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他也沒想要等我的回答,好像看透了我所有的想法,他說:“我是一位大夫,是一位喜歡挑戰的大夫,很不幸,你成了我的目標,我不管你內心作何感想,我都會救治你,不光救你的身,也救你的心。”

“我——”,剛開口我就不知道說些什麼了,這個初次見面的人居然狂妄地要救我的心,我努力將目光對準不知在何處的他,淡淡說:“吳大夫,那你註定輸的一敗塗地。”

“既然瀟瀟如此篤定,我就來和你賭一局,為期三月,春暖花開之時你必痊癒。”

“如此甚好,可若大夫您輸了”,我挑眉,“請帶着小楓一併離去,徹底忘記瀟瀟此人。”

他倒了杯水遞給我,說:“你倒不傻,一言為定。”

我抿了口水,“屋外總是有腳步聲,還不時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我就在想,這野貓,似乎來得也太勤快,且最愛我家小廚房。”

吳大夫笑了,向著大門的方向呼喊,“大野貓,乖乖進來吧,山狸子發現你了。”

果然,有人進到屋來,結結巴巴地說:“瀟瀟,對——,對不起。”

我應了聲,發問:“山狸子是什麼?”

“野貓的天敵。”吳大夫回答道。

天敵!我笑了,扯動臉上的傷口,這才感到有一絲疼痛。

小楓激動地跑過來,抓着我的手,說:“瀟瀟,你笑了,笑了耶,就是要這樣笑,開心一點。”

我神情一僵,須臾放鬆下來,手緩緩從小楓手中抽出,覆在他的手上,“小楓,你這麼激動,恐怕是因為我是你的天敵,而不是因為我笑了吧?!”

他依然很激動,傻傻地說:“對,你就是我的天敵,可世上也只有我這隻野貓會每天祈禱天敵好好活下去。”

我一時沒控制住,大笑出聲,一旁的吳大夫也笑了,雖然輕微,可我就是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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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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