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敏端郡主
章節名:第一百一十章敏端郡主
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着,站在荷花池邊。
雖然夜色暗,他幾乎和夜色相濃,丹琴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
“相公,你回來了。”她驚喜的喊了一聲,領着丫鬟急急的奔了過去。
隱藏在黑色夜色中,榮恆的目光看着下面冰涼如同黑洞一般的湖水,眼裏沒有絲毫的聳動,直到胳膊被人挽起,一個火熱的身軀貼近他懷中,他才慢慢回過神,看向旁邊那滿含愛意的眸子。
“相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回屋裏?”丹琴滿臉的欣喜和甜蜜,緊緊挽着男人強有力的胳膊,月色下,依稀能看見她臉上薄薄的紅暈。
榮恆眼底閃過一抹複雜,喉嚨乾澀,觸及那雙期待的眸子,他竟然有了想逃避的衝動,他抿了抿嘴,撇開眼,望向那一望無際的黑色。
“聖上讓我回來取件東西,你身子不好,不用等我,好好休息。”
丹琴聽到他這麼一說,彎彎的柳眉不滿的蹙起,撅着嘴道:“你還是不能陪我嗎?自從你升到了將軍,連陪我的時間也沒了,爹爹真是好心辦壞事!”
以往的榮恆聽到她這麼說,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摟抱在懷,輕輕安撫,可是今日,他的腦海里滿是那個飽經風霜的女子,還有最後容進挑釁的那一眼,他無法忘記她的質問,她的恨,還有她的眼淚……
丹琴看着他沒有說話,臉色有些沉,以為他認為自己不懂事,生氣了,便有些慌張,有些討好的搖了搖他的胳膊:“相公,我剛才只是隨便抱怨一下。”
榮恆聽着她綿軟討饒的聲音,她整個人貼在他的身子上,纖細修長的手緊緊環繞住他的腰身,將頭依靠在他的懷裏,輕輕摩擦,絲毫不在意在場的還有兩個丫鬟。
他能清晰感受到懷中的柔軟,卻產生不了絲毫的慾望。
片刻后,他將她拉出懷中,“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得走了。”
話落,便打算轉身離開。
丹琴心裏有些失落,看着他沒有絲毫留戀,轉身背對着她,她有那麼一瞬間的感覺,這個男人如風一般,夫妻多年,她依舊摸不清他在想什麼。
望着他邁開的腳步,她心裏在此刻有種錯覺,她會失去他,想到這個可能,她心裏一慌,幾步上前抱住他:“相公,你別走!”
背部貼上了你火熱的嬌軀,榮恆垂眼看向腰身上的瑩白如玉的手指,想着那個女人滿手的繭滿身的傷,心裏更加的煩躁,皺眉道:“聽話,回屋裏去休息,我還有事情得忙。”
“相公,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什麼時候能陪我?”丹琴聲音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脆弱和懇求,她的手臂緊緊收緊,她想靠這個男人再近一點。
這一幕多麼像許多年前的那一幕,“榮恆,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榮恆閉上眼,他真的很想將腦海里那些令他煩躁心疼的東西抹掉,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可是今日見到那個女人後,這些東西慢慢的在心底某個角落漸漸的蘇醒,如海藻一般,纏在他的心頭,霸佔了他的整個思緒。
“丹琴,我這是公務,不能拖延,皇上還等着我過去彙報情況。”
“不,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我個答覆,什麼時候有時間陪我?”丹琴的脾氣也上來了,她討厭他冷冰冰的樣子,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他應該陪着她,呵護她,而不是如現在這般疏離,要知道她身子不好,沒有多少時間出去參加那些貴婦的宴會,她唯一的世界,唯一的時間全用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她希望他可以多陪陪自己,就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
感受到腰身上不斷收緊的手,榮恆眼底閃過一抹厭煩,如果是明卉,她絕對不會這般不識大體,當年他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想要去考取武狀元為國效力,她聽聞后,沒有任何反對,還為自己籌集銀兩,送他赴京,而她一直在家裏等着他,可是最後他卻負了她。
“丹琴,你放手,我沒有時間和你在這裏耗了,皇上那邊等着,我如果去晚了,皇上會降罪的。”榮恆眼色一凜,伸手去將腰身上的小手強制的扳開。
轉身有些不耐,正打算開口訓斥,可是觸到她滿臉的淚痕,心裏又有些不舍,畢竟是陪伴了自己這麼多年,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去擦她的眼淚:“哭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了,辦完這件事後,皇上會允我三天假,到時我在家陪你!”
丹琴原本滿心的委屈,可是聽到他這麼一說,心裏頓時烏雲散去,她睜大眼睛重複問了一句:“真的,你真的有時間陪我?”
在她期望的眼神下,榮恆點點頭:“你好好在家,身子不好,別晚上出來吹風。”他剛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一股冰冷,想到這些年她受烏毒的影響,身子總是冰涼的,不覺的心裏有些歉意。
他再次的邁開步子打算離開,可是丹琴卻再次阻攔在他前面,她張開手臂擋着他前面的去路,“先等等,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她轉頭吩咐:“團扇,你去屋裏給我將那個東西拿過來。”
她並沒有直接說什麼東西,還是眼裏透着欣喜神秘。
不過一會兒,團扇便手捧着一個包袱過來,丹琴欣喜的上去接了過來,打開包袱,裏面是一件嶄新的寶藍色的袍子。
她將衣服攤開在他眼前,朝他身上比了比,聲音帶着歡快:“相公,這件衣服是我新做的,馬上要變天了,你試試,不好的話我再改改。”
榮恆的目光隨着她的期待,落在了那寶藍色華麗的袍子上,僅僅一會便別開眼:“不用了,我這身上的衣服挺好的。”
丹琴的臉色一剎那有些僵,嘴角的笑容還沒收起,她有些不知所措:“這衣服是我花了幾個晚上做起的,相公,你不試試嗎?”
她望着他俊美的臉,結實的身軀,還有那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深沉穩重的性子,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是她第一眼見到便喜歡上了,她記得當年他穿着那些五顏六色的衣服,很是俊俏,比不得現在的冰冷,給她想要的溫暖,可是沒想到成親多年,他們的感情沒有越來越深厚,反而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不了,我不喜歡太亮的眼色,”他不帶一絲感動的轉過身,腳步點地,騰空而起,很快的脫離了她的視線。
她抱着衣服,心裏一股凄冷,眼眶不自覺的噙滿了淚水,當時她做這件袍子有多麼歡喜多麼期待,現在便有多麼難受多麼失望。
“夫人,外面冷,奴婢扶你進屋休息吧。”團扇一旁小心翼翼的詢問。
丹琴擦了一把眼睛,然後轉身離開,腳步越來越快,甚至後來跑了起來。
進了屋裏,瞬間一股熱氣撲來,可是她的心裏依舊冰冷,她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一把剪刀,看着她手中才初成的藍色袍子,這個是她做給他的,她眼裏閃過一抹猶豫,可是想到他的不領情,心裏瞬間硬了,既然他不喜,她又何必留下?
一把剪刀咔嚓了幾聲,原本嶄新的袍子瞬間成了布條,零碎的佈滿在她的腳下。
剪完后,她卻沒有絲毫的解氣,心裏更加的難受,她和他何苦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剪刀落地,她跌坐在地,傷心了哭了起來。
夜色依舊美麗,那彎彎的月亮斜掛在天空,給滿城灑下了銀輝一地。
厲王府,一頂小轎停在大門口,轎簾撩開,一個美麗的身影迎着夜霜走了出來。
“小姐,我們終於回來了。”
涼風習習中,女子搭上丫鬟攙扶的手,朝着那巍峨雄偉的王府走去。
燈火通明,四方桌上滿是精緻的菜肴,屋裏一股誘人的香味縈繞。
厲昶,厲王妃,厲琛,還有慕昭各坐一個方向。
以往不言苟笑的男人,此刻專心的給厲王妃夾着菜,眉眼間滿是寵溺:“雲羅,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多吃一點。”
慕昭滿是驚訝,看着碟子上的菜肴越變越少,而厲王妃旁邊的碗裏已經堆成了山,她手裏拿着筷子,卻不知道該如何動手,這麼溫馨美好的場面,她可不願意打破,看着眼前男女秀恩愛的模樣,她的臉色微紅,有些彆扭。
厲琛見怪不怪,他拿着筷子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自己的父王完全是沒臉沒皮,母妃碗裏都堆不下了,他還不停的忙碌着,再看他旁邊的女人碗裏啥也沒有,頓時有些不愉了,決定拋開面子什麼的,拿起筷子給慕昭捻菜。
父子兩抬手忙碌在餐桌上,原本是互不干涉誰的,可是四隻筷子同時落進了一個盤裏,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讓誰。
“兒子,慕小姐碗裏已經很多了,這個就留給你的母妃好了。”他另外一隻手已經伸了過來,握住了盤子。
察覺到他的意圖,厲琛也不甘落後,伸手過去握住了另外一邊,眼色黑沉,對自己的老爹行為極其不屑,更是不領情:“母妃碗裏也很多了。”
潛在意思是不願意讓,厲昶當然聽得出來,頓時不滿兒子在妻子面前如此落自己的面子,即使雲羅吃不下,他也希望將最好的留給她選擇,手下的這盤菜便是雲落最喜歡的。
厲王妃和慕昭各看了自己的碗裏,再看看那兩個男人的碗裏,四目相對間,嘴角輕輕勾了勾,兩人不約而同的站起身,拿起筷子,在兩個男人針鋒相對,互不想讓之時,她們將筷子伸進了盤子裏,捻起了蝦餃,放入了另外兩隻碗裏。
兩個男人看着空落落的盤子,一下沒了競爭的動力,紛紛收回手力,坐了下來,但是賭氣互相都不願直視對方。
厲王妃將碗裏的菜放了一半在厲昶的碗裏,然後將碗放到他跟前,嗔怪道:“都多大的年紀了,還和兒子搶,不知羞。”
厲昶一陣火熱,耳根處漾起紅色,他狠狠瞪了對面吃着蝦餃的男人:“我是他爹,真是不孝!”
還打算說什麼,嘴裏突然多了一個火熱鮮香的東西,軟軟的,他的眸光觸到那溫柔狡黠的眸子,喉嚨動了動,卻是收起了怒氣,動了動嘴。
滿口香味縈繞,比他在宮裏吃的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他的心裏在此刻柔化的不成樣子,桌下的手直接伸了過去握住了她垂在旁邊的另外一隻手,捏了捏,滿心的滿足。
厲王妃美眸不可置信的放大,狠狠瞪了他一眼,這裏可是還有兒子昭兒,這個老不羞竟然都不看場合的,她有些掙扎,卻力度不敢過大,就擔心被兩個孩子發現。
厲昶知道她心裏的想法,更加的得意,另外一直手也垂了下來,伸手也蓋了上去,帶着剝繭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手心手背,玩的不亦樂乎。
厲琛對父母的行為視而不見,他看着慕昭殷勤的為他夾着菜,胃口出奇的好,幾乎是她夾什麼,他便吃什麼,吃的一乾二淨。
這是慕昭來厲王府,除了生辰那次,這還是第一次四個人一起吃飯,這裏溫馨,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失落冰冷,就連一向冷冰冰的厲王爺,也在王妃面前顯得就是一個得意賣乖的小孩子,這是一個歡樂的家,是她長久以來所嚮往的。
“王爺,敏端郡主回來了。”容進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厲昶握住筷子的手頓了頓,和厲王妃對視了一下,又看到對面兒子冷下來的臉。
慕昭的笑容也斂住,疑惑的看着幾個人突然沉下去的臉。
不一會兒,大門便被從外面推開,一身素白的女子從外面走了出來。
當她的臉漸漸暴露在亮光中之時,慕昭深深的吸了口氣,這個不是她之前整理娘親畫軸的時候,那個上面多的那個陌生女子嗎?
是個郡主,那她和厲王爺的關係是兄妹?
“敏端,你回來了,吃過飯沒,來,侍琴你去給郡主添雙碗筷!”厲王妃站起身招呼着。
“是。”侍琴連忙清理出來了一個位置。
敏端郡主姣好的面容上沒有任何錶情,她直接由着丫鬟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侍畫,你去讓廚房多添幾個菜。”厲王妃絲毫沒在意對方的冷臉,依舊很是熱忱。
可是慕昭卻看着不是滋味,她能看出王妃娘親實際上並不喜歡這位敏端郡主,只是出於客氣,可是她不是王爺最喜歡的女人,何必去陪着小心,只因為這個女人是她的小姑子?
“不必勞煩了,”敏端清冷的聲音響徹在屋子裏,她美麗的眸子掃視了周圍一圈,最後落在厲琛身上,勾唇:“都長這麼大了~”
明明是一句感嘆,她精緻的面容依舊沒有任何錶情,烏黑的瞳仁里滿是寒氣,讓人從心底很不舒服。
厲琛沒有理會,直接撇過頭,放下了筷子,站起身道:“我吃飽了。”
抬腳打算離開,慕昭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站起身,卻聽到後面:“這些年了,你依舊不討人喜歡,不知道我這位嫂嫂到底是怎麼教育你的,看見姑姑竟然連聲問候都沒有。”
“敏端,如果你是回來找事的,這裏不歡迎你,大門在那裏,給我出去,如果你是來找親人的,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妻子,還有兒子。”厲王爺陰沉的聲音帶着不悅,眸光鄭重嚴肅。
“我尊重他們,也得他們尊重我才行,就拿我這個好侄兒,我進門這麼久了,才一坐下,他便要離開,不是存心落我的面子嗎?”敏端聲音有些尖銳,眸光落到厲王妃身上:“嫂嫂倒是熱情,倒是不知道這心意是真是假?”
厲王妃的身子一僵,臉色明顯的不快,她也是出於禮貌,既然人家不領情,她也不操勞了,直接坐了下來。
厲琛的腳步頓了頓,僵硬的後背透露出他的異常,慕昭見他轉身,黑沉的眸子裏染上了一層冰霜,卻還是開口:“姑姑。”
敏端郡主彷彿沒聽見,接過丫鬟的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口,沒有任何回應的打算。
慕昭看見厲琛額頭上青筋暴起,可還是依舊緊握成拳,剋制着自己。
“琛兒,你也坐下吧。”厲王妃極其不喜這個小姑子,從她跟着厲昶的第一天,也不知怎麼惹到這位小姑子了,她見面都給自己冷臉,後來由於她不能生,厲昶從旁支過了一個兒子養在她膝下,可不知道是不是恨屋及烏,連帶的琛也被她所排斥。
慕昭伸手過去拉了拉厲琛的手,對上他冰冷深邃的眸子,她朝着他搖搖頭,拉着他一起回到位置上。
敏端郡主看着兩個人的小互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抬高聲音道:“這位是?”
她帶着審視的目光,細細的打量着慕昭,當她熟悉的五官和那個女人的影像重合之時,她心裏震了下,手裏的茶水漾開了几絲波紋,但是只是短暫的,她立刻恢復了自然,目光落在她的好哥哥還有所謂的嫂嫂身上,似笑非笑:“哥哥真是好胸襟,妹妹我自愧不如!”
還不待慕昭細細品味這句話,便聽到厲王爺一掌劈在桌上,冷聲警告:“任敏端,如果你還是這樣陰陽怪氣,就給我滾出王府!”
敏端郡主臉上劃過一抹難堪,愣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這位好哥哥竟然才相見便趕她走!
厲王妃拉過厲王爺生氣的手,心疼的握住,看了敏端郡主一眼,安撫眼前的男人道:“你這脾氣怎麼還是這火爆,敏端才回來,慕昭她不認識也是當然的。”
她依舊柔聲笑道,對着那個絲毫不給她好臉色的女人,指着介紹道:“這個是安陽侯府的大小姐慕昭。”
她轉頭對着慕昭介紹:“這個是王爺的妹妹敏端郡主,昭兒,你就和琛兒一樣喊她姑姑就行。”
慕昭不想厲王妃難做,即使不喜歡這個女人,還是認真的喊了一聲:“姑姑。”
敏端郡主依舊不予理會,原本溫馨的屋子,因為她的到來,喜色漸漸散去,遺下的只有冰冷和矛盾。
詩琴和侍畫將碗筷,還有新加的幾碟菜擺放着桌上,然後退在了一旁。
“敏端,你才回,肯定餓了,這幾樣是你喜歡吃的,趁熱吃一點。”厲王妃還是耐着性子,只是臉上不復剛才的溫柔。
亮如白晝的屋子裏,敏端郡主眸光落在那新上的菜肴上,再看看哥哥那冰冷的臉,緩緩站起身:“不必了,天色這麼晚了,我先回房間休息去,綠娥,你去廚房弄些飯菜去我房裏。”
她轉身離開,卻在即將踏出大門之際,轉過身,目光落在厲王妃身上:“我的屋子這些年可一直有人打掃?”
厲王妃點點頭,她才安心的轉過身迎着冷清的夜色離去。
剛才的溫馨幸福彷彿只是夢一場,厲王妃命人收拾碗筷,看着對面寒氣籠罩的兒子,輕輕嘆了口氣:“你們先回去休息,明日琛兒你送昭兒先回去。”
厲琛點點頭,領着慕昭離開。
收拾好后,丫鬟全部退下,大門被關上。
厲王妃服侍厲昶脫了衣服,兩人上了床上,依偎的躺在一起。
原本愉悅的心情,在看到任敏端后,一下落進了低谷,可是她是相公的妹妹,她再不喜歡,也不能撕破臉。
厲昶側了個身,將身邊的女人整個摟進懷裏,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面,瓮聲瓮氣道:“我外面有一座宅子,剛好空着,明天讓她搬到那去。”
厲王妃握住他的手,對上男子專註的目光,搖搖頭:“不必了,敏端她難得回來,你是她唯一的哥哥,理應好好照顧她,我沒事的,只是有些擔心琛兒。”
想到兒子今日驟然黑沉的臉,如果不是顧忌他們兩個,不會輕易妥協,她一方面欣慰琛兒懂得為他們考慮,可是一方面她不希望看見兒子受如此的委屈,她是希望可以和任敏端搞好關係的,可是任敏端對她根本是骨子裏就討厭了,無論她做了什麼,都不能討好她分毫。
“都怪我,如果我可以為你生個孩子……”厲王妃聲音帶着自責,一隻手緊緊捂住腹部,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和昶哥日日春宵,卻得不到任何消息,之前昶哥顧忌到她身子虛,他們在一起都是採取了措施,沒有讓她有懷孕的可能,後來她身子好了,她可以感受到身邊這個男人是多麼想要屬於她和他的孩子,可是這肚子不爭氣,一直都沒有消息,會不會永遠都沒有消息?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緊縮,害怕如潮水般朝她淹了過來。
“我們有琛兒,他就是我們的孩子,別多想,她脾氣向來不好,對任何人都如此,你不必在意。”厲昶伸手過去握住她放在腹部的手,輕輕嘆了口氣,眼底暗流涌動。
厲王妃眸光中含着緊張不安,月光下她看着男主粗獷的輪廓,他將琛兒教育的如此好,如果她再給他生了女兒,那該多好!
夜色瀰漫,月光給大地籠罩着一層靜謐。
迴廊上,慕昭跟着厲琛後面,慢慢的踱步,她靜靜的看着他寬厚的背影,孤寂凄冷。
突然他的腳步驟停,轉過身,慕昭還沒揚起笑容,便聽到他寂冷的聲音:“到了,你先休息,我明天送你回去。”
話落,便轉身從她跟前走過。
“厲琛!”慕昭條件反射的握住他的手,眸光含着關心的看着眼前輪廓分明的男人。
厲琛身子一怔,眸光落在兩個交握的手上,對上她波光粼粼的眼,心裏閃過一抹悸動。
渾厚動聽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鍍上了一層虛幻:“有事?”
慕昭看着他閃動如星辰的眼,意識到剛才的所作所為,心裏一驚,連忙放開了手,有些無措:“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厲琛看着她慌張不安的模樣,還有她緊緊的捏着裙擺,眸光亂瞟,就是不敢直視自己,心裏一掃剛才的陰霾,覺得有些好笑。
他伸手將她額頭上的髮絲往後捋了捋,看着她光潔的額頭,還有細長濃黑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撲閃着,心裏頓時柔軟起來,“你關心我?”
慕昭能聽得出他聲音的期待,倒也沒否認,直接點點頭,她是真的擔心他,今晚那個敏端郡主,她覺得不是簡單的人,能讓他如此的隱忍。
厲琛看着她毫不遮掩的關心,心裏有幾分的歡喜,握住她的手:“我沒事,天色太晚,就不進去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府。”
這次他的聲音帶着笑意,一掃剛才的清冷,看得出心情好了些,慕昭看着他微挑的眉,知道他不想她繼續問,可是她心裏沒來由的生氣,不悅的甩開他的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厲琛輕輕嘆了口氣,看着那懸挂在夜空孤寂的圓月,抿了抿嘴,還是跟着走了進去。
“不是說不進來的嗎?怎麼又跟着來了?”慕昭嘴角勾了勾,眼裏閃過一抹譏誚。
厲琛知道自己惹她生氣了,也不反駁辯解,直接坐了下來:“你想知道任敏端的事情?”
“想知道,但是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慕昭鼓着腮幫子別過頭。
厲琛苦笑,拿起桌上的茶壺斟了兩杯茶,一杯推到了她跟前:“她是我父王的師妹,當時隨着我父王征戰,立下戰功,那個男人封了她一個郡主。”
那個男人是誰,慕昭當然能猜得到,她漸漸轉過頭,望向對面的男人。
“她喜歡厲王爺?”這是慕昭唯一能猜測的,厲王妃對她如此好,她卻不領情,還仇視厲琛,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心悅着厲王爺,他們沒有血緣關係,而且那個女人一大把年紀了,雖然模樣好,看着沒有那麼老,但是實際年齡擺在那裏,她卻依然梳着未婚的髮髻,難不成是因為厲王爺娶了王妃,她打算終身不嫁,等待厲王爺回頭?想到這裏,慕昭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不覺得為厲王妃擔憂了起來。
厲琛握住杯沿的手緊了緊,愣是沒想到她會往這層面的想,不過想想,這個可能倒也是說得通。
他搖搖頭:“她喜歡的人不是父王,她和父王一直都是兄妹之情,這個你可以放心。”任敏端是個心狠的,如果她喜歡厲昶,那母妃這些年恐怕會很難過,根本沒有可能過的這般清凈。
慕昭聽他這麼一說,擔憂的心頓時放下,可是還是有些懷疑:“那她為何不喜厲王妃,還有……”她眸光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剩下的話語卻沒有說了。
厲琛眸光暗了一下,看着那漂浮在茶麵上的幾片嫩葉,腦海中閃現過去的種種。
“那你喜歡我嗎?”厲琛收回思緒,綻放一抹笑容,在燭光中閃着火焰的光芒。
慕昭有些啞然,沒想到他會直接轉了話題,有些不滿:“你還沒回答我……”
“她討厭我,我也不喜歡她,至於緣由,對於一個對自己不重要的人,沒必要去追尋。”厲琛挑了挑眉,毫不在意,放下茶杯,看着窗外搖曳的樹枝,“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去。”
當大地陷入沉睡,黑色如幕布一般遮掩了最後一絲亮光。
殷擎天揉了揉疲憊的額頭,眼裏蔓延着一股戾氣,忍不住心裏的怒氣,直接將奏摺撕成了兩半,“真是豈有此理,膽敢威脅朕,真當朕是紙老虎,榮恆,你現在立刻去調兵,朕要御駕親征,朕要滅了西戎。”
東臨建國初始,招安了周圍的大小部落,其中以西戎最大,殷始組當年為了修生養息,對這些採取利誘為主,威逼為輔,議和后,派了東臨的使者帶着技術種子知識,去幫助這些部落,西戎更是趁着這次機會發展經濟,和左右小國互通,派人到東臨學習,這些年國力強盛,漸漸已經不服從東臨的管制。
“皇上,請三思而行,西戎騷擾我們西部,北部有回羽一族,其他幾個部落也在蠢蠢欲動,如果我們這個時候發動戰爭,恐怕會四面受敵。”榮恆臉色凝重,很不贊成,這些部落雖然曾經臣服於東臨,但是現在不同於往日,他們漸漸強大,盲目的發動戰爭肯定是不行的,得從長計議,而且這個時候厲王府是忠是奸,還不確定,這樣的情況下,萬萬不能大意。
“就讓他們猖狂,不把我東臨泱泱大國放在眼裏?”殷擎天心裏憤怒,額頭上青筋暴起,那些蠻子當真是忘記,當年要不是東臨出力,他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雖然兵權此刻掌握在聖上手裏,但是那些將領士兵多是聽命於厲王爺和世子的,真如皇上懷疑,厲世子真的是前天子的遺孤,恐怕這一去,後果不堪設想。”榮恆沉聲分析,“皇上如果御駕親征,那世子就有機可乘了。”
殷擎天心裏一驚,想到那黑暗中冰冷的眼,心裏很是憤怒,咬牙切齒:“那依愛卿的話,朕該如何是好?”
“和親!”榮恆臉色嚴肅,拱手稟明:“唯有和親,讓他們見到聖上的誠意,短時間裏可以起到安撫作用,至於以後我們可以慢慢打算,逐一擊破。”
自古以來,和親便是帝王安撫周邊的手段,殷擎天這個想法不是沒有,但是他只有一個女兒,而且現在那個女兒人不人鬼不鬼,送過去恐怕會讓西戎人更加的仇恨。
殷擎天臉上露出為難,有些遲疑,“安平那個模樣,送過去怕是起不到任何作用。”身份地位固然是重要,但是沒有男人不喜歡美人的,如果是以前的安平還好,現在的她……
“東臨最不缺的是美人,公主卻只有一個,我們可以送一個公主,同時選十名美人送過去作為侍妾。”
金碧莊嚴的皇宮裏,突然響起了一陣凄厲的哭喊:“我的兒啊,皇上,你可得為臣妾做主,為我們的女兒做主……”
殷擎天眉色一皺,冷聲詢問:“何事喧嘩?”
張德海俯身回復:“回皇上,是賢妃。”
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殷擎天一直宿在養心殿裏,沒有讓任何嬪妃侍寢,此刻聽着張德海將最近發生的後宮事情說了一遍,立刻眼裏湧起怒火:“讓她給朕滾進來。”
賢妃一得到允許,立刻闖了進來,跪在了地上,眼眶通紅,“皇上,你可得為臣妾做主。”
她拿着帕子擦着眼睛,眼裏充斥着仇恨,絲毫沒有注意到殷皇陰婺的臉色。
“皇上,那個慕昭好大的膽子,她明知道蕊兒有孕,將她推在地上,結果孩子沒有了,而且御醫說蕊兒以後都不能再有孕了。”賢妃越說越氣憤,她唯一的女兒,先是因慕昭失去的清白,然後被慕昭毀了容,現在又傷了身子,以後沒有做母親的可能了,對於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相當於她一輩子就完了。
“那個孽種,死了也好。”殷擎天狠聲道,他此刻真的恨不得肅清後宮,這些女人沒一個給他省事的。
“皇上,那個孩子雖然是那樣來的,蕊兒也是不喜的,可是御醫說了,如果這個孩子不要,以後她就沒有再孕的可能,蕊兒還年輕,這一輩子剛剛開始,她也是不想的,可是現在那個慕昭竟然狠心毀了她最後一條生路。”賢妃眼裏蔓延着滔天的恨意,如果慕昭在她眼前,她真恨不得直接將這個可惡的女人碎屍萬段,她真是個掃把星,蕊兒每次碰到她總是沒好事。
“賢妃,朕這段時間沒有去後宮,不代表着朕什麼都不知道,慕昭之前被抓進大牢,她哪有時間來宮裏去害安平,你們娘兩少出些么蛾子,朕沒那個閑心去當你們的報復工具。”若說殷擎天以往還顧忌着賢妃,顧忌着她之前的付出,可是安平這個好女兒將他最後一絲情也給磨滅了,他現在真恨不得將這兩個不安分的女人給逐出宮去,他得好好考慮一下榮恆這個提議。
賢妃當然知道慕昭在牢裏,也知道女兒是故意去找麻煩的,可是她這個話打死也不敢說,女兒現在那般凄慘的躺在床上,她這個做母親的必須為她報仇,即使是女兒自己跌倒的,也是和慕昭脫不了干係。
“皇上,蕊兒聽說慕昭下了牢,便想去看看她,沒想到慕昭這個女孩心思毒,狠心想置蕊兒於死地,”賢妃抹了抹眼睛,柔弱的聲音里蘊含著滿滿的仇恨,“現在孩子沒了,女兒痛苦的躺在床上,臣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皇上,你是她的父皇,你可得為她做主!”
榮恆輕輕嘆了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高貴大方的賢妃如此顛倒黑白,那日他雖然是後進去的,但是看慕昭和安平公主兩人的距離,根本不可能是慕昭動手的,看那跌到的方向,應該是自己摔的,而且普通人都沒那麼傻,都被下進大牢了,怎麼還會再有犯事之心?尤其對方還是個公主,再討厭對方,也不可能明着來。
“這慕昭仗着有厲王爺撐腰,真的是不把皇上你放在眼裏,皇上,你可得好好處置這個女人!”賢妃眼裏濃濃的恨意,今日她不扳倒慕昭誓不罷休。
“來人,去把那日跟着安平公主的兩個丫鬟帶上來!”殷擎天眼裏露出厭煩,冷聲吩咐。
賢妃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手頓住,眼裏露出一絲不可置信,隨後是濃濃的不安:“皇上,你宣她們做什麼?”不是應該直接派人捉拿慕昭嗎?
當兩個丫鬟被推到在地,俯身瑟瑟發抖之時,賢妃心裏咯噔一下,還來不及做什麼,殷皇冰冷的聲音道:“你們說說,當日是公主自己摔倒的,還是慕昭推她的?記住,實話實說,欺君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
他的聲音冰冷,帶着狠戾的威脅,兩個丫鬟早已經下的腿腳酸軟,恨不得直接死過去。
“回皇上,是公主自己摔倒的,不關慕大小姐的事情。”兩個丫鬟齊齊出聲,沒有看賢妃威脅的眼神。
當事情被全部翻出,殷皇臉色真的黑的不能再黑的,這個就是他的好女兒,他堂堂的天子,怎麼會生出如此狠毒愚笨的女兒?
“皇上,不要聽這兩個賤婢的,她們肯定是被慕昭,不,是被厲王爺收買了,她們的話不值得信的……”賢妃伸手狠狠的捶打着兩人,眼裏露出憤恨:“該死的賤婢,蕊兒可是你們的主子,你們竟然吃裏扒外!”
兩個丫鬟縮着身子,瑟瑟發抖,不能反抗,這是在一旁的榮恆看不下去,直接站出來:“回皇上,臣可以作證,這兩個丫鬟說的是真的,慕昭當時並沒有做什麼,是公主自己摔倒的,至於公主為什麼去大牢,尤其是去看一個恨之入骨的人,這恐怕說不過去,其中的緣由,相信賢妃娘娘自己心裏明白。”
他垂着頭說了出來,黑色的袍子一如他的人一樣,冰冷。
“榮將軍,慕昭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污衊我的女兒!”賢妃眸光閃了閃,眼裏慌張一片,可是依舊不認罪。
“夠了,來人,將賢妃送回昭和殿,閉門思過。”殷擎天吩咐。
立刻進來幾個士兵將賢妃拖了出去。
當殿裏安靜下來,殷擎天看着殿中站着的男人:“就按你說的做,和親,那十名女子由你去選,同時你和風瀾說,讓他儘快收集厲琛造反的證據!”攮外必先安內,厲琛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