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如果我一定要這個呢?
章節名:第一百零九章如果我一定要這個呢?
三姨娘回府後,還沒來得及脫下斗篷,便直奔書房。
當黑色漸漸的淡去,泛白的天際,慢慢的被一抹紅霞佈滿,天色明朗開來。
她無助的坐在椅子上,即使將書房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能找到那枚玉佩。
厲王爺並不是和善之輩,如果找不到他要的東西,那侯爺恐怕就出不來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很害怕,無論如何,她得趕緊找到才行,那種地方陰氣重,侯爺那樣尊貴的人,何曾吃過這般苦頭,這拖一天,她的心裏就不安生,她喘了口氣,繼續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翻找之時,突然一個黑色的錦盒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心裏一頓,伸手過去拿了起來。
輕輕的打開盒子,一陣梔子花香撲鼻而來,裏面靜靜躺着一疊畫像。
她原本緊張的眸子,此刻露出了一絲的龜裂,無盡的悲傷從她黑色的瞳孔中蔓延開來,這個畫上的女子,和她有着相似的面孔,卻又不是她,這個女人她服侍了好多年,即使隔着歲月的侵襲,她還是能一眼辨出。
秦雲錦,年輕時的小姐,她伸出顫抖的手,將那一疊畫像拿了出來,一張張翻看。
神態不一,妝容或淡或濃,有男有女,但是清一色一個面孔,都是秦雲錦。
三姨娘心裏一陣窒息,雙手顫抖,可是還是繼續翻開下一張,隨着一個又一個的模樣映入她的眼帘,她的心裏越發的疼痛。誰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聖葯,都過了這些年了,她陪着那個男人,不離不棄,包容他所有,他也對她從最開始的冰冷默然,到後來的寵溺關心,她以為他終是忘掉了秦雲錦,原來沒有,一切都是騙子,他欺騙了她的感情,欺騙了她的信任,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眼眶通紅,憤怒的將手中的一疊畫像拋下空中,伴隨着如雪片般的畫像飄落,她一顆心也被埋進了寒冰之下。
陰暗的牢房裏,慕懷仁安靜的坐在一個角落裏,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沒想到女兒沒救成,倒是把自己這把老骨頭折騰到牢裏了。
“大人,該用膳了!”隨着一陣開門的鐵門聲響,一個穿着獄卒衣服的男人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慕懷仁看着托盤上面一碗發黃的白米飯,一小碟爛菜葉還有兩個乾乾的窩窩頭,頓時胃口全無。
“放這吧,我暫時還不想吃。”
獄卒見此也不勉強,眼裏劃過一抹不屑,將托盤往地上一扔,直接轉身關門離去。
慕懷仁縱橫官場多年,自然會看人臉色,落到如此境地,他也不能挑着挑那,他還得留着命救昭兒。
想到此,他強逼着自己拿起一個窩窩頭啃了起來。
這個東西真的比隔夜飯還難咬,他真想直接扔了,可是,他一隻手摸到胸口,然後將手伸進衣服里,掏出來是個拳頭。
當手掌張開,裏面靜靜躺着一個翠色的玉佩,朝朝暮暮。
他眼裏此刻蔓延着深情,彷如幽深的大海一般,他眼裏有着脆弱和懷念,“錦兒,我一定會救出我們的女兒。”
他太專註,沒有聽到後面的腳步聲。
三姨娘提着竹籃,提着裙擺走了進來,捂着鼻子嫌棄的望着這座腐朽的大牢。
當看見她心中熟悉的身影,她嘴角揚起,加快步子走了過去:“侯……”
突然她的目光觸及他手上的一抹綠,身子剎那僵硬,剩下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
她聽着他深情的囈語,整顆心墜進了冰窟窿,原本她抱着僥倖,覺得那個畫像肯定是他忘記處理了,可是她此刻清清楚楚的聽着他懷念另外一個女人,在這樣一個危難的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思懷念另外一個女人,他將自己又放在何處?
手中的竹籃滑落,撲通一聲落在地板上,發出聲音,瞬間吸引了慕懷仁的注意。
慕懷仁心裏一驚,將玉佩收緊懷裏,抬首望向門口的女人:“拂萍,你怎麼來了?”
他的手上還拿着那個硬如石頭一樣的窩窩頭,衣服凌亂,臉色疲憊,眼眶下面是青青的黑色,他昨晚一定休息的不好。
“我是來給你送吃的。”三姨娘垂下眼帘,蹲下身子,將籃子打開,從裏面拿出如珍珠般飽滿的白米飯,還有各色香味四溢的佳肴。
她小心的將菜往門裏面塞,眼眶噙着淚水,哽咽道:“侯爺,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趁熱吃。”
慕懷仁心裏感動,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她的臉。
可是三姨娘身子往後退了下,在他皺眉的時候,她擦拭了眼睛,勉強笑道:“先吃飯。”
慕懷仁嘆了口氣,看着滿地的菜肴,心裏一陣感動:“辛苦你了。”
他拿起碗和筷子,伸手捏了一顆水晶蝦球,放在嘴邊之時,他的手頓住,不一會兒,他又將東西放了下來,心裏一陣難受:“不知昭兒現在如何了,進去了好幾天,我這個做父親的只知道進宮求情,倒是忘記了給她送吃的,這大牢的飯菜真的難以下咽,她一個女孩子……”
他眼裏的心疼,深深刺疼了三姨娘的眼,她按耐住想要發怒的衝動,輕輕笑了聲:“侯爺,趕緊吃,大小姐她沒事,你進去后,皇上將她放出來了。”
慕懷仁聞言並沒有高興,而是蹙了下:“真的?”他的眼裏帶着懷疑,在他看來,拂萍只是擔心他記掛,所以哄騙他的,他知道她是好心,但是還是希望聽到女兒最真實的情況。
“她現在在厲王府好得很,侯爺,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三姨娘抹了抹眼睛,伸出一隻手拿起筷子給慕懷仁碗裏夾着菜:“好好吃,這一天一夜的,肯定餓壞了。”
慕懷仁聽着她說厲王府,便知道這情況基本是真的,心裏落下一塊石頭,他重新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他倒不擔心皇上真的斬了他,既然允許拂萍送東西進來,肯定還是有迴旋的餘地的,況且他沒有勾結過回羽,這個皇上查清了,自然會放他出去。
待他吃飽喝足后,孟拂萍整理東西,動作很緩慢,眼睛不自覺的瞟向他的胸前,她剛才看見他將玉佩放進去了。
許是她不自然,眼神怪異,慕懷仁道:“可是還有事情?”
孟拂萍吸了口氣,將東西放在一邊,眸光對上慕懷仁:“侯爺,你可曾喜歡過拂萍?”
她的手垂在兩側,緊握成拳,心裏晃上晃下,有一股害怕瀰漫。
慕懷仁身子怔了一下,愣是沒想到她會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場合下詢問他這個問題,這個女人對真心的好,要是一點感情沒有,這是不可能的,畢竟兩個人相處了真些年,哪怕是件死物,用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他考慮了一會,認真點點頭,伸手拉過她的手:“都老夫老妻這些年了,我對你怎樣,你會不清楚?這後半輩子,我想和你一起過,待我出去后,我會重新稟明皇上,將你扶正!”
孟拂萍看着男人鄭重的眼,心裏流過一絲暖流,他果然還是在乎自己的,這樣就很好,她很想問,如果秦雲錦還活着,你還願意和我一起過後半輩子嗎?可是想到這中間的牽扯,她終究是將話悶進了心裏。
她心裏動了動,將另外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抿了抿嘴,片刻后,還是開口:“侯爺,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我一樣東西嗎?”
慕懷仁心裏閃過一抹不適,總感覺這個女人今天有些奇怪,可是她從來沒有找他有過什麼,想到這裏,他心裏又一陣柔軟,“你說吧,待我出去后買給你。”
孟拂萍搖搖頭,臉上一片淡然:“這東西就在侯爺身上,我想要你剛才手上的那塊刻有‘朝朝暮暮’的寒田玉。”
慕懷仁寵溺的眸光變得幽深,眼面上蒙上了一層冰冷,他伸手從衣服里拿出玉佩,摸着手中沁涼的玉,他涼薄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要這個?”
孟拂萍點點頭:“這塊玉千金難買,是無價之寶,我從沒從侯爺要過任何東西,今天是首次,希望侯爺可以成全。”
她將手伸過去,在即將觸碰他的時候,他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眼色嚴肅道:“這個不行,你重新想個,我一定買了送你。”
孟拂萍臉色僵了一下,隨後扯了扯嘴角:“如果我一定要這個呢?”
慕懷仁放開了她的手,將玉佩握緊,抱歉的看着她:“只有這個不行。”
她和他相知相許多年,卻終究抵不過他心中的秦雲錦。
她呵呵的笑了起來,越笑越大,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萍兒,你……”慕懷仁是頭一次看見她這樣,有些擔心,一直以來她都是貼心乖巧的。
孟拂萍伸手擦拭着眼角,可是眼淚越擦越多,她笑道:“你終究是忘不了她,不論我做什麼,還是比不過秦雲錦。”
聽着刻在心口的名字,慕懷仁臉色大變。
“可是你為她做再多,她也不知道,你蹲在大牢裏,她卻不知道在哪裏享福,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還有慕昭,你的好女兒,出來后就一直呆在厲王府,簡直不把安陽侯府當做家,也不把你這個父親放在心上,全府上下真心擔心你的只有我!”
她傷心難受,沒有細想,將心底最深處的埋怨說了出來。
慕懷仁很快捕捉到敏感字眼,立刻逼問:“誰在享福,她是指誰,你有事情瞞着我!”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心裏深處升起一抹期待。
孟拂萍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直接撿起地上的籃子轉身離開。
厲王府,慕昭倚着欄杆,往水裏透着魚食,眉眼一片深沉。
周圍的景色怡人,可是她卻一動不動,眉頭緊皺,沒有任何心情欣賞。
厲琛走到她旁邊,和她並排站着,深邃閃亮的眸子看着遠方。
慕昭回過神,側首看向旁邊的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頰,從這個角度看,陽光在他臉上鍍上了一層詩意的光澤,他長長的睫毛彷彿是即將展翅高飛的蝴蝶,扑打着雙翼。
她將手中的魚食甩進盤裏,然後轉身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厲琛,你還記得自己的生母嗎?”
厲琛眸光閃了下,看着她失落的臉,沉聲道:“我最摯愛尊敬的母親只有一個,我的母妃。”
慕昭身子愣了下,似乎是沒想到平時內斂深沉的男人,會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她眉頭鬆動,輕輕笑了笑:“我也喜歡王妃,可是我最愛的還是我的母親,她死去好多年了,可是我依舊記得她,依舊在心裏思念她。”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悵惘,難受,周圍的小樹輕輕的搖晃,將她細小的聲音融合在了清風中,多了濃濃的憂愁。
“我一直以為她死了,一直活在她失去的痛苦中,可是前幾天,突然讓我知道,她可能沒死,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裏,可是她卻不來找我,我希望她活着,可是更擔心她將我忘記,拋棄我,不愛我了。”
厲琛俊美無壽的臉上多了一抹複雜,深深的看着對面的女孩:“如果她活着,終有一天你會和她相遇,也許她就在某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你,關心着你,也許她就在你身邊……”
慕昭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活着就好,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她強制自己堅強的模樣,讓厲琛心底產生了一抹憐惜,他走到她跟前,將她拉進了懷裏:“你沒有母親,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照顧你,你不是一個人。”
這一刻他的柔情彷彿讓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殆盡,他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在她耳邊訴說真情,天地之間此刻只有他們兩人。
厲王妃在拐角處看着兩個孩子緊緊依偎在一起,心裏為他們高興,可是想到慕昭的話,她心裏便難受的緊。
厲昶看着她躲在一處,將頭小心的往外探,有些奇怪,走上前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嘴角漾起無奈的笑,他伸手繞過她的肩膀,摟住她,貼着她的耳根處,輕輕吐着熱氣:“偷窺可不是好事,讓孩子們看見,該取笑你了。”
厲王妃聞言,臉上燃起一抹羞色,將手中端着的櫻桃給他看了看,嘟着嘴小聲道:“我只是順便給他們送吃的,不是故意偷看的。”
厲昶當然知道,他只不過想逗着她。
他捻起一顆櫻桃放進嘴裏,咀嚼了兩下,然後挑了挑眉,將嘴巴覆上了她的柔軟,追逐嬉戲片刻,輕輕放開了她,壓着嗓子道:“是不是很甜?”
厲王妃臉上發熱,蒙上了一層胭脂色,她伸手輕輕捶了他兩下,“老不正經!”
厲昶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往懷裏帶了帶,然後俯在她耳邊繼續道:“我老不老,正經不正經,晚上你就知道了。”
厲王妃不敢置信,眼前這個男人真是什麼場合都不分,老是欺負她,她小心的看了一眼前面的兩個孩子,見他們沒有任何反應,便端着盤子轉身離開。
厲昶跟了上去。
待他們兩人走後,厲琛放開了慕昭,朝着那個拐角處看了看。
“他們走了?”慕昭也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後朝着厲琛吐了吐舌頭,感嘆道:“他們感情真好。”
厲琛珍珠般白皙的臉,蒙上了一抹粉色,讓人看不見的耳根處紅紅的,“沒有一點父母自覺。”
慕昭聽着他這麼一說,撲哧一笑,想到這對夫妻之前都是這麼相處的,那厲琛倒是挺尷尬的,天天面對這對活寶。
看着碧綠的湖水,岸邊的垂柳,假山怪石,小橋流水,倒是一片美麗之景。
這個地方比安陽侯府大,卻沒有侯府那樣亂七八糟的一大堆關係,這裏只有溫柔的厲王妃,愛妻如命的厲王爺,還有一個厲琛。
“如果嫁給你,一定會很幸福!”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到,沒有庶妹找茬,沒有妯娌相爭,沒有兄弟爭奪家產爵位……這裏一切都是平靜美好,溫馨和樂的,和這樣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也是很好的。
“怎麼?現在是不是後悔了,”厲琛挑了挑眉,眼裏閃過一抹玩味,他伸手勾起她的下頜,對上她清澈的眸子:“如果是你,現在反悔,也是可以的,我願意娶你!”
慕昭臉色紅的和番茄一眼,她仰視着他閃爍如星辰的眸子,心裏升起一股衝動,想要答應,這些日子太累了,她想要找一個可以依靠,可以避風的港灣,可是她終究是找回了理智,扒開他的手,輕輕笑道:“等我找回娘親后,再回答你。”
回到錦繡閣后,厲王府坐了下來,將之前她繪製的畫軸拿了出來。
厲昶有些好奇,走到她身邊,待看清她翻開的畫卷時,臉上一僵,那種不安又升了起來。
厲王妃低着頭,開口:“昶哥,昭兒好可憐,我們幫幫她吧。”
厲昶抑制住心裏的慌張,強制自己鎮定下來:“上次不是說過嗎?時間過的太久了,秦雲錦早已經化成白骨了。”
“可是昭兒說她娘沒死,一直堅信自己的母親還活着!”厲王妃不滿反駁,然後她扯着厲昶的袖口,模樣帶着祈求:“你就派人出去查查,在凌霜寺周圍好好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的。”
厲昶很想拒絕,可是最後還是迫不得已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