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名為鋼琴的比賽
第五十三章名為鋼琴的比賽
比賽正在進行中。
選手們按次序上台演奏曲目,坐在下方第一排的幾位評委時而點頭時而相互之間悄聲點評兩句。
雖然並不怎麼關注音樂這方面，但在龍介身邊耳目渲染久了,以妖狐的能力，自然鑒賞程度也跟着上來了。
看了幾個人之後,坐在妖狐身邊座位上的濱井美沙儘管看起來似乎很認真的樣子,實際上卻興緻缺缺：“在這種比賽上，連這種程度的曲子都能彈錯……看來是我高估選手的平均水平了,希望那幾個傢伙的學生能好點吧。”
“大概是太緊張了吧。”南野秀一笑着接話，沒什麼誠意地為台上的人圓場，“不過……的確，單論技術的話，龍介來參加這個比賽根本就是欺負人。”
濱井美沙的眼神微微一亮，意味深長地看着南野秀一：“你聽得出來？”
其實她跟這個少年並不怎麼熟悉,也只是在這兩天對方一直跟在龍介身邊忙前忙后的才熟悉起來。以前也有聽深田美幸提到過，她家鄰居有個很不錯的孩子，但也聽過就忘了，卻沒想到真正見面之後才發現對方是個如此靠譜的人。
……說真的，能和龍介成為朋友，濱井美沙就覺得對方肯定不是一般人。假如不是神經粗到一定境界，就是脾氣好到能容忍龍介那種微妙讓人感到不適的氣場。
就算是給龍介當了這麼多年的音樂老師，表面上看去兩人說話的時候語氣也都熟稔到彷彿是親人一般，但其實濱井美沙心底時不時的還是會感到彆扭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學音樂的，對情緒方面的感知就比常人要更靈敏一些。
就算濱井美沙不去計較深田龍介那在演奏時一點都不給力的情感表達，光是平時的交流她也感到十分的累愛。
一開始她的確熱情滿滿，試圖把龍介引向正軌……但效果差成這樣就不提了，更糟糕的是，她能察覺到自己的熱情像是投入了冰水一樣，連個浪花都沒打起來，一點回應都無法得到，只剩下了心冷的感覺。
短時間還能堅持，時間一長她是真的沒精力繼續了。無法得到回應的感覺特別糟糕，還不如就一開始不要太在意比較好。
結果她在這幾天幫家人不在身邊的深田龍介處理參賽事務的時候，發現這個跟龍介似乎關係不錯的南野秀一居然像是完全不在乎龍介那堪稱冷淡的回應，該怎樣還是怎樣，就好像是在面對一個正常人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濱井美沙覺得叫南野秀一的這個少年也是不正常的。
但是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卻能夠判斷得出，雖然南野秀一本性可能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溫和，但好歹還能讓人感覺到他有着情緒，而不是像龍介那麼空空落落如同黑洞一般什麼都感覺不到。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能忍受得了龍介的啊……
有一次濱井美沙忍不住拐彎抹角隱晦地暗示這個問題之後，南野秀一微微一笑：“我相信他很重視我，只是不太會表達出來而已。只要能堅信這一點，我就能和他安穩地相處下去。”
濱井美沙：“……”
——對不起，我實在無法從他那裏得到能夠支撐如此程度自信的基礎……
而此時此刻，聽到濱井美沙問題的南野秀一沉吟了一下，立刻就回答道：“聽得出至少比龍介有感情，但技術層次實在不堪入耳算么？”
“……”濱井美沙無語了片刻，“你拿龍介當標杆的話……啊，龍介出場了。”
不得不說龍介的氣場真的是完爆前面所有人，只是往舞台中央的大鋼琴走的這幾步路，其高冷而漠然的氣質就充滿了……所謂的藝術家孤高的感覺。
若是沒有一定水平，他是沒有自信能擺出這幅模樣的。
大概是被這少見的異常氣質給引出了什麼興趣，南野秀一的視力讓他清晰地發現坐在第一排的幾個評委似乎無意識地坐直了等待下文。
要知道之前他們可是從坐姿端正漸漸到了靠着靠椅還萎靡不振的狀態，能在彈奏開始之前就認真起來也足以說明問題了。
龍介向著台下微微一鞠躬，起身的瞬間遠遠地與南野秀一的視線交匯了一瞬間，隨即轉身去坐在了鋼琴凳上，稍微調整了一下與鋼琴的距離，然後緩緩抬起手——
平衡，華麗，精緻，優雅。
比賽規定第一首是從車爾尼的第335號或者第74o號中選一首練習曲。
以這種不需要什麼感情，只要把握好技巧就沒問題了的樂曲作為開端，龍介顯然表現的很遊刃有餘。而且雖然是高強度練習曲，但跟李斯特的某些高難度練習曲還是差遠了，因此整整一首曲子下來他才開始稍微有些喘。
一曲終了，台下的評委紛紛點頭，有幾個甚至不加掩飾地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一位女士評價：“能把車爾尼也彈奏出這種優美又流暢的感覺，而且選曲是中上的難度卻沒有任何差錯，這孩子的基礎不錯。”
很快就有人贊同道：“是啊，基礎看起來真的很好，只是體力似乎有些跟不上？”
“大概是太緊張了吧？說不定過一會兒就好了。”這是一個聽上去像是濱井美沙老朋友的評委，“這孩子大概就是濱井女士的學生了吧？她當初說過一眼就能看出與其他孩子不一樣，現在看來就只有他一個符合的樣子。”
看得出濱井美沙認識的人很多，又一個熟悉的人在感慨：“唉，若非濱井女士的學生也要參加比賽的話，她現在也該坐在評委席……”
拿着比賽報名表對照曲目名單的評委皺眉讓她們安靜一點：“好了好了，該下一曲了，是巴赫的十二平均律……咦？這孩子已經能演奏十二平均律了？比賽項目上只是說選巴赫的曲子，難度自己把握吧？”
“我還以為十二平均律要等到第二組比賽的時候才能聽到呢，沒想到現在就可以見到，不知道這孩子能彈到什麼程度。”
評委們把龍介的體力不支當成是緊張過度的呼吸急促，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甚至開始期待他的下一曲。
龍介趁着一曲間隙稍稍休息了一下，呼吸緩了緩，覺得昨天那個藥效似乎在恢復體力方面也不錯。
下一首，巴赫十二平均律中的《升c小調前奏曲與賦格》。
巴赫的曲子最繁瑣的就是兩隻手卻不能僅僅彈兩個聲部，而是三個聲部四個聲部甚至更多。而巴赫的十二平均律被稱為巴赫鋼琴復調作品的頂峰之作，從而可見它的難度。
但對龍介來說，凡是技巧方面的難度都不叫難度……正因為知道自己在情感表達方面的不足，所以他才必須把自己的強項給表現出來，好不至於讓自己第一輪就被刷下去——
之前誇讚過龍介的一位評委聽了半首曲子，忍不住蹙眉評價：“技巧依然那麼好，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都已經彈十二平均律了，要求就不要太高了，說不定為了不出差錯太緊張了才顧不上別的。”
女子毫不客氣地對寧事息人的男子說道：“就你這種態度，才總是被當成最高分不計入評分啊！到底選你來當評委是幹什麼的？”
男子苦笑：“好了好了，人家還在演奏呢……”
一個從一開始就擺着一副深沉臉的男子說道：“不說別的，這個孩子的技巧真不一般，目前為止兩首曲子沒有一個差錯，所有的技術表達都如同教科書一樣的標準，就是不知道後面的曲子……”
坐在他旁邊的人拿起單子看了一眼：“下一首是《12個標題的練習曲》中的一首，第1和第4條除外，或者帕格尼尼大練習曲中的一首……這孩子又……”
“他又選了高難度的曲子？我記得我好像見到了一個……啊果然就是他，李斯特的《鍾》。”
所有評委在這一刻，腦電波都同調了。
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連《鍾》都一絲差錯都沒有地演奏下來？
雖說鋼琴比賽，彈曲子最基本的就是不能彈錯，但……這可是李斯特的《鍾》啊。
“非要不錯也不是不行，可是速度要稍微放慢一些……”一位評委的話音剛落，上面的演奏已經開始了，立刻就把他的話給堵住，“……居然是原速，他最多才十三歲吧？”
大家都開始調整坐姿，聚精會神地聽起了上面那個少年的演奏，好像想要證明什麼，又好像試圖推翻什麼。
雖然曲子才僅僅開了個頭，但是台上正在彈琴的少年已經喘的有些厲害了。
評委們都忍不住擔憂了起來，甚至有些人恨不得停掉比賽，讓上面的那個孩子休息夠了從頭開始彈李斯特，看看能不能破掉某些記錄。
喘成這樣要是還能把李斯特一絲不差地彈下來，那根本就不是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