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三師叔
“青書師兄,這是今天的葯,太師傅吩咐,你若是煩悶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乖巧的小童將葯奉上,在邊上好心地去勸道。
青書合上手中的書卷,嘴角含笑,從窗檯打進來的陽光落在他俊雅的半邊臉上,像一幅流動的畫卷,水墨馨然,“勞煩清風師弟了,三師叔有消息了嗎?可曾找到無忌?”
清風看的臉微微一紅,連忙回道,“三師叔還不曾回來,不過有師兄提供的消息,三師叔已經趕往了昆崙山附近,相信不日就會傳回無忌師弟的消息了,師兄還是寬心養傷吧!”說到這裏,清風也忍不住唏噓,“三師叔在床上躺了十年,咱們武當上下雖然嘴上不說,可都想着三師叔這一輩子都這樣了。沒先到三年前青書師兄你竟找到了那樣的神奇妙藥,三師叔站起來的那一刻,咱們都不敢相信,大師伯他們當場就哭了,就連太師傅也……”
“這也是三師叔命不該如此,我也是碰巧,剛好得了一盒黑玉斷續膏,沒想到真管用。”宋青書在清風的攙扶下緩緩站起,嘆道,“不過三師叔這身疾是醫好了,這心病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他之前心中一直就覺得對五師叔不起,認為自己才是害了五師叔全家的罪魁禍首,現在身體好了,心病卻更深了。這次聽說無忌被抓,更是發下重誓要找他回來,太師傅都攔不住,但願以後見到無忌,他心裏能好受點,不再這麼自責。”
“恩,師兄的話一定能應驗,說不定現在三師叔已經救回無忌師弟,正趕回武當呢!”清風想起那個一臉倔強,讓人心疼的師弟,也是一臉關切。
宋青書嘆一口氣,卻不再說話了。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這次三師叔出去,八成是找不到無忌的,若是不出意外,他們再次見到無忌,應該是五年以後的光明頂了。可惜,這話他卻是不能說,當時三師叔下山的時候他也沒能攔着,罷了,這樣補償的行為最起碼能讓三師叔心裏稍微好受點。
想起一個多月前他被范遙送回武當山下,只剩半條命的他讓武當山上下大驚,還是太師傅合父親以及幾位師叔七人之力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但他體內的傷勢也只是被太師傅用深厚的內力暫時壓住,那種滲透經脈的詭異毒素連太師傅都無能為力,好在休養了一個多月,身體受損的經脈正在慢慢恢復着,雖然緩慢,但好在那種奇毒竟一次也沒有發作過。不但沒發作,好像還在助他恢復着破損的經脈,將那些多出來的亂竄的真氣慢慢制住,這種奇詭的現象讓見多識廣的太師傅都呆住了。觀察了這麼長時間,太師傅才嘆道,大膽猜測這種前所未見的冰魄烈焰毒怕是和他的身體結合在一起了,雖然平時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但要拔除卻是千難萬難。換句話說,若是真要將這種奇毒從他體內清除,他的生命,也會在毒素離體的那一刻消亡。碰到這種事,也不知是該說他命好還是命歹,畢竟聽太師傅說,這次若不是因為這種奇毒,他的命早在逆運真氣的時候就該沒了。
路上遇到許多同門師兄弟,見到宋青書緩緩走來,均恭敬的向他問好,只是神色間免不了帶着點同情和憐憫。宋青書神色如常,心裏卻嘆一口氣,或許在別人眼中,一向作為天之驕子的他現在身受重傷,又永遠失去在武學上再進一步的機會,實在是惹人同情吧!不過他自己心裏倒沒有過多的沮喪,畢竟這次的危險出乎預料,他能撿回這條命都應該感謝上蒼,再貪心別的就過分了。再者,這世上的事你永遠不能下絕對的定論,焉知他不能再修鍊內力就表明他在武學上難以寸進?且不說他現在修鍊的逍遙派絕學迥異於尋常武學,找到別的增進內里的方法也未嘗不可能,更何況以後自己那位驚采絕艷的太師傅還會創造出幾乎與內力沒有多大關聯,流傳後世的太極劍法呢!
到了紫霄宮,原來不止父親與幾位師叔,太師傅也在,宋青書自是一一與他們見禮。幾位師叔也都習慣了他的作派,便是性格最為跳脫的七師叔莫聲谷,最開始時一直嚷嚷着禮多了見外,見他行禮就擺出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可次數多了,也懶得再說什麼。他的父親宋遠橋倒是對他的行為頗為滿意,坐在張三丰下手,扶着一把黑須滿意地點點頭。
張三丰含笑招呼他坐在身邊,先抓過他一隻手替他把脈,確定他身體將養的一切正常才又詢問他一些日常起居的瑣碎小事。宋青書雖心中疑惑,卻也都一一認真的答了,果然換來這位張真人滿意的笑容,對着在座的幾位弟子誇讚道,“我觀青書這孩子,恭順正直,胸中磊落,難得的是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豁達的心態,實在是我武當之福!”
還未等幾位師弟說出恭賀的話來,宋遠橋就連忙站了起來,“青書品行雖不差,別的地方卻都並不突出,何況這次受傷影響甚大,以後是否能有成就都是難說,實在當不得師尊如此讚譽!”
這話說得重了,雖說宋青書丹田經脈受損不能練武大家都心知肚明,卻是都心照不宣,唯恐觸到了宋青書心中的苦痛。這次宋遠橋當眾直言不諱,俞蓮舟他們自是心中大急,一面忙着反駁這位過於嚴肅不近人情的大師兄,一面試着勸慰宋青書。
唯有張三丰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含笑不語。宋青書心中又是止不住的疑惑,好像自他這次回來,這位太師傅待他就格外親近,不僅對他的傷勢噓寒問暖,還常常同他談一些江湖見聞武學真諦,每每一談就是好幾個時辰。雖說以前作為武當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兼有宋遠橋這層關係,張三丰待他也極為和善,然而宋青書仍能明顯地感到其中的不同。在與這位堪稱傳奇的太師傅的交談中,宋青書在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些問題后,總能感到張三丰不時投注在他身上的激賞的目光。而且宋青書有一種感覺,張三丰似乎能看穿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而且十分賞識。就像現在,宋青書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座這麼多人,估計唯有坐在首位的這位睿智的老者,才能看出他心中其實並不十分在意什麼內力傷勢之類的問題。
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宋青書不由地將目光落在上首的張三丰身上,幾乎在同時,張三丰的目光也看了過來,那裏面有洞察,有理解,有欣賞,也有慈愛。隨後他笑了笑,輕咳一聲打斷了下方雜亂的聲音,輕嘆道,“遠橋啊,這次卻是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