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遷都爭議始末(網文摘錄)

北宋遷都爭議始末(網文摘錄)

古人沒有機會拿起放大鏡、轉動地球儀研究所謂“地緣政治”。

地理在衝突中的作用從來沒有被忽視,但是從來受到視野的限制。可以責備前人缺乏遠見,不能以為他們愚蠢,因為高明的實踐者不會脫離他的時代和環境,眼前的、現實的威脅才是最需要認真對待的。“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也算是正常心態,只要不大聲喊出來,沒有人指責你。

自然、政治、經濟是構成地理的要素,心理、傳統乃至偏見影響着對地理的認識。

過程合理而結果荒謬,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悲觀者解釋為宿命。宿命其實就是“已知”砌成的一口井,你只能老老實實坐在裏面看天。不乏善於空想的先知,從方寸天空感知到了宇宙,但是最好作為秘密藏在心裏,說出來就是異端。

比如海洋,中國史上,海洋的作用曾經只是出產鹽和海鮮。宋朝開放和逐利的心態使海洋和貿易發生關係。海洋受到的輕視仍然顯而易見,它的魅力甚至不能觸發文人寫作的情緒。

明朝三保太監的神秘行程,至今爭論未休。緊接着時斷時續的海禁,朱棣子孫害怕的恐怕不僅僅是東邊島國的海盜,加上明朝清高,不重利,理所當然拒絕了海洋。直接後果是扼殺了人民的冒險jīng神,腰斬了航海技術的存續。

東邊的大海和西部的高原一樣安全,是天賜保護中華沃土的屏障,除了颱風和海盜,海洋不會帶來其他威脅,這是毋庸置疑的常識。

1840年,英國艦隊的巨炮宣示,常識也與時俱變。

中原是核心地域,南方充滿變數,威脅來自北偏東北。這就是宋朝初期的地緣政治。

從祖國地圖上可以看見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中國的中心曾經長期徘徊在現代陸地疆域的中心。很像巧合。

過度開發致使得地力拔盡、風沙緊逼,連年烽火摧毀秦磚漢瓦的同時也摧毀了人們的信心,五代開始重心向東遷移。建炎南渡是一次被動的戰略轉移,而朱元璋幾乎成功地把南京營造成新的中心。歷史差一點弄巧成拙。感謝朱棣的燕王經歷,遷都běijīng是他的最大功績,從此南北不能分割。後來中華雖飽經磨難,基本疆域因此得以保存。

汴梁(開封)受到青睞不是偶然。汴梁居於中原腹地,四周河道縱橫,沃野千里,汴河、黃河、廣濟河和惠民河可通漕運。

河流是自然的賜予。古代物資調運,以水運最為經濟便捷。南方豐富的物產早已不可或缺。隋煬帝開鑿運河的意義不亞於秦始皇的修建萬里長城。

汴河連接黃、淮,隋唐以來一直是水運要道。開封扼汴河咽喉,西經黃河、渭河連接洛陽、長安;東南經淮河、運河直通長江,聯繫南方各地。

“汴水橫亘中原,首承黃河,漕引江南、荊湖,其利遠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宋史河渠志》)

除了北方無險可守,一切完美。

南宋章如愚《三都論》,對長安、洛陽、開封的地理有冷靜的總結:

“長安之制以陝西為畿輔,而屏蔽實在河東;大梁之制以河南為畿輔,而屏蔽實在河北。故由古以來,洛京之禍常起於並汾,汴都之變常起於燕趙”。

明末清初,中國自己的地緣政治家顧祖禹在他的巨著《讀史方輿紀要》中作如下結論:“都汴而肩背之慮實在河北。”

他們闡述的是現象,從諸多內訌結果看見的現象。河北為什麼克制河南?堪輿學的解釋過於玄奧。從正常思路分析,河北開發已久,與河南相較,不落下風。同樣道理,河北建都,也難抵擋河南的衝擊。

開封周圍缺少天然屏障,地形決定了它只能成為一座美麗的和平之都。

北方勢力長期威脅黃河文明,西北在與漢唐的對抗中落敗,大的民族紛紛向別處尋找出路,小民族無論成敗,難逃被融合的命運。

契丹和女真的中心都在東北,或游牧或漁獵,人民驍勇。契丹乘五代之亂,前鋒南進,將幽雲納入囊中,成為與北宋叫板的資本。

失去幽州一線的防禦,北部邊防只能以河北為縱深。河北地勢平坦、地域廣大、難於防守,騎兵可以來去如風。

北宋曾經在汴梁附近廣植樹木,阻擋北方鐵騎。又在東起泥沽(天津東南)海口,西至保州(河北保定),築堤蓄水,構建“塘濼防線”。這些舉措沒有起到實質作用。

經營河北的成本巨大,趙匡胤認為無險可守抵消了汴梁的所有其他優勢。

趙匡胤是正確的。對於北方要時刻jǐng醒,而國家亦有惰xìng,不可能長時間對一件事情保持專註,熱情會減退,jīng神會疲憊,注意力會分散。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在趙匡胤主持下,開始了關於遷都的大討論。

石敬瑭是個小丑,他出演的角sè卻改變了戲劇的衝突。幽州這個首選之地,無奈在現實中如同鏡花水月。

北方利於穩定,南方利於發展,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毫無疑問。而在當時轉向南方便意味放棄正統,所以南方不在討論範圍。

唐朝還不是太久遠的往事,西安和洛陽的魅力,牽動了趙匡胤的神經。

向西,去找回到漢唐的榮耀。

開寶九年(976年),趙匡胤洛陽祭祖,遲遲不歸。

河北為陽。洛陽處洛河以北,北經邙山、黃河,連接幽州;南經伊闕,直達江漢;西有崤山、潼關,連接關中;東鄰汴梁,連接江淮。中國史上,九朝建都於此。

洛陽是趙匡胤的出生地,更增添一份特殊的感情。

久經戰火,當時的洛陽城市凋敝、營壘破敗、物資匱乏,除了有險可守,一切都不太完美。

趙匡胤卻以罕見的執著,認定了洛陽。甚至將皇陵修築於鞏義,遠離汴梁,與洛陽咫尺之遙。

西遷計劃遇到重重阻力。

李懷忠是趙匡胤的心腹愛將,向趙匡胤進言:“東京有汴渠之漕,歲致江淮米數百萬斛,都下兵數十萬人咸仰給焉,陛下居此,將安取之?且府庫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動搖。”(《續資治通鑒》)

李懷忠未必有此等見識。無論是時人還是後人假託其口,這一席話闡述的正是現實,現實的技術難題。

據說趙匡胤與弟弟趙光義有一次更高層次的對話。(《續資治通鑒》)

趙匡胤:“遷河南未已,久當遷長安”,“西遷者,非它,yù據山河之險而去冗兵,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也”。

趙光義:“安天下在德而不在險,秦據關中,苛政虐民,不二世而亡。”

趙匡胤:“晉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殫矣。”

標準的清談,彷彿兩個太學生的辯論。是不是如一些說法,兄弟二人有幕後的推手,天知地知。

遷都計劃流產。北宋名義上設置了四個京城,趙匡胤聊以自慰。東京開封府,西京河南府(洛陽),běijīng大名府(今屬河北),南京應天府(河南商丘)。東京則是唯一的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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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不落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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