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回 死亡谷險惡處處 聖光峰秘境重重

第一七四回 死亡谷險惡處處 聖光峰秘境重重

王母言笑在天涯,冰雪難掩桃李花;不羨仙源迷勝境,偏闖絕域自瀟洒。

張騫見鋮乙不由分說的沖了出去,急叫:“鋮乙!回來!”

但鋮乙一旦跑起來,是無論如何要跑下去的,已經停不住腳步了。眾人驚訝地看到他很快成了一條白影在燦白雪地上疾風般吹過,已經到了一箭地外了。再看前方那個灰影遠在數里之外,好像也沒想到有人突然衝來,而且速度奇快無比,略有猶豫,在鋮乙又跑近兩箭地后,也奔跑起來。眾人再次張大了嘴,他跑的比鋮乙一點不差,鋮乙在開始跑出去時,離開他約莫能有兩箭地,他才開始動的,然後大夥就看到前面一條灰影,後面一條白影在雪地上不遠不近的迅跑。那人,眾人已經可以肯定那必定是個人而不是別的,好像故意要和鋮乙比試腳力一般,並不向遠方跑,而是繞着圈跑,鋮乙毫不示弱,在後面緊隨不舍。

這麼一個大圈子,大夥想就是騎馬也得個大半時辰,但就在大夥瞪眼觀看的時候,兩人竟然已經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正前方。前後的距離還是兩箭地左右,既沒有讓鋮乙近了一點,鋮乙也沒有被人拉開了一點。鋮乙此時心潮澎湃,一心要追上那人,腳下沒有停歇的意思,發力狂奔。那人見他繼續追來,也只得繼續奔跑。他開始還以為鋮乙雖然跑得快,也會像原來那樣,走走停停,不至於不停歇一口氣追下來。現在他驚恐地發現這人好像不是血肉之軀。竟然不知道累的一直奔跑起來。他哪裏知道鋮乙當初被狼群追逐的時候。哪兒有停歇的機會?奔跑開了之後。鋮乙只覺得多日來鬱悶心中的一股惡氣化作了流貫周身的正氣,給了他使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讓他不停地高速奔跑而既不覺得疲憊,也不覺得饑渴。

大夥的眼睛瞪得溜圓,看着鋮乙白色的身影慢慢接近前麵灰色的人影,康貝弄和他的衛士、奴僕們以為是神佛的灰影在逐漸的慢下來,他們不相信一個人,一個瘦弱的漢人。可以贏過他們心中的佛!

那個灰影好像還不甘心認輸,還在勉力奔跑,大夥往前走着,他們奔跑的圈子也在移動,等到他們到了灰影起跑的地點,兩人已經跑了十幾圈了。眾人仔細搜尋地面,看到第一圈,地上極淡的腳印,如果不仔細的、當回事看,一般人就會覺得他們沒有留下腳印。第二圈。腳印可以看到了,但每個腳印之間。總有三丈遠近,看不出是鋮乙的,還是那人的。第四圈,腳印突然密集起來,第八圈,腳印雜沓,可以看出鋮乙的皮靴已經掉了底,他是赤足奔跑的!

大夥不等張騫吩咐,各自分開攔截在圈上,那人滿臉的汗水,腳步沉重的停下來,眾人看清了那人,頭上沒有頭髮,臉色焦枯,眉毛淡細,眼瞼低垂,斜披着一條麻布袍子,露出了右邊肩頭和一條右臂,雙腳**一直到雙膝。大夥面面相覷,他們穿着厚重的皮袍,還覺得苦寒難當,此人竟然如此打扮,在這極寒苦的荒原、大山中,怎麼活下來的?

康貝弄和他的族人卻聚攏過來,越眾上前,一個個撲翻跪倒口呼不已,大夥勉強聽出喊的是:“活佛!活佛!”看得其他人矯舌不下,鋮乙一陣風般到了跟前,訝異的看着康貝弄等人跪於那異人面前。那人竟然心安理得的讓康貝弄跪着,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看到鋮乙,咧嘴一笑,精瘦的臉上有了一抹奇異的光彩。他張嘴嘰哩哇啦說了一通,眾人茫然,枕石龍苦笑道:“康兄,你還是起來吧。給咱們說說你們這位活佛在說些什麼!”

康貝弄抬頭看看那個活佛,活佛點頭,他才敢爬起來,對張騫等人說:“我們活佛誇讚這位鋮乙兄弟好深遠的內力!是他遊方、苦修幾十年所僅見!”

張騫道:“你問問活佛,他怎麼在這裏出現,又為什麼不願和咱們相見?”

康貝弄又嘰里咕嚕回頭對活佛說,活佛說了幾句,他對大夥傳譯:“我們活佛是來找人的,他的一位師友幾十年前在昆崙山失蹤了,他才尋了來。不願與咱們相見,是怕耽誤了他的苦修,也怕嚇阻了各位。”

眾人這才瞭然,都在心中打鼓,如果這般修行,我寧願不永遠在人間受苦!

活佛對大夥一一打量了,對張騫點頭,說了幾句,康貝弄:“活佛說中國人物,果然非凡。天使器宇軒昂,當得起大國風度。”

張騫一愣,“他知道我?”隨即釋然了,如果這活佛在西番有日子了,知道他也不稀奇如果不知道他倒奇怪了。

活佛又轉向兒君醉,上下不住打量,突然指着他,說了什麼口氣急切,眾人急等康貝弄傳譯,康貝弄等了一會,才在活佛面前低聲說了幾句,活佛又說了幾句,他才轉過頭對兒君醉說:“活佛說閣下身具慧性,有跟着我佛修行之後成佛的慧根。問閣下是不是有意跟着活佛修行?”

兒君醉大搖其頭,他雖然不懼艱危,還是被活佛的苦修嚇住了。康貝弄不以為然:“活佛說,你其實已經歸於佛門十多年了,卻還不自知。勸你還是正式跟着他修行,可以早成大道。”

兒君醉一愣神,“這你都能看出來?”他想起渾耶王說的,他的功法是得自西極一個苦行人的,難道說他們是一家,同出一門?

活佛搖頭不已,又轉向牛郎,微笑點頭,對康貝弄說了幾句,康貝弄:“活佛問你見沒見過他師傅?”

牛郎對他沒頭沒腦的話,弄糊塗了,“他師傅?沒有,沒有!他師傅什麼模樣?”

活佛又說了。康貝弄:“他師傅高的像昆崙山。壯的像大地。他還是很小的時候。見到的師傅。”眾人想,小孩子眼裏的大人,可不是都大山一般,他這麼說他師傅,也不稀奇。

牛郎心裏一動,好像想起了什麼,但立馬頭痛欲裂,抱住了腦袋。蹲在地上。

他痛苦地表情沒有瞞得過活佛,活佛上前伸手按在他的頭頂,張騫等人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圍住了,看他要幹什麼。

他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在牛郎頭頂摩挲,牛郎的痛感慢慢消失了,腦中猶如注進了輕風,暖意融融,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高大的人。影子還模糊不清,但那人對他很好。帶着他到處走,那人的臉始終不清,但身上長長的毛卻清晰起來。他叫道:“大骨!大骨!不要離開我,留下我一個人!”

眾人看到牛郎沒事,放了心,卻看到活佛臉上的痛苦,淚水慢慢沁出,流了下來。牛郎清醒了,活佛的手拿開了,看着他的眼睛,兩人眼睛對視,慢慢地都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兩人好像都讀懂了對方,手拉着手,牛郎眼睛眨動,活佛一瞬不瞬的盯着,就像在看什麼奇妙的東西。

過了半晌,牛郎笑道:“怎麼樣?你看清了嗎?”

活佛點頭,說了句什麼,牛郎也點頭。兩人這一會功夫,好像不僅心靈相通,而且能相互聽懂對方說的話!張騫、帕塔提等人如何肯相信?

花翟已經叫了起來:“牛郎,你們搞什麼鬼?不要說你可以看懂他、聽懂他!”

牛郎微微一笑,“兄弟還是真懂了他。那個教了我種田,還給了我功法的,是他師傅,也是他親生父親!苦修、傳道,從天竺國出來,到了大夏國、大月氏、康居、大宛,沿昆崙山一路往東,發下宏願,要把佛法傳遍天下。卻到了昆崙山就失蹤了。他長大之後,一邊修行,一邊就尋找師傅,到了這裏。我把我初到昆崙山的事給他說了,他說那個人可能就是他要找的。嗯,我可以想起原來的事情了,還不會頭疼了!多謝師傅。”躬身深深施了一禮。

花翟搖頭,牛郎奇怪,“你又搖什麼頭?”

“那個地下的人,你喊他大哥,這個人是那個人的兒子,你喊他師傅。你們的輩分怎麼論的?”

牛郎一笑,知道跟他說不清。

活佛對眾人宣了一聲號,不再理會,向著他們的來路揚長而去,眾人知道他是找昆崙山碧霄宮去了。王母拘禁了其父,人家兒子找上門來,他們的恩怨不知該怎麼了結。

枕石龍對怔忪不語的康貝弄道:“康殿下,你們那裏真的有人信奉他嗎?也像他這樣苦行?”

康貝弄搖頭,“我是來匈奴前見過他傳道。我族裏的牧人有人聽信了,覺得眾生愁苦,今世痛苦,相信有來世,可以通過苦行,修得來世的福報。我父王聽人說起,請他進宮說法。他讓父王戒絕女色,戒絕殺伐。父王以為他言說不經不倫,當做玩笑聽聽。不想我母后覺得有理,竟然想跟隨他苦修!我父王大怒,趕跑了他。幾個武士想討好我父王,跟隨其後,要殺掉他。結果那幾個武士驚恐地發現他在都城外面,懸空肅立!武士都跪在腳下,願意歸附門下。所以說我……這個……”

就在這時,鋮乙突然驚叫:“怎麼這樣!”

眾人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他驚異的指着雪地上的腳印,說:“只有我的!那個人到底都沒有留下腳印!”

眾人本來以為他跑贏了對方,替他高興,現在眾人更是莫測對方高深了。眾人議論着,繼續前行,四下看去,前面又是一座雪峰,左右也出現了雪山,他們置身在一個盆地中。面前雪消冰融,河從雪峰流下,在盆地中平緩流淌,積下一個湖泊,明鏡一般映着雪峰。甘父說:“奇怪。這裏怎麼沒有禽鳥和走獸?”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這裏的水肯定還是鹹的、苦的唄。”兒君醉道。

“不對。咱們見過鹹水湖,岸邊沒有水草的。這裏水草豐美,不應該沒有走獸的。奇怪,真是奇怪。”甘父不住說著奇怪。

枕石龍忽然低聲說:“不奇怪!大夥小心,不要大聲說話。也不要打鬧。馬也不要讓它鳴叫!我聽過族人說山裏有神明的。如果惹了神明。大聲吵嚷,就會降災,輕則雨雪冰雹,重則獸死人亡!神靈得很!”

牛郎也說:“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牽牛姐她們說的,山裏有地方叫死亡谷,雖然水草豐美,馬、牛什麼的進去就出不來!邪門得緊。”

花翟哈哈大笑。兒君醉也莞爾笑道:“咱們兄弟也是山裡人,在山中十多年,吃人的猛獸見過不知多少,還沒有遇見什麼神明!”

話音剛落,就聽到山上雷鳴,眾人驚奇之際,就看到本來明鏡一樣的湖面起了波紋,波紋越來越緊密,越來越大,開鍋一般的翻滾起來。山上的雷鳴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了,好像就在身邊響起!嚇得大夥心驚膽戰起來。就是花翟、兒君醉膽大包天,張騫、甘父見識非凡,帕塔提、經多見廣的也不由得暗自沉吟,別的人卻多已跪倒,磕頭不已,口中念叨不住:“山神!湖神!王母娘娘,佛祖,活佛!不要責怪這些無知的蠻子,饒了他們。我們給各位大神奉上牛羊!”

馬驚嘶起來,雨點也落在他們的頭上,開始還小,迅速的變大了。馬更是嘶鳴不已,人也混亂起來,雨點變成了冰雹打下來。打得眾人躲沒處躲,逃無處逃,一個個鼻青臉腫,落湯雞一般,馬也跑了兩匹,死了兩匹,只剩下一匹馬!好在,冰雹、雨點很快停歇了,好像山神、湖神還有佛祖、王母聽到了人們無助的祈禱,慈悲心起,真的饒過了他們。

枕石龍、康貝弄帶着他們的衛士這下子越發磕頭不止了。

花翟和兒君醉看看大夥都因為兩人的不敬神明,弄得如此狼狽,對大夥的怒目而視報以慚愧的微笑。張騫知道也不能怪他們了,只得說:“咱們以後小心。大夥怎麼樣?還能不能走?”

各人檢查了,雖然頭上、身上挨了幾下,卻都沒有傷了筋骨,紛紛道:“沒事。還行。”都低聲下氣的,好像怕別人聽到一般。

一時間雨過風輕,太陽掛在山頂,眾人認清方向,看山上流水下落,望着近乎直立的雪峰,張騫說:“不知道這裏是不是就是大河的源頭了?再想往上,看來咱們是上不去了。”大夥沒人回答,他們也不清楚哪裏是河源,有的人也不在乎是不是河源。

張騫搖頭,從懷裏取出一片羊皮,小心的用針在上面刺了幾個字,畫出一條線,才收起了。“天子吩咐,到了昆崙山能找到河源,就找找看。那一天跟天子一起看了古圖,好像就是這裏了。”

又完成了一件大事,張騫心情愉快,腳步輕鬆起來,“嗯,我看西北好像是兩扇門一樣,會不會就是出山的路?”

枕石龍好賴是昆崙山下的人,問了問手下衛士、奴僕,也都搖頭,甘父笑道:“這裏鳥獸絕跡,沒有人來過的。我們還是自己撞運氣吧。就西北。”

實際上,湖水阻住了南、西方向,東面、北面是他們的來路,也就只剩下西北好走了。大夥硬着頭皮,順着山勢慢慢向西北走,越走山越高越走,越沒有路,腳下全是大大小小的石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就這樣在不是路的山上走了半天,天漸漸就黑了下來。甘父說:“看來今夜只能在山坡上睡了。不小心就可能滾到山底下去!不過,好的是猛獸不會跑過來。”

大夥沒心思笑,費力找到一片稍平的地方,那僅剩的一匹馬也留在下面,讓它自己逃生去了。眾人拿牛皮索拴住了各人的腳或者手,才相互倚着,把幾條獸皮矇著,小迷糊了一會。山風呼嘯,鬼哭狼嚎一樣,上面的石頭嘩啦啦的不住滾落,沒有人能睡得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收起皮子,大夥都愁眉苦臉,張騫看了看人,苦笑,帕塔提他們的衛士、奴僕,現在也所剩無幾了,一路上他們是能逃就逃,能跑就跑。

帕塔提知道他的感受,微笑道:“我還比較幸運,只是碰到了逃跑的手下,還沒有遇見劫財害命的。”

枕石龍苦笑道,“我可是遇見過!還不止一次!有兩回差點就死於非命了。奧。你們幾個放心。咱們只要平安下山。你們就都是自由的了!”他以為他的奴僕和衛士會歡呼的,那幾人卻只是冷冷的扭開了頭,把怨毒的眼光看向遠處的雪峰。

他們走到天將正午的時候,終於攀爬到了山頂,眼前卻是更大的山!他們開始看到的兩扇門一樣的山口,還在遠處。

大夥泄氣的坐下來,幾個奴僕嚷道:“老爺再也不走了!就是死在這山上,也不走了!”

張騫無心理會他們。他仔細打量周圍,想起來碧霄宮七姐說的話,對甘父、帕塔提等人道:“你們看,這像不像真的兩扇門?昆崙山、聖光峰,天門開,玉泉出!怎麼講?”

眾人沒想到誤打誤撞的竟然可能到了昆崙山最神異的地方了,都精神為之一振,就是那幾個發誓死都不動的,也一咕嚕爬起來,“哪兒呢?哪兒是天門?玉泉在哪兒?”大夥都笑。

他們發現到那門一樣的山口那裏。還有好一段距離,而且也看不到路。石頭、冰川橫亘面前。帕塔提叫道:“猶豫也沒用!只能向前!走!”率先向著天門那裏走去。甘父扶着張騫,張騫笑道:“大哥,我還擔心你呢!你不用管我。”兩人邁步跟上。其他人緊隨出發。

走了兩個多時辰,太陽從西面斜斜照下,一個巨大的影子籠罩着眾人眼前的路,雪峰倒影,迷人的彩霞,看得眾人精神大振。走在前面的一個衛士突然叫了起來,大夥急忙奔過去,望着他手指的方向,都驚呆了:左側整個山峰猶如一個靜默的仙聖,白色的頭巾彩霞披拂,散發五光十色的萬道霞光;眉眼具備,慈眉善眼正在俯視着眾人!山風吹過,眾人冥冥中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聲音,好像在說著什麼。兩隻巨大的金雕突然展翅掠過仙聖的面門,就好像他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聖光峰!”每個人都在心中念誦,卻有了死亡谷的經歷,都沒有出聲。他們歷盡艱辛,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逼不得已走了這條路,卻經過了許多人——有仙有凡,有意無意想到的一個昆崙山極隱秘的地方,王母等人苦心追尋的處所。眾人都慢慢的跪拜下去,對着那個不知是山峰還是仙聖的影子跪倒,口中默默祝禱。

兩隻金雕發出了震人心魄的叫聲,大夥急忙抬頭看去,金雕越飛越高,越過了山頂,進入了高空的霞光中,只剩下兩個小黑點。

風卻大了起來,從兩個山峰間吹下幾丈高的雪沫,颳得大夥立足不住,他們不敢繼續上前,只得先退後了,躲在一塊巨石下面。剛剛停當,就聽到了一聲巨響,從他們前方竄過一條白色巨龍,搖身躍入山谷,帶動的身後巨石亂晃,腳下大山巨震!嚇得眾人臉上沒了血色,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山神怎麼突然暴怒了。

好不容易震動停息,大夥從巨石後面走出來,再看那如仙似聖的山峰,山頂白色的冰川少了大半,露出了黑色的石壁,陰森冷酷起來,也醜陋許多。

牛郎又叫了起來,大夥順着他的眼睛看去,都大聲叫苦不疊:原來可以走到左側山峰的路沒了,一條不知其深多少的巨谷呈現眼前,冷森森的冰雪氣從谷下衝上來!他們再次置身在懸崖邊上,懸崖環繞,把他們圍在這邊,令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張騫頹然坐地,不發一言,大夥也都默默無語,不知怎麼安慰別人。

鋮乙和牛郎兩個,拉着花翟、兒君醉,順着懸崖走了幾步,山風呼嘯,颳得睜不開眼,腳下碎石呲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滑落深淵。甘父叫道:“你們幾個,不要亂跑。沒用的。”見他們不聽,也不再說。

隔了半個時辰,正在張騫他們心中惴恐的時候,聽得幾人嘻嘻哈哈的回來了,卻是牛郎、花翟兩個,沒有鋮乙、兒君醉。張騫急了:“那兩個呢?”

牛郎笑道:“他們過去了。”

“過哪兒去了?怎麼過去的?”眾人都來了精神。

牛郎花翟領着大夥繞過半個山峰,來到山的後面,眼前還是深不可測的深淵。但偏偏在深淵的上面。有一道石樑連接着兩個山峰。石樑在空中。風吹過來,就讓人覺得要墜下去了,下面冷幽幽的霧氣飄搖,更不知其深,不知下面藏着的是什麼妖魔鬼怪!他們聽到對面有人說話,抬頭看去,鋮乙、兒君醉兩人在對岸又蹦又跳的叫着:“快過來!快過來!好玩,好玩!”

“他們就順着……順着這……石樑。過去的?”枕石龍說話已經不利索了,但眾人沒有絲毫想笑話他的意思,一個個眉頭緊鎖。

牛郎踏着石樑的這頭,石樑僅可容足,不能轉身,長也不過三丈,卻已經是眾人縱躍所不能越過的了。張騫搖頭嘆息,“既然他兩個能過,咱們應該也能!大着膽子,我先來!”說著話。來到牛郎身後。牛郎微笑,扶着他胳膊。讓他上了石樑,說道:“不要看下面。只管過去。我和花兄弟都是走了一個來回的。”給他拴上牛皮索在腰間,一頭這邊大夥拉着。

眾人都提心弔膽的看着張騫沉足踏上石樑,張騫定心凝神,排除雜念,不想其餘,腳步輕緩,慢慢走向前。山風突然大了起來,他的身子不住地搖晃,他雖然自覺沒有緊張,但汗已經使衣服全貼在身上了。他咬咬牙,搖搖頭,聽不到風聲,也聽不到眾人的喊叫了,堅定的邁步、邁步、邁步!一個溫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過去。兩邊都響起了歡呼聲。

接着甘父、帕塔提、枕石龍、康貝弄、提各等人都踏過了石樑,最後是花翟、牛郎兩人也慢慢過來山澗。

眾人過了奇險無比的山澗,抹去頭上的冷汗,帕塔提說道:“聖光峰到了。天門開,也應該是了。那玉泉出呢?哪裏是玉泉?”

兒君醉一伸手,手中一塊石頭在月光下閃着熒光,“怎麼樣?這塊石頭是不是玉石?”

帕塔提拿過來仔細觀看,眼中露出驚喜,“這是我從所未見的精美石頭!是玉中珍品。在哪裏撿的?”

兒君醉接過來,笑道:“這麼珍貴,老子還是自己留着。”手一指下面,“就邊上。”

“下面?”帕塔提倒吸一口涼氣,忽然心中一動,“這條山澗,是不是于闐河?”他望着牛郎。牛郎撓頭,“嗯,從咱們走的這一路看,這兒應該是于闐河了!”

眾人默然半晌,張騫對帕塔提微笑道:“王子殿下以為那口訣說的是什麼?”

帕塔提雖然是個流亡的波斯王子,卻頗好學,精於東西的學術,加之來往東西有年,見識自是非凡。他沉思了一會,說道:“昆崙山、于闐河的玉石精美,看來是既有天工,又有人意。”

“此話怎講?”甘父問道。

“天工嘛,就是七姐留下的口訣了。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在這兩座山峰下面,想來是埋有玉髓。但尋常人不要說就,要是沒人指點,想也想不到的。今天是,哦,到了九月中了,算起來你們漢地是什麼節氣了?”

牛郎說:“已經是過了立冬了。”

“往年到了這時候,昆崙山已經封山了。沒有人會進山,那是找死啊!咱們是適逢其會,誤打誤撞的來到這裏。這裏和死亡谷有一點相似之處,就是不能有擾動,一有擾動,就會驚動山神,發生雪崩,甚至是冰川的崩裂!不管是雪崩還是冰川崩裂,都帶來了地下大量的玉石出來!如果恰好有人,呵呵,那人也是九死一生!嚇破了膽。”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不是別的時候?”牛郎問。

“嗯,我想這時候太陽正好從西面照過來,雪峰最是氣象萬千。還有呢,這時候的雪經過了一個夏天的消融,還沒有凍結實。新雪又下來了,底下不結實,上面有壓力。就經常有雪崩了。等到來年春開雪融,河裏的玉石突然增多了,人們還以為是山神剛剛想起的。其實卻是上年的初冬,就已經露出來了,經過雪水浸泡、沖刷,才到了山下。”

眾人沒想到他能把如此神奇的事說的如此淺顯,都欽佩不已。

鋮乙問:“既然並不神奇,為什麼碧霄宮還故意神乎其神?還當做了不傳之秘?”

帕塔提搖頭,“這就不是在下所能道了。不過,小王想,就是咱們見到了,下山之後,也不要說出去,把這個秘密一直保留在心中吧。”

張騫點頭,“殿下宅心仁厚,說的是。”

兒君醉叫道:“怎麼了?幹嘛不說?讓她們繼續糊弄人?”

甘父說:“兄弟,我問你,如果讓你二次進山,你來不來?”

兒君醉搖頭,“我才不來了!死過幾回的人,還敢上來。”

“是呀!以你兄弟的本領,都稱得上九死一生,如果是別人呢?他們要是聽說了山上有這樣好的事,一窩蜂的上來,會怎樣?”

兒君醉一愣,“那豈不是到處都是死人?有人那麼傻嗎?”

話音剛落,有人驚叫起來,眾人過去,只見兩個人靜靜地立在旁邊的雪壁里,眉眼清晰,彷彿睡著了一般。大夥收住了心中的震駭,慢慢靠近了。兒君醉伸出手,拉了拉一個人的手,冰冷刺骨。

“喂?兩位老兄,怎麼在這裏睡覺?”沒有人回答,只聽到風聲呼嘯,遠遠地有聲音傳來:“睡覺!睡……覺!睡……覺!”唬的人身上雞皮墳起。

一隻手推開了兒君醉,他身子一個激靈,差點沒有坐下,回頭怒道:“誰?”卻是帕塔提到了身後,他上前伸手拉出了一人,那人直挺挺的站着,身子、手腳還是在雪中的樣子,身上的衣袍、帽子雖然已經凍得堅硬無比,卻仍然可以看出材質的精美,製作的考究。

綿里針上前撫摸着,羨慕道:“這手藝真好!”

另一個也拉了出來,帕塔提倒頭拜下,口中嗚咽,提各和其他波斯人都跟着跪倒,有的已經痛哭失聲。

雪峰絕境飛金雕,豪俠到此也心燒;不見玉泉噴精玉,白骨銷蝕跡杳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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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通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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