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鳥毛（六）“圈地運動”

胡萬能頭上的膿苞五六天後就漸漸地消解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苞，只是一個紅圈浮出頭額。胡萬能前幾年看過一次命，看命先生告訴他：“你的命真奇怪，五十歲後有一個小小的官當，……”胡萬能覺得那是胡扯，五十多歲當官的都要退了，五十歲誰還准你當官，除非這個社會要改朝換代，不可能！胡萬能現在想起這位看命先生的話覺得很驚訝，“這頭上浮出的膿苞，莫非就是看命先生所說的官印么？”胡萬能感到很悲壯，他覺得他原先一定是一塊當官的料子，只是不幸被這個時代埋沒了。

胡萬能的家鄉出事了，胡萬能回鄉去看望母親。

胡萬能家鄉的群眾由於蝦塘承包問題與公安幹警發生了衝突，演變成了鬥毆的暴力事件。

管區書記配合鎮政府領導的工作，把群眾的田地廉價承包給開發商開發蝦塘，群眾不願意，在開發商開發土地的那一天，村裏的群眾組織起來，把開發商趕走。

鎮政法書記帶着公安幹警來村裡抓“鬧事”的群眾，說他們是搗亂分子，破壞改革開放，破壞經濟建設。

群眾不服，出來說理。說理不順，變成對罵，拉扯，動武。十幾位青年各從家裏拖出一條長長的扁擔，公安幹警見勢不妙，慌亂逃走。

憤怒的人們把警車掀翻，……

政法書記大腹便便，走得像水蛇一樣慢，被群眾包圍着。

一個瘦個子青年不知道他的身份，得意的大叫道：“把這‘肥豬’打死，用袋包着，扔到海里，……”

面對着無產階級專政下人民群眾的強大威力，政法書記雙腿發抖，跪下求饒。

瘦個兒青年順便在他的後背上獎勵了一扁擔。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市公安局刑警隊的六七部專車突然開進胡萬能的家鄉，把村子包圍了。五六位參與鬥毆來不及逃走的青年被抓捕。那位用扁擔教訓政法書記的瘦個兒青年也被擒拿。

他正在玩牌，手被公安幹警扳住，還不知道什麼，眼睛注視着牌，嘴裏不滿的嚷道：“不要擾我！不要擾我！……”

當地的派出所幹警和鎮的政法書記也參與了這次的抓捕行動，作為引路人。

政法書記認出了瘦個兒青年，把他塞進警車以後，對他的胸口重重的敲了兩拳。幹警轉過臉去，裝不見。

權力有多大，拳頭就有多大的份量。

村子裏的有的年青人在外做事，知道自己被列進了“黑名單”之後，長時間不敢回到家鄉。

胡萬能所在的管區的蝦塘有一千畝，承包十年承包費是五百萬元。承包者是一位縣委副書記的外甥，鎮政府若干主要管員在暗中也分得相應的股份。

胡萬能的村叫田園村，在管區中是大村，有嚇塘四百多畝。村長不願意自己的大權旁落，堅決不與管區書記同流合污。在管區書記把蝦塘承包給縣委副書記的外甥之後，村長馬上找到了一位香港老闆，說自己才是村裡合法的代理人，過去管區書記簽的合同純屬無效，終於以一百八十萬元的承包費與這位老闆簽了合同，承包期只是五年，價值與原先的相比幾乎高一倍。

村長把蝦塘的承包款存進了銀行，有了豐厚的資金，田園村的群眾開始與鎮政府展開漫長曲折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