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鳥毛(五)腦袋“腫瘤”
胡萬能再去上課的時候,想到李旺國,他的心裏也掠過些許的羞赧。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任其污辱,謾罵,躲在黑暗的角落裏,馬不停蹄地向自己發威,取樂,自己又像什麼呢?
以後上課時,李旺國大都伏在桌子上;他有時站起來,旁若無人地走出教室。胡萬能不再說他什麼,他有時還用眼光送別他離開,……
他感到唯一安慰的是,教室又重新變成他上課的場所,這多不容易,胡萬能有一點收復國土的成就感。
教室里時斷時續的講話聲還是遮不住的,只是不像過去那樣洶湧罷了。
坐在後排的一位同學竟然端着抄錄本唱起歌來。開始是小聲唱,後來越來越興奮,聲音開始大起來。
胡萬能走到他的身邊,他還不知道。
他唱的是市井流行帶有黃色味道的歌:
第一次到你家,你不在
……
第八次到你家,你的肚子慢慢地大起來
……
胡萬能用手推了推他。
那位同學的好喉門被打斷,他惱怒地說:“說就說,推什麼!你有病!……”
胡萬能咬着嘴唇,豹子的眼神盯着那位同學。
課堂里的衝撞隨時都可能爆發成一場“戰爭”,學生有同盟者,有恃無恐,而老師只能孤軍奮戰。
胡萬能不敢動粗,他只有忍着。
胡萬能回到講台,對學生循循善誘的教育起來:
“現在社會上流行一些歌曲,思想粗俗,在藝術上毫無可取之處。有的同學熱衷於唱這樣的歌,只有使自己的趣味變得低下,是沒有一點教益的。”胡萬能侃侃而談,像一個大學教授,“有的歌曲,雖然思想境界高,但在藝術上粗糙淺白,也不是好歌。譬如像現在流行一首歌《咱當兵的人》就是這樣。‘咱當兵的人其實最光榮’,這歌詞太淺白了,照這種唱法,什麼都可以拿來唱歌,宰豬的唱‘咱宰豬的人其實最光榮’,拾破爛的唱‘咱揀破爛的人其實最光榮’,搞殯葬的唱‘咱火葬場的人其實最光榮’,依這個樣子,那唱歌還是什麼藝術?……”
胡萬能談着談着激動起來,手舞腳蹈狗叫般地唱起殺豬人的歌:
“咱宰豬的人,世上最光榮,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英雄苦膽誰能比,……”
許多同學哈哈的笑着,有的表揚說:“胡老師,你唱的也很好聽……”
“照你這樣說,什麼樣的歌才是好聽的?”有一位同學問。
“歌詞要含蓄,就是讓人慢慢體會它的味道;情感要深,才能打動人。”老胡像回答記者問莊重的說,“如果你見到一個魚客跳着魚簍在街上一邊走一邊唱‘咱做魚客的人世上最偉大’,你會感動嗎?你會說他是發神經。”
有幾個同學頻頻點頭。
“其實我是很尊敬士兵的,有一首歌唱士兵的歌曲叫《子夜歌》,藝術性很強,我唱一段給大家聽。”老胡到底想在學生面前露兩手:
“……當我站在祖國邊防的時候,常對着月亮靜靜的望,她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裏有多煩惱,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心兒像白雲飄呀飄,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心兒像白雲輕輕地飄呀飄。月亮,我的月亮,請你夜夜陪伴我,直到明朝,……”
胡萬能還沒有唱完,同學們早已雷鳴般地鼓掌。
“這才是藝術,作者用月光來比喻戰士對祖國,對人民,對親人無比熱愛的潔白之心,這才能感動人,……”胡萬能興奮的講析着。
“胡老師,你唱歌這樣好聽,過去為什麼不去當歌星?”一位女同學誇獎說。
唱歌受學生的讚賞,老胡又得意的快樂了幾天。
老胡的朋友周天來近期打牌賺了幾千塊,要請老胡去按摩,放鬆放鬆。老胡過去和周天來逛按摩室是出了名的,不過老胡只是到按摩室去挑逗情趣,並沒有真槍實彈的干過;老胡也不在乎別人的打趣。
只是近兩年來,老胡對別人眼神開始有了畏懼,那詫異的眼光彷彿在說:“這老頭兒還如此熱衷於雪花風月,太可笑了,……”
為了避開熟人的耳目,老胡就到離學校較遠的地方“南龍酒家”。
“南龍酒家”新來一位“名花”,有許多人男人聞訊趕來,有大腹便便的老闆,有尖嘴猴腮的年青人。老闆娘笑着說:“新來的是我的親戚,做標本用的,只洗頭,不幹別的。”
大家還是不甘心,想辦法與她聯繫。
老胡進去,臉色是莊重的,他不想熟人對他打招呼,擺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周天來為他選取一位青春又豐滿的妞兒,老胡滿意地走了進去。
老胡很規矩地在床上擺出一個“太”字,那女子上架后就笑笑說:“放鬆一點,放鬆一點,……”
那女子,按老胡的胳膊,按老胡的頭,很用力,像壓板似的,老胡覺得很不舒服。
老胡說:“我的胸口有點悶,你輕輕按一下吧。”
那女子就在老胡的胸膛打鼓起來。
老胡說:“小姐,你好象不太投入。”
“不正在幹麼?……”那女子把頭望屋頂。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認真起來,從老胡的上身按摩到下身,手指落在了“太”字的點上。
那女子在點上撫了幾回,問老胡:“這回舒服了嗎?”
老胡笑起來:“輕鬆多了。”
“那發動機還好用嗎?”
“功能衰退了。不過興奮時,還能瀟洒走一回。”
“打一仗吧?”那女的伏下身來,溫柔的問。
“多少錢?”
“另外八十塊。”
“太貴了。今天也沒心情?”
“哪裏貴?幾斤肉價。再沒用以後就沒子彈了。”那女的捏了老胡的鼻子,撒嬌地說“吝嗇鬼,還不抓住機會。”
胡萬能興奮起來,他猛地坐起,把女的抱住,在她的腹上和胸部不停地揉,他腦里的血向上漲,喘氣聲也越來越粗。
“兩個圓鼓鼓的饅頭,經過這麼多人日摸夜捏,還是那麼厚實有彈性。”胡萬能在感慨青春的生命力。
“不要這樣嘛。你這樣讓人很難受的,你又不真干,……”女的縮身彎腰不悅地說。
“我會加費給你的,……”胡萬能擦着她火辣辣的大腿,想讓自己熔化。
激情很快地落潮,胡萬能又平靜的躺在架上。
事情完結以後,胡萬能多給了那女的三十塊錢,然後對着牆壁說:“再見了。”
“莫攀我,攀我太偏心。我是浙江臨池柳,這人折去那人攀,恩愛一時間。”在古代,狎客與妓女子間,也常常有一種精神上的恩愛,現代人連“恩愛一時間”也沒有了。
走出來后,周天來問老胡:“怎麼樣?”
“挺猛的!你的呢?”
“人特好,只是說今天‘來事’,不能吊炮。”
“你我顛倒了,……”
“什麼顛倒?”
“沒什麼。”老胡在笑。
他們隱藏從小路走。
轉過一條小巷,有一個人影突然從東面躥過來,揮手向胡萬能的頭上砸,胡萬能本能地用手護一下,但由於那人用力急,磚塊還是“啪”的一聲擊在頭額上,胡萬能感到頭部一陣發麻和悶疼。
周天來反應迅速,急速追趕,那人幽靈般的飛出小巷,拐過居民的住屋,不知潛伏到什麼地方了。
深夜了,胡萬能躺在床上,不停的用紅花油擦頭額的“腫瘤”,他不敢放開按着的手,似乎一放手,腫苞就馬上脹得蘿蔔樣大。他一邊擦一邊憤憤的罵:“李旺國,我又不真的操你姐,只是嘴上說說,你就使這手,我要真的操了你姐,你這小子就非把我五馬分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