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套
四人結伴上山,至半山腰處,又見迎面過來四人,好像急着趕路的樣子,一路飛奔。
這四人身着月白色勁裝,約莫二十齣頭的樣子,身手敏捷,動作矯健,也不是凡夫俗子,一看就是結仙緣、修仙道的弟子。
雙方擦肩而過。
文斌感覺自己確實是往旁邊側身讓過了,沒想到對方卻在那一瞬間故意撞上來,還順手推了他一把。
“臭小子,不長眼睛啊你!敢撞你家大爺,還要不要命了你!”撞了就撞了吧,沒想到那傢伙還倒打一耙,一把拽住文斌的領口,氣勢洶洶道。
“喂!”文斌還沒來得及搭話,旁邊的小箐第一個就不讓了:“你講不講道理啊!人家明明都已經往旁邊讓了好不好?是你自己硬撞上來的!”
小箐在四人當中,修為較高,眼光也更加精準,這點細節自然瞞不過她。
“胡說八道!”對方當然不肯承認了,擺出一副歪瓜裂棗的表情,跟討債似的,哼哼道:“給你們兩條路:一,鞠躬道歉;二,賠老子醫藥費!””“
他說這話的時候,另外三名同伴也一併圍攏上來,看那樣子,似乎雙方只要一言不合,立刻就要動手的架勢。
“噗!”小箐差點沒笑岔了氣:“還‘醫藥費’呢?你咋不幹脆躺地上裝死?”她說著,往後小跳一步,雙臂一展,一把銀光閃閃的梨花槍憑空出現。
修仙自有修仙的好處,這隻梨花槍並非凡物,而是一柄通過特殊材料特殊工藝製作而成的‘法器’,除了比尋常武器更加鋒銳堅固之外,它還有在滴血認主之後,被主人收入體內,方便攜帶的作用。
是當年晨風長老贈予小箐的見面禮。
這時候,王友錢也義不容辭地撲了過來,一把抽出鋼刀,氣勢比對方還囂張:“老大,怕什麼!跟他們干!”
落在最後的石海冬雖然老實憨厚,可一來文斌於他有恩,二來這事兒擺明了是對方欺人太甚,所以,這個時候,也非常生氣地取出一對沉重的雙手錘,悶聲悶氣道:“明明是你們不對,還欺負人,你們才該道歉!”
這三人都是自幼結下仙緣,身上自然各有法器。
對方也不差,見狀二話不說,‘嗆啷啷’各自抽出刀劍。
一時間,雙方拔劍張弩,誰也不讓誰,那氣氛如火烹油,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時候。
“錢袋掉了。”
文斌忽然低頭,淡然道。
“……”
所有人聞言都不由得一愣,應聲望去
只見就在距離文斌身前不遠的地方,確實掉落了一隻錢袋,因為跌落,而開了口,露出裏面白花花的碎銀。
一隻腳正穩穩踩踏在錢袋上面,似乎竭盡全力想要掩飾錢袋的存在。
順着那隻腳往上,可以看見王友錢一張仍然正義凜然的臉龐。
……難怪這傢伙方才沖得這麼快,原來如此。
“腳,麻煩讓讓。”文斌也懶得責備他,直接躬下身子,平和道。
“……”王友錢這才尷尬地將那隻頑固的腳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
文斌撿起錢袋,沒什麼表情地遞還給對方。
對方一下子也挺尷尬的,想了想,還是收了白刃,伸手從文斌手中接過錢袋,撣了撣上面的灰塵,並不道謝,卻惡狠狠地瞪了王友錢一眼,隨後,大臂一揮:“我們走!”說著,四人甩手離去。
“……真丟臉!”待四人漸漸遠去,小箐才厭惡地瞪了王友錢一眼,然後轉過腦袋不理他了,又去拽文斌:“小文,我們走!”
“真丟臉。”石海冬也望着王友錢,重重點了點頭,而後,跟上前面兩人的步伐,將之遠遠地拋在身後。
“……”王友錢那個臭啊……
沒轍,只好灰頭土臉地跟在三人身後,不吭聲不出氣地作‘透明狀’。
又走了大約一頓飯的時間,終於到了半仙寨。
半仙寨依山而建,雖在山腰,佔地面積卻相當廣博,就好像由七八座大型山莊並和而成一樣,放眼望去,飛檐翹角,層疊延綿,掩映在紅花綠葉當中,頗具氣勢。
山寨大門處,設置四名守衛。
四人各自出示隨身攜帶的‘仙緣令’之後,被其中一人領到了一間庭院。
庭院中又另有負責待客的弟子,守衛與他交接過後,留下四人,逕自離去。
那弟子也不客氣,沒啥好臉色地對四人道:“師尊正在靜思,你們幾個,就先在庭院中候着吧!”說著,轉過背,逕自走了。
“哎……”小箐是個急性子,聽他這話,模稜兩可的樣子,還想再追問什麼,卻被文斌拉住了。
“入鄉隨俗。”他說。
小箐心不甘情不願地撇了撇嘴,不言語了。
就這麼乾癟癟地被晾在外面一個多時辰,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石海冬是個土人,並沒有這麼講究,站累了,就拿將包袱墊在地上,席地而坐。
小箐見了,也撿懶地找他借了背搭子,抱着雙腿坐了下來。
王友錢自然也不甘落後,隨便找了個什麼東西,倚着一棵古松,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唯獨文斌,因為自幼飽讀詩書的緣故,極為自律,所以無論旁人怎麼勸,他仍然堅持束手而立。
在他看來,這是一種最起碼的禮儀。
四人並不知道,就在他們面前的小屋子裏面,一雙老辣的眼睛正悄然觀察着四人的一舉一動。
等到那名弟子再出來的時候,除了小箐,坐地上的另外兩位,差不多都快睡著了。
小箐倒是十分警覺,第一時間就跳了起來,順手拉了拉石海冬的衣裳。
於是石海冬與王友錢也忙不迭爬了起來。
假動作做得挺好,只可惜人家壓根就沒看他們一眼,直接向文斌招了招手:“你,先跟我進來吧。”說完,迴轉身逕自走開了。
王友錢、石海冬見了,悻悻伸了個懶腰,又重新坐下來。
“不要再坐了。”臨行前,文斌唯恐小箐重蹈覆轍,悄悄側臉,無聲地‘唇語’道。
經過這一回,小箐似乎也隱隱明白其中利害,得到暗示之後,扮了個鬼臉,乖巧地點了點頭。
文斌這才放心地回過頭,穿過迴廊,跟着那弟子漸行漸遠。
……
此刻已是掌燈時分,靜謐的小屋內,燈火搖曳。
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盤膝端坐於一方漆黑的矮几後面,雙目微合,似已入定。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才睜開雙眼,面帶微笑,望向文斌,和藹道:“進來吧。”又指了指對面的團蒲:“坐下說話。”
文斌點了點頭,禮貌地脫了鞋,進入屋內,在老者對面的團蒲上盤膝坐下。
旁邊有侍僕沏了兩盞好茶,端上來,行禮之後,悄無聲息地退下。
“我是這裏的負責人,我姓鍾,你可以叫我鍾老。”老者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放下,而後指了指面前矮几上面的四封書信,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四封信,並排擺放在桌案上面,襯着矮几漆黑的桌面,特別顯眼。文斌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心裏面隱約也猜到了這是什麼,不過,在這種場合下,他還是聰明地搖了搖頭,道:“請鍾老明示。”
鍾老捋了捋鬍鬚,微笑道:“自打你們進山,就有人明裡暗裏觀察着你們的一舉一動,將你們的人品心性,在最自然的狀態下,記錄下來,整理之後,以飛鴿傳書的形式,送到我這裏來。”
“……”
聽得文斌渾身上下一個激靈。
他突然想起,那一開始和藹可親的客棧老闆,在石海冬面前,突然狠厲;又想起他在聽見自己的勸解之後,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光芒。
然後是之前半途遇上的四名弟子。
他們那種態度,擺明了就是在找茬吧?在距離‘半仙寨’那麼近的地方,故意肇事,不是很奇怪嗎?
而且,看他們一個個,修為根底不低,又怎麼可能在雙方拔劍張弩的時候,出現‘錢袋掉落’的情況呢?如果真的掉了,最先感應到的,只怕是他自己吧?
如今反過去看,壓根就是故意的啊!
一路上看似巧合的際遇,實際上,都是人家背地裏事先安排好了的呀!
這還是明面的,聽鍾老的口氣,似乎暗地裏,還有人跟蹤他們,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好可怕!
“所謂‘仙道’,先是人品,再是修為,否則,又何為‘仙’?與‘妖’,與‘魔’,又有何區別?”鍾老見文斌聽過自己冷言‘攤牌’之後,仍然一副四平八穩不為所動的樣子,心下暗自讚賞,不覺侃侃而談道:“不要以為‘仙緣’是這麼好結的,所謂‘入門考試’,只不過是對你們實力的測試,看不到一個人的品德,這一部分,只能通過一個人日常所作所為來判斷,明白么?”
“是,”文斌輕輕點了點頭,懇切道:“受教了。”
在聽過鍾老一番言語之後,他也並非不為所動,只是,因自幼飽讀詩書的緣故,使他在某種程度上,自然而然有一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氣質,這種氣質,被外行人稱之為‘書卷氣’,說白了,就是一種心靈的閱歷,是一種內斂的沉穩。
在以‘武修’為主的少年身上,極難看見。
鍾老不曉得文斌的過往,故而對其所表現出來的穩重、淡定,十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