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65 斂財
至於謝阡帶進京的那對母子,則更是意外之喜了。他已經將‘遺詔’都給了謝陌,她還能一心想着替他解蠱,往小了說,這是她心裏有他;往大了說,這是她沒有野心。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蕭槙眼底眉梢俱是笑意。
謝陌看出他眼底的意思,癟嘴道:“我早說了,我是受不得勞累的。你迎我入宮,難道是要讓我幫你做苦工的不成?”
蕭槙朝鄭達擺擺手,後者退出去,逕自往慧芷宮去宣旨。田才人若是生女,那便是從正五品才人升為正四品美人,如今一舉得男,則是越過美人,晉封正三品婕妤。這也算得一宮主位了,可以單獨有一宮。不過,這慧芷宮卻是屬於貴妃的。所以,她坐月子依然只能在側殿。回頭做完月子會另行指一處宮殿給她住。
雲裳被貶為順容,她之前掌管的後宮事務自然就要交了出來。之前幾日皇后才剛從坤泰殿出來,又有皇帝病重,皇后自己也病了這些事,便沒有交接此事。此時謝陌便讓淑妃和賢妃一同代掌後宮。
蕭槙笑說她是懶人,好像從她進宮第一天就開始在放權,而且每次放權都還是別有用意的。第一次把掌管後宮的大權推出去,是為了分化鐵板一塊對新后同仇敵愾的後宮諸妃;這一次自然也不只精神不好想躲懶而已。蕭槙懶得去想了,如今便依了她,不得非得他出馬的時候且安心休養吧。
謝陌自然是有她的想法,到如今到底誰派人進岫雲宮刺殺她還不知道呢。蕭槙成這副樣子了,當然是不能指望他了。而她也騰不出手去查,她也沒有人手。有也是蕭槙的人,此刻並不適宜被派去做這個。所以,還是讓那個進宮以來就一直存在的幕後黑手自己露出馬腳來吧。都到這個時候了,也該出來了。想扶着蕭煒這個懵懂孩童當聽政太后的此時肯定該冒頭了。並不是德妃去了,貴妃降了,這後宮就無事了。
皇后降了貴妃位分的事,立即便傳開了。這一看就是皇后不想有人擋道在清理障礙了。可是妙就妙在,這個時機選得好,這個把柄也抓得好。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候,抖出這種事來,貴妃,該叫雲順容了,簡直是自找死路。不過,就從皇后選的時機看,她就是沒做什麼,估計也會被栽上個類似的罪名的。這種時候,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了。
皇后的手段明顯是高明多了,佔了大義,所有行事都佔了個理字。原本謝家自從封府之後就隱隱有不如從前之勢,皇后毀了容,國舅從大理寺出來連個好差事都沒撈着。冒出來個堂兄卻又是文弱書生,之前在魏地和梁地倒是露了一回臉,卻也沒見被授予官職。現在更是連聲音都聽不到了。眾人只當謝家就此要沒落下去了。誰知道皇后卻是恢復容貌從坤泰殿出來了。還取得了皇帝的支持把二皇子把持在了手裏。
再有,監國淮王就是皇后的親表兄;還有國舅也辦好苗務從苗疆返京了;國舅之女,本月便要遠嫁魏國公世孫;最要緊的,為相數十年的謝相,雖然一直很低調,但在朝中文官群落里的影響力不容小覷;魏王和大長公主見駕之後,話里話外也是唯皇后馬首是瞻的意思;就連不問世事的不語大師,也一直對皇后青眼有加,在她還是小姑娘時便破例為她批過命格。
再看新近貶了位分的雲順容,自己也是沒有兒子。之前皇後跟影子一樣,她獨大後宮。田才人的事兒,一看就知道,是雲順容想將那個新生的皇子佔為己有。可惜棋差一招,就在田才人懷胎即將足月的時候,皇后突然現身。她便不再是後宮實際上的第一人。
這對陣的第一局,雲順容便輸了。不但降了位分,還落了個心狠手辣卻又功虧一簣的名聲。而皇后卻是賢名遠播,贏得人心。
不過,還得看雲家有沒有什麼後手。不然,降了的位分也是可以恢復,甚至再上一層樓的。
謝陌也想到了這些,不過雲家的後手不用她去管了。既然蕭槙早想收雲太師手中的權,那自然早有準備。這會兒兵部尚書正在裏頭呢,蕭槙同謝陌要了一刻鐘。知道這件事刻不容緩,謝陌便點頭允了。
此時看著鐘漏,差不多了,她便去敲門。裏頭又說了幾句,然後兵部尚書便出來了。
“娘娘,微臣告退!”
“去吧。”
謝陌進去看了看,蕭槙正閉目養神。看來對心腹一番交代也挺費神。本來,可以暫時不動雲家不動雲太師的,等戰後再徐徐圖之。可是,現在皇帝這樣,絕不能讓雲家和雲裳趁勢而起。
其實謝陌也知道,蕭槙不讓雲太師坐大,卻對謝家防得稍松。那是因為謝家只是文臣,比武將好控制一些。如今在打仗,軍權要是旁落雲太師手中,不管誰當皇帝都會徹底被架空。而自己,真的要做什麼,則必須依靠他手裏那些人,也相當於一切還操控在他的手裏。人不能太較真,天家夫妻只能這個樣子做。他們能在彼此忠誠的夥伴關係外,再有男女之情,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單一的情愛本就是不足以維繫他們之間的關係的。
謝陌叫來關雄新,讓他在乾元殿前殿與後殿之間再多加派人手。不然,雲太師直接就從前殿過來求見,她可沒把握能擋得住他。
沒成想,雲太師這一次倒是很坐得住。即便蕭槙慢慢的收他手裏的權,也穩住了。也是,他沒有什麼理由鬧騰。他一鬧騰,還能被加上個不明是非不顧大局的名聲來。謝陌問過蕭槙,他說雖然在收雲太師的權,但也是一點一點的來,而且還提拔了他那個有出息的兒子。這種時候,當然不能逼得他太過了。
就是雲裳本人,謝陌估計她這回得內傷了。雲裳不適合宮廷,她一貫的明火執仗,謝陌甚至從來沒當她是個對手。從小就覺得她不像是太后的親侄女。後來見了太師夫人便明白了根源。果然是,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也難怪,太師的二兒子戰亂中抱錯了,知道收養的是哪戶人家,乾脆就沒抱回來。硬是這麼養了個出息兒子出來。
不過,雲太師有一點甚好,雖然妻子是這樣的,但那是糟糠之妻,又占齊了三不出:有所娶無所歸,與更三年喪,前貧后富貴,所以,不管太師的地位如何青雲直上,她一直是太師夫人。
其實規矩是規矩,按這個規矩,只要不休妻便行。以太師今時今日的地位,把人隨便丟到哪個莊子上眼不見心不煩衣食無憂供養着,自己另納十房八房美妾過日子也無人能指責他半句。但太師卻是一直很尊敬髮妻,可以說是不離不棄。
而跟着他起于軍中的那些人,也對他佩服得緊。那些袍澤的遺孀幼子也一直由雲府出頭照顧。就憑這兩點,謝陌其實很敬重雲太師的為人。他從一個普通士卒到今天,雖然是因為妹子獨得帝寵,也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
不過,人太重感情有時候也不是好事就是了。譬如蒼鷹將軍受冤的事,就是他為了庇護族中侄兒默許他們動用自己在軍中的關係弄出來的。這也是他最大的毛病,他看重的只是雲系的子弟兵。所以對旁的士卒不但談不上愛護,反而有些舉動讓他們寒心。這個人,眼界差了那麼一點點。
謝陌走進屋去,就看到蕭槙抱着手爐,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謝陌微微心酸,曾幾何時他是在旁邊嘲笑她這麼做的人。怪不得方才兵部尚書的臉上無限唏噓眼眶也發紅呢。見了這樣虛弱的皇帝,由不得他不心生感慨。
蕭槙看她一眼,嘴裏呢喃道:“我登位之初,多虧了舅舅手中掌握的精兵強將才能把位子坐穩。可我坐穩龍椅后,便開始算計起他來了。”
“兵者,國之利器,本就不是一家一姓的。”謝陌輕道,看一眼蕭槙的表情,這些道理他肯定懂。國舅曾是國之棟樑,可他有些拎不清,長此以往就會是國家前進的桎梏,所以在他沒做出什麼之前逼他放手這是對大家都好的。
蕭槙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所以謝陌抿抿嘴坐在了旁邊握住他的手,聽他繼續說道:“小時候他每次進宮來,都會把我舉到肩上坐着,對我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好。教我騎馬,教我開弓,還帶我到軍中長見識……”
謝陌看着蕭槙陷於回憶中的面孔,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很冷情的人,但也不能否認,他心底也是有感情的。只是為了這樣那樣的理由,不得不壓抑。可是一旦被觸發,還是會有關不住的時候。
謝陌在他掌心畫圈圈,“我答應你,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只要他不是非死不可,我都會留着他的命的。”謝陌說的是,萬一蕭槙真的不治身亡,她掌了大權。到時候雲太師一派勢必不服,但只要他不是要造反,旁的事她都願意寬宥。他能放她姑姑一馬,投桃報李,她當然也該饒他舅舅一回。
“最好是沒有那一天。”沉默了一會兒,謝陌復又嘟囔。
蕭槙拍拍她的手,他當然也希望最好沒有那一天。他才二十五,登基也才四年,很多事情還沒有着手去做。其中有一件頂頂後悔的,那就是沒有早早的和謝陌生孩子。
他們大婚三年,如果不是他一直不讓謝陌有孕,這個時候孩子怕是能走路會說話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好。或者,三年抱倆,已然兒女雙全了。還有別的,好多好多。他政治上的抱負,如今推新政時日尚短未見大的成效,而剿滅梁驍叛賊的事如今更是因為他這一倒下有些勝負難料。這麼多的事讓他怎麼能捨得放手?就算有謝陌接手,不至於人死政熄,又怎麼有自己親手去實現從小到大的那些向往來得好。
還有,眼前的女子,是他心之所系。她才十九歲,若是以後三年五載,十年八年的,她對他的情隨着歲月流逝漸漸淡了,又喜歡了別人,甚至蓄養上了面首,他在皇陵里怎麼能安心。以他對謝陌的了解,她同他一樣,是不太守規矩的。這種事情她未必就做不出來。他的皇兄,與她中表之親,差一點就成了一家人;他的皇弟,對她暗懷茹慕。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日後她獨攬大權,一身絕代風華不可避免的展現在天下人眼前,起這種心思的人會更多。怎麼甘心,將這傾世佳人拱手讓人?
謝陌看他面色古怪,不知他在想什麼,總之是滿臉的不甘、憤怒,甚至還有隱隱的煞氣。
“你怎麼了?可是哪裏難受?”她傾身問。
“心裏難受。”一想到謝陌數年後會移情別戀,蕭槙心頭就一揪一揪的。
謝陌撓撓頭,看他一副鬧彆扭的樣,“你是不是在屋裏呆久了憋得慌,可是總得等到春暖花開你才能出去啊。到時候我讓他們用肩輿穩穩的抬了你出去,別急啊。”
蕭槙聽她用哄小孩子的口氣哄自己,心頭更是不舒服。他頂天立地發號施令慣了,卻被病痛折磨得只能卧床靜養。而且到底治不治得好還是未知數。錦繡江山還有眼前佳人都可能要拱手讓與他人,當然是心情十分的不好了。他使勁捶了捶床,“你怎麼知道春暖花開了我還是這般模樣?”
“是我說錯了話,等大祭司來了,再有師傅和太醫正,一定就能把蠱給你解了。不用等到春暖花開,你就可以起身下床了。”
推己及人,謝陌了解他長期病卧在床的心態,他心頭的煩躁肯定是更甚於自己當初的。於是今日格外的殷勤,凈面喂飯都親手做來。可蕭槙卻是愈發的低落下去。
“不語大師不是說了么,只要堅持住,世間萬物相生相剋,總是能找到辦法的。”
“萬一……你不許忘了我,更不許喜歡別人,我在下頭等着你!”
謝陌把他的嘴把捂住,“別胡說!你會沒事的,我才不想一直擔著這麼重的責任呢。槙哥哥,我心悅你,只悅你一人!”
蕭槙苦笑,現在你只悅我一人,可時日久了,難保不會又悅上個別人。所以,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正說話間,小六子進來告訴謝陌,不語大師把大相國寺的家底都掏給淮王了,約摸有四十萬兩白銀這麼大一個數目。
大相國寺一直是國寺,尤其這幾十年,不語在那裏做主持,香火更是鼎盛。寺里自己有大片的良田還有別的營生,又不用交稅賦,攢下這麼一大筆財富其實是情理之中的事。
蕭槙笑了笑,“皇兄還挺會打秋風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國庫里估計是沒什麼銀子了。明年的稅賦入庫還早呢,而且有一半的稅都收不到。”
謝陌最近也在翻看庫存的奏摺等資料,是蕭槙拿了鑰匙給她。所以,對於支持一個國家運轉需要多少銀子她還是知道的。四十萬兩,如果不用來供養軍隊,倒也能撐很長一段時日的了。
謝陌撓撓下巴,“皇上,華禹的大寺廟不少。廟裏除了有銀子,還有青壯年,讓他們還俗,可以是勞動力,也可以是後備的兵源。而且不當和尚,還得繳納人頭稅,也可以增加一部分稅收。全國的僧人怕是不少。”
蕭槙看她一眼,這倒真是個好辦法,“那就讓皇兄去辦吧。”
謝陌點點頭,“讓皇兄跟大師一起去辦比較穩妥。”
於是,本身只是淮王一時找不語大師借銀子周轉的事,便演變成了朝廷下令,十五到四十的和尚不問緣由必須還俗,寺廟所擁有的大片良田也須上繳稅賦。甚至寺廟裏所擁有的銀子也被官府巧立名目收走大半。而且進一步嚴格控制僧尼數量,不讓那些本該幹活或是服役的人藉此逃避。
不語和淮王一開始對此都有些瞠目結舌,最後被謝陌一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又說他們是蕭氏子孫,身上有不可推脫的責任給推了出去辦這得罪天下和尚的事。而且因為謝陌和陳亞夫好好溝通了一番,得到他的極力支持,這次的事是前所未有的雷厲風行,令行禁止。
戶部尚書在清點了一應收入之後對陳相說:“相爺,皇後娘娘還真是能想法子,這可相當於平時兩三年的稅賦總入啊。”身為近臣,他們是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的。也知道這樣的主意不論淮王還是不語大師都是想不出來的。
陳亞夫瞪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謝陌出宮遊歷了半年的事,他倒是知道一些。所以,這位謝皇后才不像是個一味嬌養在深閨的女子么?
其實這次的事,的確是跟謝陌帶着小虎逃難的途中,曾經投宿寺廟見過和尚嫌窮愛富,十分貪婪又一味斂財有關。也跟不語大師直接就拿出了那麼多銀子有關。
面對這樣的結果,淮王也有些唏噓。不過不管怎麼說,總比從老百姓身上再搜刮來得好。戰亂之中,很大人本就是流離失所了。他和不語出頭做這件事,一從政令出發,一從佛家泰斗的身份出發,損失的都不過是一些聲名,但能讓朝廷得到好處緩上一口氣也就值了。
一開始心頭還是有些抗拒的,因為他們都是高高在上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結果卻被謝陌逼着去做這得罪人收刮銀子的事。還被她搬出大道理來明勸暗責了一頓。末了又拉着他們兩個撒嬌,說如果他們實在不肯也不能勉強,她就只有自己來做了。
還能怎麼辦,難道讓人現在就把後宮干政的帽子戴她頭上。而且,這也是件招罵的事,蕭楹和不語便只有應下了。蕭槙見她把叔祖和兄長支使得團團轉,忍不住的好笑。這樣的做法,他是大為贊成的。眼見國庫因此充盈起來,這打起仗來也得手裏有銀子,心頭才不慌。
就連雲太師,這一回對謝陌都有點刮目相看的觀感。打仗最怕什麼,朝廷沒錢發軍餉啊。雖說一時還不至於,但有這麼一大筆銀子入賬總是再好沒有的事了。
而且謝陌還沒有就此打住,她又想出了一條生財之道。就連有‘抄家皇帝’之稱的蕭槙也嘆服,“你比我還會撈錢。而且,你這還是讓人心甘情願的把銀子掏給你。”
謝陌瞪他一眼,“我是為了誰?”打仗錢花的跟水一樣,這一仗打完,非得好好休養生息不可。
“為了我,為了我。我當初還真沒想到你會是個善持家的人呢。每個月總要看到你半路冒出來幾回跟皇兄討銀子花。”
“那個時候背靠大樹好乘涼,天塌下來都有人替我頂着。可現在,你病了,旁的人,即便是父兄我也不能依靠太過,會引來閑言碎語,當然只有自己多操心了。至於這個事嘛,我是不服我捐了一年的所有收益,宮中女子也一應用度減半,而那些外命婦和官夫人卻一個個只在最初的宮宴上捐了一兩樣不要的舊首飾而已。”
戰事初開之際,謝陌便被關在了岫雲宮。雲裳代她主持宮宴,召了外命婦進宮,號召眾人捐首飾自己也領頭捐了。這做好了便是雲裳的一大功德。當時收到的東西都換做金銀直接發作了軍餉,的確讓雲裳風光了一下。但是,捐出來的東西畢竟是少的,也沒多少真正的好東西。而且捐東西這種事也是可一而不可再的。至少同一件事,不好一而再的叫人捐。
謝陌盤算了一下,她自己出的銀子還真是不少。先是蕭槙把她的私房都刨了出來拿去給妞妞辦嫁妝,這裏好幾萬兩。然後他又把她一年的所有收益都捐做了軍資,又是幾萬兩。現如今還是一應東西全部減半。再一想雲裳號召外命婦捐出來的那點東西,她就不平衡了。
於是前幾日,她讓關雄新把被關押在他別苑的兩個民間大夫找來,讓他們在京城開了一家養生堂。讓人大肆宣揚,這兩人便是替皇后恢復容貌的人,手裏握有美容養顏秘方。
所謂秘方,是她管顧雙絕還有太醫正要的。逼着他們一人給她寫了十二張,然後叫葯娘帶着數名心腹宮女試做,有的是藥丸子內服,有的是藥膏敷臉,還有些是湯藥,還有些是浸浴。最後定下十二種簡單易做成本略低的準備售賣。又找了善經營之人坐鎮養生堂負責此事,另尋了地方做工坊,招募貧家女流水線操作大批量生產。
裝藥丸、藥膏的瓶子盒子也都做得精美無比。當然,最後的定價也是高的嚇人。黃氏還有意無意的在她的交際圈中提了幾次。當然,對外不能說這是皇后開的,只說是兩個大夫自己弄的。謝陌還派人接了他們家人進京,又給他們各買了一棟三進的宅子,許了他們每月的月例。
謝陌定的規矩每日只做十筆生意,而且每筆生意售出的東西數量上有上限,不超過三樣。
如此做法,讓黃氏驚訝。謝陌滿口說沒事沒事,買不到的人自然會想辦法的。
“娘娘,臣妾是擔心賣不出去。”
“有本宮這個‘化腐朽為神奇’的例子在,會賣不出去?再說了,那些可都是實打實的好東西。有一些材料就是公侯之家要弄齊全也是很不容易的。”
“可那定價也太高了吧。”
謝陌瞪眼,“嫂嫂,你看着,到時候去買的人多着呢。”然後笑一笑,“那些東西還有藥用功效呢,妙處在於半點不帶藥味。那兩個大夫坐堂也不是光擺個樣子,願意去養生堂的人,把過脈后還可以對症推薦。太醫正跟師傅開的方子你還信不過?你看我現在不是比大婚前身子好多了么,就是這麼調養出來的。”
這家名為‘花辭樹’的養生堂很快便開張了,因着謝陌之前做了些潤物細無聲的廣而告之,第一天派下人去買東西的的確是不少。捧場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心慕能讓人由丑變美功效者亦有之。
第一個客人就是謝府總管謝福,他自然是奉命來捧場的,一共買了三份。謝懷遠雖然覺得謝陌這麼做不妥當,堂堂皇后與民爭利。可是出嫁從夫,皇帝都不出聲,他便也只當不知謝陌是幕後老闆了。兒媳提及要去捧場,他便無可無不可的派了總管出來,還讓從賬房支銀子不用家裏的女人們掏私房錢。三份,一份給了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成姨娘,另兩份便讓人送去給兒媳,黃氏又讓人送了一份給姜姨娘去,讓她收下就是,不用過來道謝。
謝阡聞說此事,哭笑不得。妞妞跟旭旭就在旁邊催着黃氏擦上看看效果。
黃氏沒好氣的瞪他們一眼,“旁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啊。你們姑姑什麼時候毀過容。再說什麼東西是擦上立即就見效的。”不過也擱不住打開來試,皇后打了包票是好東西,又費了這麼多銀子去買來,怎能不用。用了之後,果然有清爽之感,竟是比自己平日用得更舒服。現在就等着看效果了。
不出謝陌所料,第一天的十個客人的生意在午前就做完了。第四天,謝府管家又一早去了,夫人試過了說用着很舒服,而且的確有嫩膚效果。大小姐便說要買一些帶到魏地做見面禮送人。結果發現已經排上隊了。他搖搖頭,打發了小廝去排隊。第一天在這門口,看到了沐陽大長公主府的馬車,還有淮王府、魏王府、齊王府等等皇親國戚家的,估着都是奉旨捧場的。今日這些人是沒再來了,卻多了不少公候之家的,還有一些是京城的富而不貴的人家。
這一天,謝府竟是沒有買到,回去復命時管家未免有些赧然。
黃氏想起謝陌胸有成竹的說到時候去買的人多,失笑道:“反正也不急,還有半月才出發呢。”就是找了人捧場,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之後應該不會這麼緊俏了才是。
宮裏玲瓏正在給謝陌梳頭,一邊報着有哪些人家買了去,哪些人家去了沒能買成的。
“天生麗質只佔三成,後天養護可佔了七成。這個道理,那些公卿貴婦自然都懂得。不過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好尋,而且單獨弄這麼一個東西來做養顏品有些淘神費力,傳揚出去也不好。如今有現成的買來用,自然是要試一試的。再說本宮又特意叫了嫂嫂還有姑姑等人第一天去買,這必會讓其他人趨之如騖跟風的。每日只賣十個客人,東西又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貴一點才顯出她們是貴人嘛。難買一點才能顯出這東西精貴不易得不是。這口口相傳的不就漸漸成口碑了。你看我嫂嫂這不沒幾天就成了回頭客。等着吧,那一盒養顏膏,一瓶露容丹一瓶雪膚霜都只能用一個月,到時候回頭客更多。”
玲瓏咋舌,“娘娘,您什麼時候生意都會做了?”
“我在魏國公府外擺算命攤的時候。”其實還是三丫跟她說的,做生意要會弔人胃口。所以,她才會一天只算十卦。
玲瓏想起她在外頭那段顛沛流離的經歷,不由道:“娘娘也不說帶上奴婢一起去。奴婢再是沒用,一路也能照應您的飲食起居不是。”
謝陌笑笑,“那個時候我還有功夫叫上你?”說完把話題轉了回來,“可有人搗亂?”
“沒有,也有沒買到的人軟語相求。可是高掌柜的都照您說的,言明這是東家訂下的規矩不論是什麼人都不能破壞。那些人看到昨日來的儘是皇親國戚,不知道‘花辭樹’到底有什麼後台,便不敢擅動。再說,店裏還雇了那麼多人看着,那些人想搗亂也不成。至於京城那些想吃好處的衙役差官巡街之流,看到那些馬車,也就不敢開口了。”
“哼,我做生意,難道還要給他們好處不成?”
在京城要落戶長居且不易,更不要說在那樣的黃金地段做生意了。那鋪子是謝府的,正好租客到期便沒有再續,謝陌着人略收拾收拾等第一批東西製成便開業了。反正她每日最多供三十份貨,不愁斷貨。至於用的物料,之前多是以坤泰殿的名義從宮裏的庫存弄出來的。現在則派了人出去收購。
“娘娘,這所有東西從二十兩到二百兩不等,一天怎麼都要入賬千兩以上。高掌柜說刨去一應開銷,賺頭非常大。這往後做大了在各地開上分店,這個收入很可觀啊。”
“可別忘了那些物料是從大內出的。還有,寫方子的人一張方子本也是價值千金的。賣她們這點銀子,一點都不貴。告訴葯娘,方子給我揣好了。等過段日子,再做那十二樣繁複的,到時候我可是要提價了,然後再開分店。京城先開上兩家就是了,旁的地方,州府道再相機行事。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女人最捨得在自己的臉上身體上花銀子了。”
這件事情交代下去,自然有人去做。每個月一萬兩以上進項是沒問題的,開了分店就更不用說了。如今半壁江山被梁驍佔了,又總是有天災*的,能有個法子從那些達官貴人腰包里掏銀子,這自然是好的。
顧雙絕和太醫正看她這麼財源廣進,一轉手又當了散財童子全貼補到軍費開支和朝廷各項用度里去了,也不得不佩服她這個法子能為國斂財。於是又在穩定蕭槙病情的閑暇,替她多多的想出些方子出來。謝陌便也大方的把盈利分他們一成鼓勵積極性。這些銀子雖然不多,但也不無小補吧。
這一日,終於是到了妞妞要出閣的前夕。而梁營里的細作也傳回消息,大祭司已經知道妻兒被擄上京的事,目前已在細作協助下秘密從梁營潛出,由大將軍譚記的人護送上京。
“來了就好,就怕他不來。”
次日,謝陌心頭痒痒,於是就告訴蕭槙她想去謝府觀禮。
蕭槙蹙眉,“出宮怕不安全,還是別去了吧。再說,昨日妞妞不是還進宮來拜別你了么。”
謝陌最後只能妥協,但是讓人去花辭樹拿了些新品,以二叔‘謝隋’的名義送上。黃氏前些日子進宮來向她抱怨,說想買居然買不到。讓她破個例叫高掌柜私下多賣一些出來。謝陌便笑說今天會有人送去。
蕭楹身為監國,本也是沒功夫去。但謝暉這次嫁的對象是魏國公世孫,是奉旨遠嫁,帝后不能去,監國怎麼都該去露個面。他便攜了繼室一同前往。淮王妃江氏與江家因與梁賊私下有往來,在大戰之初便被處理掉了。而這位繼室也不是旁人,便是當年的太子良娣史氏扶正的。
國舅嫁女,滿朝文武勛貴都送禮並派人赴宴,就是太師府也派人送了厚禮。
等‘謝隋’的禮送到的時候,滿屋子的女人便談論上了新近冒出來的花辭樹養生堂,用過後都說是不錯,就是每天只賣那麼一點點東西云云。花辭樹的客戶群,就是今天來的這些女人們,以及想進這個圈子的人。
也有人說起不知道幕後老闆到底是誰。知情的幾人都笑笑不說話,又把話題轉回今日的喜事上。於是愈發被認定這個老闆大有來頭。
一牆之隔,旭旭聽到了二叔父送禮來,便鬼靈精一般當著一眾勛貴子弟的面問蕭柏,“洛王殿下,臣的二叔怎麼沒同您一起來喝喜酒啊?”他穿了身簇新的衣裳,等一下要和堂兄作為兄弟送嫁。當然,旭旭只送到城門處。千里迢迢把妞妞送到魏地的是堂兄,謝氏家族另找出的一個成年男丁。
蕭柏已是知道了‘謝隋’是皇嫂扮的,好笑之餘道:“他傷勢未愈,大師不讓他下山。”
一旁的二弟謝暄被乳母抱着有些無聊便開始吵鬧,旭旭作為長兄又責又哄的道:“別鬧騰,今日姐姐出閣,一會兒暄暄有紅包拿啊。”按規矩,來迎親的人得給新娘的兄弟包紅包才能叫開門的。
“紅包?”謝暄茫然,才一歲多的他不明白。
謝旭懶得多說,含混說道:“好東西!可以換好吃的,好玩的。你吵就不給你。”
“哦。”謝暄有點怕長兄,又想着好東西,便慢慢安靜下來。而謝旭便專心招待樹人院的一眾同窗,這是謝阡分派給他的任務。
迎親的吉時到了,魏國公府是請了族中有德望的長者代為迎娶,魏放在傷好之後便上陣督戰去了。
蕭楹笑吟吟的負手看着謝家子弟出題難為迎親人,謝旭扯着小弟也跟着起鬨。
忽然有人過來,在蕭楹耳邊低聲道:“王爺,宮裏出事了,您趕緊去看看吧。”蕭楹詫異轉頭,什麼事需要到這裏來叫他。
來人用更低的聲音說道:“魘鎮。”
妞妞已經在內拜別祖父和父母了,立即便要蹬車離去,蕭楹本打算觀禮之後留下吃酒席的。
可是,魘鎮!人人聞之色變的魘鎮,眼下皇帝病成那樣,他不用問都知道別人魘鎮的對象是誰,以及即將引起的軒然大波。
周圍還在鬧騰,尤其是小朋友們。但是有大人留意到了有人去監國耳邊說了什麼,他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太大變化,卻更加的嚴肅了,然後轉身離開。
最多還有一刻鐘就可以行完出閣禮了,為什麼監國此時匆匆離去?其後,魏王也離開了。立即有人意識到出大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但是自家沒有得到消息,自然是就在這裏觀禮,以不變應萬變。而且,這會兒謝家大門恐怕也不是那麼好出的。真出了大事,在場的人都會被變相監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