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血跡

()第二天林川又醒得很早，街上傳來大型機械的轟鳴聲，吵得睡不着覺，他看看錶，還不到七點。

供水和網絡都沒恢復，林川用大半瓶礦泉水洗臉刷牙，剩下的全喝光了。平時他很少喝水，多半是喝果汁飲料，到了這個時候才覺得水真是好東西。

他抖擻jīng神下了樓，決定到超市去買點吃的東西，要是有水的話就多買點，頂餓的東西也要多買點。

昨天遇到的情況讓他心有餘悸，在他內心深處，總覺得事情遠沒有zhèngfǔ宣傳的那麼簡單。

門房緊閉着，不知道秦大爺去了哪裏。

走過小區大門沒有人打招呼，這讓林川很不習慣，他走出大門，發現街上的車很少，不到平時的十分之一，商店都關着門，走在街上的人就更少了。

靠近河邊的幾個路口停着裝甲車，早上吵醒他的應該就是這些東西，每輛裝甲車周圍都有大約一個班的士兵，以一種很奇怪的如臨大敵的樣子對着河道，有的地方還設置了街壘。

林川心裏發毛，可該辦的事還是得辦，他正準備去坐公交車，一名協jǐng攔住了他。

“幹什麼的？”他問道。

“我去超市買點東西。”林川答道，空氣中的異常氣氛讓他有些不安。

“你沒看電視嗎？”協jǐng很驚訝的問道。“所有商場、公共場所都關門了。另外，今天上午十點就要開始正式戒嚴了，快點回家去！”

“我沒看電視，發生什麼事了？”林川心裏發虛，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自己錯過了？

“河裏有怪物，昨晚巡河的jǐng察有十四個失蹤了，後來武jǐng開了火，可還是犧牲了五個。”

“怪物抓到了？”林川忍不住問道。他覺得很驚奇，在他的概念里，不可能有什麼動物在槍炮面前逃生，這個協jǐng的話讓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恐怖電影。

“打死了兩個，剩下的都跑了。”那個協jǐng看上去也是一臉的不安。“快點回家吧，別在路上瞎逛了。”

林川慌慌張張地回了小區，門房還是緊閉着，他湊近窗戶看了看，床上空蕩蕩的沒有人，秦大爺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打電話給周濤，但是沒人接聽，他心裏的恐懼感於是變得越發強烈。

小區里空蕩蕩的，路面上都是垃圾，風一吹過就漫天飛舞。林川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錯覺，彷彿這個世界已經把他拋棄了，孤零零地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一看，眼淚忽然忍不住流了出來。

“爸。”他強忍着心頭的惶恐，以最平靜的聲音說道。

“江海那邊怎麼了？我聽說軍隊都進城了？”父親的聲音總是很嚴肅，但這一次林川只聽出了濃濃的親情。

“發生了一些事，軍隊是進來保護我們的，你們別瞎cāo心。”他盡量輕描淡寫的說道。

“能出城嗎？要不你就趕快回來。”母親的聲音在旁邊說道，看來他們是開了免提。

“不好說，這幾天看樣子不行，我盡量看看能不能找到車。”林川安慰他們道。“我問過周濤了——你們記得他吧？他爸是公安局的高層——說是沒什麼大事，說不定過幾天就解決了。”

“江口那邊怎麼樣？”他問道。

“交通管制了，不過供電供水都正常，沒什麼事。”父親答道。“要不，我借輛車過去接你？”

“行了。”林川的眼淚忽然涌了出來，他用力捂住嘴，免得自己的哭聲被他們聽到。“交通都管制了你怎麼出來？再說了，隔了四百公里呢，外面亂糟糟的，你們就別給我添亂了。”他勉強說道。“只要你們安全，我這邊就沒事，別老cāo心着我。”

“你可別逞強。”父親說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人找我，我得掛了。”林川說道，他怕自己下一秒鐘就會忍不住哽咽起來。

“老秦！老秦！”身後有人叫道，林川轉過身，看到是一輛jǐng車，有個jǐng察正從副駕駛位置上探出頭來。

“他不在。”林川答道。

“麻煩了。”jǐng察沉吟了一會兒，對他說道。“我是王家橋派出所的張國輝，得麻煩你通知一下各家各戶，軍隊今早已經進城了，但不是來干別的，而是來保護我們的。他們一定能儘快把問題解決掉，恢復大家的正常生活。這幾天大家堅持一下，別慌，也別亂，盡量別出門，關好門窗。特別是晚上，一定不能出門！有什麼問題就打派出所的電話，110已經忙不過來了。”那jǐng察把一疊傳單扔了過來。“這是注意事項，每戶發一張。”

“哎，同志，我只是……”沒等林川拒絕，jǐng車已經離開了。

小區一共四幢樓，都是九層的小高層，算下來將近有一百五十戶，林川看了看手中的傳單，除了最醒目的關於用水安全的jǐng告和安撫民心的話，剩下的都是一些應急的小知識，還有就是關於戒嚴期的注意事項。

他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走向了最近的一號樓。

凡事總是第一步最難，這個道理林川早在第一次dúlì出去跑客戶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敲開第一戶人家時，說話還有些不利索，對方也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他，彷彿他是一切問題的元兇。但到第二十戶時，他已經能夠用幾秒鐘介紹自己，瓦解對方的懷疑，然後順利的完成自己的使命。等到敲開第五十戶時，他已經能夠讓同一個樓層的人都聚在走道里交換情報了。

其實大家都很害怕，也都很茫然，發現了這一點后，林川對自己反而有了信心。一方面，他把jǐng察的通知和自己從各個方面得來的信息告訴他們，另一方面，他用善意的謊言安慰着大家，鼓勵大家堅持下去。

住戶們得到的消息很混亂，裏面矛盾的東西很多，讓人頭昏腦脹，林川到最後乾脆不再和他們瞎吹，只是抓緊時間說明情況就走。

“小夥子，謝謝你！”大爹大媽們由衷地對他說，有些住戶非要請他吃點東西再走，他心裏感覺暖暖的。

“你一個人跑得過來嗎？”等他走完第一幢樓時，904的住戶忽然問道。“要不，分一半給我？”他說道。

“那也分點給我吧。”他的室友也說道。“還有三幢樓，正好一人一幢，反正閑着也沒事做。”

“謝謝。”林川高興地說道。

“我叫林川，住在3幢801，是個銷售員，很高興認識你們。”雖然剛剛敲開門時已經自我介紹過一次，但他還是正式地重新自我介紹道。

“曾羽。”

“蔣明。”

這兩個小夥子有些尷尬地自我介紹道，看得出來，他們都還是社會新鮮人，不太適應這樣的說話方式。

坐電梯下樓的時候，林川與他們閑聊了幾句。這兩個傢伙是大學同學，都是今年剛剛大學畢業的應屆生，而且都還沒找到工作。曾羽是本地人，而蔣明則是江陵人，曾羽一開始話不多，可稍微熟了一點以後才發現他其實是個話癆。蔣明倒是個悶葫蘆，肌肉很發達，給人一種能靠得住的感覺。

“真是倒霉啊，我怎麼知道那個老頭就是考官呢？”電梯門打開時，戴眼鏡的曾羽正向他們講着自己去一家大公司應聘的失敗經歷，惹得林川和蔣明哈哈大笑起來。

“走吧。”林川率先走出樓道。

“其實這個時候，我們三個應該一起行動才對。”曾羽忽然說道。

“什麼？”

“恐怖片里都是這樣演的啊，一群人分開，必定有一個會遭遇不測，而他們一起走的時候一般都沒事。”他解釋道。

“那也有一群人一起走，走在最後的那個被怪物拖走的情節吧？”林川沒好氣的說道。

“說的也是。”曾羽點點頭，有些猶豫不決。“那我走中間吧。”他看了看蔣明說道。

“時間不多了，得趕快把這些發完。”林川無奈地說道。他把手中剩下的傳單分成三份，各給了他們一份。“別忘了給大家說說當前的情況，讓他們別慌。”

“知道了。”

蔣明點點頭，而曾羽則搖了搖頭。“不就是照着你的話說一遍嗎，沒什麼難的。”

林川伸手在他肩上敲了一下，搖搖頭走向了自己住的三幢。“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發完就自己回家了。你們倆就相互照顧一下吧。”他說道。

“等等！”曾羽卻叫住了他。“大哥，留個電話，以後多聊聊啊。”

這一次林川有了經驗，沒有過多的和住戶們閑聊，簡單說明情況並且安慰了大家之後就往上一層走，結果不到半小時就搞定了自己住的三號樓。遛狗的張大爺和家庭婦男老何居然都住在他樓下，一個六樓一個四樓，兩人也認出了他，還一起為被怪物拖走的那個不知姓名的犧牲者唏噓了幾秒鐘。

張大爺看上去很鬱悶，林川問了他才知道他的那條京巴昨天下午被街道辦事處的人和jǐng察過來強行帶走了。

發完最後一張傳單，林川站在自家門前的過道上透過窗戶看了看另外兩幢樓，心裏尋思着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這時，曾羽的電話先撥過來了。

“弄完了？你小子挺利索啊。”他笑着說道。

“林哥……”曾羽的聲音卻像是要哭了。“……林哥你快過來一下，我在二幢三樓往四樓的過道上。”

“怎麼了？”林川按住了電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裏有好多血。”曾羽驚慌地答道。

“你別慌，什麼也別動，先退到人多的地方。”林川急忙說道。“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