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封河

()“那段河道最深的地方只有三米多，淤泥很多。”周濤小心翼翼地彙報道。“而且水下有很多垃圾，污染也嚴重，按照常理來說不應該有大型水生動物存在。”

“那邊的是目擊者？”對方沒有理會他的話，反而對路邊那群被隔離起來正在抽血的人感了興趣。

“梁處長，應該是。”周濤答道。

“什麼叫應該？去弄清楚！有沒有當事人離開？要一份最詳細的筆錄過來。”

死八婆。

周濤一路小跑，心裏卻暗自罵著。

他口中的八婆身材高挑，面容秀美，衣着得體時髦，年紀也不大，無論怎麼看都應該是小清新的美女一隻。但她的來頭卻一直讓周濤搞不清楚，分局長讓周濤負責幫她駕車的時候偷偷告訴他，這個女人不簡單，應該是國安部的那幾個直屬局的人，放到地方上怎麼也能當個公安局副局長，讓他小心伺候。他接受任務時激動得熱淚盈眶，以為終於遇上了人生中的另一半，但對方僅僅花了幾分鐘就讓他明白了，美女只是幻覺，其實她皮囊下面暗藏着一顆人形暴龍的心。

“林川？”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周濤？你怎麼在這兒？”林川驚訝的抬起頭，周濤發現他面sè蒼白，就像是見了鬼。

“剛才……你就在旁邊吶？”周濤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川默默地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吶？”周濤問道。

林川搖了搖頭，不願意再回想剛才的景象。

周濤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川這幅樣子，就像是剛剛被人爆了菊，一定不希望有人揭開他的傷疤。於是他找在場的派出所所長要了一份字數最多的筆錄，小跑着回去復命。

“剛才那個是你朋友？”暴龍卻一邊看筆錄一邊問道。

周濤點了點頭。

“把他請過來，我有些細節要問問他。”

“可是他們不是在隔離嗎？”周濤找借口道。

“要感染早就發作了。”暴龍答道。“限你一分鐘內搞定。”

周濤心裏默念着阿米豆腐把林川騙了過來，林川原以為問話的會是大叔，沒想到卻是美女一枚。

“這……？”他回頭看看周濤，想知道這是不是他口中所說“很威猛的領導”，卻看到周濤眼觀鼻鼻觀心，低着頭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你好，我是國安部的特派員梁瑾。”對方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於是他連忙與她握了一下。

“抱歉，能詳細說說剛才發生的事情嗎？越詳細越好，這很重要。”梁瑾微笑着說道。

林川很少與這種級別的美女搭話，不知不覺便忘記了恐懼，在梁瑾的引導下，慢慢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這麼說，引發這次事件的就是那邊那個有些禿頭，四十歲左右穿綠sèT恤的男子？”她溫和地問道。

林川點了點頭。

“去查一下他的背景。”她回頭對身後的一名工作人員說道。“注意安全！”後者點點頭迅速地走了過去。

“那麼，能請你幫我辨認一下那個動物嗎？”梁瑾轉過頭來微笑着說道。“或許實物會和圖片不太一樣，只要你覺得有點像就告訴我。”

林川表示同意，於是她從旁邊拿過一冊臨時裝訂起來畫冊來，一頁一頁的翻給林川看。

“是它！”終於，在翻過四五種動物之後，林川叫了出來。

“你確認嗎？”梁瑾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帶着點微微的欣喜，但更多的卻是傷感。

林川把整本畫冊看完，翻回剛才那頁又仔細地看了看，點了點頭：“別的不能確認，但我記得它的長嘴和小眼睛，和這個一模一樣。只不過皮膚不是這種顏sè，是一種像是燒傷的暗紅sè。”

“謝謝。”梁瑾點點頭，示意讓周濤帶他回去。

“能告訴那是什麼嗎？”林川對她的情緒感到有些困惑，於是問道。

梁瑾沉默了一會兒，答道：“那是一頭白鰭豚，二零零七年就已經宣佈滅絕了。”

林川當然不能理解作為一名動物和防疫學家的梁瑾為什麼會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頭白鰭豚而這樣傷感，同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白鰭豚與它本來的樣子天差地別，林川看到的那個怪物單頭部就有兩米長，而白鰭豚正常的成年體全長也不過兩米多。

“水樣結果有了嗎？”梁瑾搖搖頭讓自己迅速忘掉剛才的事情。

“我們沿河取了九個點，相隔都有五十米左右，每處間隔五分鐘取了三組水樣。現在的結果是七個點的水樣病毒超標，很可能具有傳染xìng。剩下兩處在河流的上游，沒有發現疑似病毒。這一段算是靠近一環的繁華地段了，要不要再確認一下？”

“不用再浪費時間了，我們時間不多。”梁瑾說道，隨後撥通了國安部負責人的電話。

“首長，綠水河從長江口到王家橋的河段已經確認被污染，需要立即隔離。我建議最少安排兩個中隊分別沿兩岸巡守，要全副武裝。”

“這就是你說的領導？你小子很幸福啊。”走到足夠遠的地方，林川便偷偷用手肘拐了周濤一下。

“別開玩笑，被她聽到我就死定了。她那是在老百姓面前裝蒜，其實兇猛得很！”周濤正sè道。“今天的事情別亂傳，要保密知道吶？”

林川點點頭，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不清，消息又多又亂，可恐怖份子是真的。你可千萬別亂傳！要傳也別說是我說的！”周濤興奮地低聲說道。“我聽說部隊犧牲上千人才抓住了幾個首腦，已經送到dìdū去審問了。可是他們被捕前引爆了病毒炸彈，能把水裏的動物變成怪物！所以現在凡是跟水有關的地方都戒嚴了。總之，離水面遠一點，別喝來歷不明的水。”

周濤匆匆忙忙地開車跟美女領導梁瑾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林川。到底引爆的是炸彈還是病毒？怎麼又能把水裏的動物變成怪物了？那長江里那麼多動物，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他被jǐng察又帶回人群中，先前提出建議的禿頂和落水的兩個傢伙被不明身份的人帶走，於是大家看着林川的眼神都有點怪異。林川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可憑經驗他知道這種時候越辯解人家越不會相信你，最好的做法就是一言不發，表現得和大伙兒一樣。

“兄弟，他們問你什麼了？”有人問道。

“就讓我把事情再原原本本地說一遍。”林川答道。

那人臉上寫滿了“不信”，可林川不認他也沒什麼辦法。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幾輛軍車拉着幾十個武jǐng趕來，全副武裝地把河道控制了起來，綠水河兩岸的幾個派出所也安排了上百個協jǐng和聯防隊員過來，整條河道被完全封鎖了起來。看到這個陣仗，行人們都自覺地遠離了河道。

林川他們一伙人在烈rì下曬了一個下午，又累又渴，把心裏那點恐懼和對受害者的同情消磨得一乾二淨。

他們眼巴巴地看着武jǐng的拖船在河中間設了好幾個網架，把河道分成了好幾段，然後往河水裏拚命地撒着一種粉末，撒完以後沒過多久，河邊就有了很濃的化學藥水味兒。

大家忍不住又開始議論起來，卻被看着他們的jǐng察制止了。

等到快七點的時候終於有個領導模樣的jǐng察過來把他們教育了一頓，把他們的名字全部記下來，jǐng告他們不許亂說亂講，最後才放他們離開。

林川快步走回家，秦大爺拿着笤帚正準備去打掃衛生，看到他進來便停下來告訴他，發東西的人早已經走了，每人一個麵包兩瓶水，按戶口本和暫住證發放，大人小孩都一樣。有人覺得數量太少想趁亂鬨搶，被押車的武jǐng當場打得滿臉是血，於是大家都老老實實排隊領東西，不到半小時就發完了。

“明天早上沒有，中午12點整，還是在中心廣場。”秦大爺叮囑道。“別忘了暫住證。”

“多謝您啦。”林川由衷的說道。經過這一下午的折騰，他又累又餓，只想回家倒頭大睡。

回家以後，他連電視都沒開，隨便就着礦泉水吃了兩個冷饅頭，疲憊的上了床。臨睡前他還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知道江口市恢復供水便放了心。

網絡還是沒恢復，他把廁所里的龍頭開到最大，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半夜的時候，有槍聲在沿河的地方響起來，靠近河邊的人家還聽到了凄厲的慘叫。

許多人家都把燈點亮了，一夜無眠，但林川實在是太累了，根本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