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二章、廟門前的老喇嘛
鄭軍和趙連長接到樟木村哨所電報后,不敢懈怠,一邊急報措夏木村留守的軍區後勤分隊,一邊請示軍分區后,帶領整整一個武裝排的兵力,踩着沒過小腿的積雪,向科達里山口方向趕去。
在前方措夏木村的軍區後勤分隊,同一時間,也快速派出了人手;兩支隊伍顧不上再次烏雲漫天,低頭苦苦地行進在山道上。
兩天後,當鄭軍他們趕到那個滿是亂石的山谷,不出他所料的,早一步趕到的軍區後勤分隊,隊伍里那兩名政治處幹部,已經把那個包裹嚴實的箱子,封存在了一個帳篷里,嚴禁任何人靠近。
山頂上黑壓壓的雲層,讓鄭軍低沉的心思簡直喘不過氣來,但是,山谷里忙碌的人群,令他不得不放下身上的裝備,和大家一起去收攏腳下滿地的糧食。
在大傢伙心疼的埋怨聲中,鄭軍也拿起一條嶄新的帆布口袋,彎腰用凍的冰涼的大手,掃開積雪,把一堆堆稻米、小麥吹掉沙土,仔細地收好;“該死的羅二,竟然把空口袋都想到了,你小子咋不來試試,有機會了還得和你單練一把,”
“嗡,”雲層中,再次響起那熟悉的飛機聲,鄭軍拎着裝了一半糧食的口袋,滿懷希望地瞪大了眼睛,仰臉看去,卻是什麼也看不見。
“嘟嘟,嘟嘟,”尖利的哨聲響起,山腰處於一名警戒哨兵,吹響了急促的哨子。在幾名大兵的呼喊聲中,眾人扛起手裏的糧袋,急匆匆垛進了山腳下的幾塊巨石下。
氣喘吁吁的鄭軍,緊緊攥着手裏的口袋,靠在冰涼的山石上,正要開口問身邊的一個士兵,就聽見腦袋上空,沉悶的呼嘯聲連串,一袋袋眼熟的軍糧,劈空從高高的雲層里砸了下來。噼啪像陣陣碩大的冰雹。噗里噗通濺起一簇簇雪霧。
甚至,有一袋鼓囊囊的糧袋,像炸彈一樣,斜斜一頭扎在對面的帳篷上。把掛着棉簾的冬季野外帳篷。咔吧一聲直接就砸跨在地。
“哦。原來如此,你丫的不嚇死人還真不是你了,”眼角掃了眼不遠處面色發苦的政治處幹部。那昨晚才搭建起來的帳篷里,這裏糧食統計表就在其中,還好電台不在裏面。
嘴角微微一挑,鄭軍正要起身,就聽見頭頂上寒風涌動,不由得渾身一僵;在戰場上聽慣了迫擊炮彈落地聲音的他,禁不住哀嘆一聲,“草,”
“碰,嘩啦,”背後堅實高大的山石救了鄭軍和一干官兵的性命,嘩嘩潑灑下來的稻米,金燦燦猶如溪流般涌涌滾落;癱坐在雪地上的鄭軍,在大傢伙的驚嘆聲中,默然地打開手裏的口袋,任由頭頂上的滾落的稻米,直直流進了口袋。
此時,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糧食上面了。
雲層上,運輸機一個往返,準備調整航向返回了;機艙里,張卓文裹着厚厚的毛呢大衣,靠在條椅上,靜靜地瞅着機尾處的長官,搓着雙手走了回來。
后艙里機尾的艙門已經關閉,嘩嘩閃亮的警示燈也熄滅了,渾身哆嗦的羅二,雖然穿着臃腫的雪地防寒制服,依舊是被懂得臉色青紫;機艙里臨時加裝的暖氣設備,在高空裏硬是一點作用也不起。
靠在張卓文身旁,羅二拉過毛毯蓋在腿上,使勁地揉搓着發硬的臉龐,扭臉看看張卓文,“我說,你不好好獃在前面,跑後面挨凍好受是吧,”
“嘿嘿,沒見過空投場面,來見識一下,”張卓文伸手撫了撫厚厚的棉帽,側身靠着長官,這樣大家都暖和一點。
“長官,飛機高度也太高了,那些糧食損失起碼要三成以上,萬一投點有差錯,那就可惜了,”晃了晃腕上的高度表,張卓文一副很惋惜的樣子,機艙里嗡嗡的嘈雜聲中,也只有羅二這樣敏銳的耳力才能聽得清楚。
“嗯,糧食不過是糧食,但下面的道路可就難了,要不是趁着這次機會,鬼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通呢,”羅二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伸長了雙腿輕輕搖晃着脖子,舒坦地靠在椅背上,“回去了你馬上聯繫dilip少將和akkineninagarjuna,那該死的合約什麼時候能簽,保安部經費還是太緊張了,”
“好的,長官,”隨着張卓文簡煉的答覆,運輸機在高空緩緩向機場方向駛去。
珠峰南麓天氣條件不錯,晚霞揮灑着淡淡的金黃餘輝,羅二和張卓文下了飛機,跳上一輛軍用吉普,匆匆駛出了機場;至於那兩個鬼子飛行員,他倆任務很重,短時間內要和那架飛機為伴了。
勒克瑙至新德里之間的五大國家糧庫,裏面的儲備糧,今天已經被徹底倒騰空了,羅二的下一個目標,是印度東部城市巴特那,一個糧食產區的儲運中心,那裏,匯聚着大量的糧商,還有他們的糧庫。
吉普車沿着公路南行,在一條大河旁停下了腳步,渡口處渡客的機帆船旁,一艘印軍的炮艇停靠在河道中央,兩個皮膚黝黑的士兵,背着步槍在岸邊看守着一條小船。
“吱,”吉普車掀起大片的煙塵,還沒有停穩,羅二已經跳下車來,沒有理會不住吐着塵土的張卓文,伸手從這貨上衣袋裏取出墨鏡,羅二施施然架在了鼻樑上。
“長官,”兩名炮艇上下來的阿薩姆邦步兵聯隊的士兵,眼看着一身上校制服的羅二,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趕忙一個立正,給面前的軍官敬了個規矩的軍禮。
阿薩姆邦和曼尼普爾邦,這兩個和北方大陸頗有淵源的地方,羅二已經指示了dilip少將,將優先分別組建兩支混合特勤團,至於其他武裝部隊,會儘快調出這兩個邦。
每天空投回來的羅二,顧不上歇息,不停地奔波於各地監獄、警局,好不容易熬到手的燒刀子藥劑,也會在第一時間被送給dilip少將;印度情報站的外圍成員,也在以樂觀的數目,在每天增長。
“嗯,”羅二眯眼看看兩個精瘦的士兵,再瞧瞧他倆的武器,微微頷首,抬眼向渡口望去,那艘載滿了渡客的機帆船,即將向對岸駛去。
對於這佈滿了大小數百河流的紅土地,要說他不眼熱那是假的,而出產豐富的地域裏,數量驚人的人口,更是讓他愈發捨不得鬆開手爪了。
不出門不知道天下有多大,自己的眼界還是小了點,自嘲地搖搖頭,羅二正要招呼身後的張卓文,冷不丁赫然回頭,遠處山包上,一間紅牆黑頂的廟宇,讓他心裏為之一動。
引起他注意的,是廟門前的粗大的黑松下,悄然站立着一個喇嘛,皮膚鬆弛老邁的喇嘛,在靜靜地眺望着自己;要不是感覺機敏,羅二也不會發現,在千米外,有人在仔細地打量着自己。
“哦,你倆先等等,我很快就過來,”低聲交代了張卓文一句,羅二衝著那兩個士兵擺擺手,擰身向山包走去。
沿着一尺寬的沙石小道,羅二一步一步,穿過了兩旁七八個礫石堆,掛滿五彩經幡的石堆,上面印有佛經的綢幡,隨風而舞;也許,經幡飄動一下,就是誦經一次,在不停地向神傳達人的願望,祈求神的庇佑。
廟宇前的小廣場,高高的黑松旁,5米高的經幡桿上,印有佛經和鳥獸圖案,藍白紅綠黃五色的方形經幡,在寒風中嘩嘩作響,佝腰而立的老喇嘛,眯眼凝視着迎面而來的過路客。
是的,在喇嘛的眼裏,羅二依舊是個過路客,但帶着一身濃郁煞氣的過路客,在老人的眼裏,已然命不長久。
“噔、噔,”高腰軍靴踩在青石板上,羅二冷漠地走上近前,要干挺直地瞪視着這個無動於衷的喇嘛,良久,“老人家,身體還好?”
老喇嘛雪白的眉須輕輕一動,手裏轉着經珠,眼睛半闔地盯着羅二,奇怪地咦了一聲,隨即搖首不語,嘴裏輕聲喃喃;面前的年輕人眉眼靈動,身上煞氣轉身間,竟然差別如此之大,讓見多了虔客百態的老人,也是暗暗嘖奇。
“那麼,您有什麼話要說嗎?”羅二盡量用緩和的語氣,低聲詢問道,隨即又反應過來,英語,在這個高原廟宇里,應該不是通用語言。
抬首,羅二斜眼向後看去,老人身後廟門大開,裏面隱約一堵兩米高的石牆,一排排有序的石格里,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骷髏頭骨,頓時驚的周身汗毛倒立,遂轉身快步離去。
“這不會是那什麼天葬台吧,娘的我跑這裏幹嘛來了?”撓撓有些發癢的後腦勺,心裏碎碎地罵著,羅二一路小跑奔到了渡口,看也不看吉普車,帶着張卓文跳上小船,登上了那艘炮艇。
眼看着羅二的背影遠去,老喇嘛手臂抬起,黃衫下,乾枯的手掌間,一串紫色念珠在寒風中微微晃動,沒有送出這串念珠,讓老人孑然長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