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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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郡主,大喜事,大喜事!咱們公子名列桂榜(大唐初期鄉試放榜正值八月金秋,桂花盛開之際,故而稱之為桂榜。後世雖然在時間上有所改善,卻依然沿襲舊稱。)之首,與杜府的大少爺同為京城的解元!”湯圓氣喘吁吁地跑進了秦王府的正廳,也顧不得停下來喘口氣,便急急忙忙地將這個好消息大聲的告知龍天行和語晴。那飛揚的聲調、驕傲的神情,忍不住讓人懷疑中榜的是他自己。

語晴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龍天行也喜上眉梢,樂開了花:“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槭兒果然是個好樣的!若是你娘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為父這就派人快馬加鞭趕回江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娘親和外公!”

“杜大人的長子也是不錯的,這番槭兒與他同為京城的解元,只怕是他們二人勢均力敵,使得評判卷面的大人們難以取捨,所以才破例讓他們同為解元!他們二人素來交好,這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文俞,替本王準備一份重禮送去杜府,請杜大人改日帶着杜公子來府上小聚。另外記得給各個府上下帖子,本王要大擺筵席,給槭兒慶賀一番!咱們府裏頭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上回槭兒歸家因為語兒受傷都沒好好慶賀,這回一定要給他補上!”

語晴見了連忙叫住了向文俞,對龍天行笑道:“義父,語兒知道您心裏高興,只是這會才是桂榜您就如此,等來年的杏榜和金榜出來了,您豈不是要宴請全天下?而且哥哥一向不愛張揚,依語兒看,不妨就算了吧!”

“那怎麼行?這可是槭兒的大事,怎麼能不聲不響地過去了?不過語兒的考量也有道理,那咱們便只請上一些平日裏和為父來往親近的的吧!不過年輕一輩的卻是要多請上一些,槭兒的年紀也不小了……”

頓了頓,龍天行又笑道:“吩咐廚房備下好酒好菜,本王今天要和槭兒暢飲一番!此番槭兒名列前茅,固然是他自己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但是府里這些伺候的人也有些功勞!傳本王的命令,全府上下賞三個月的月錢,槭兒的院子裏伺候的,再多賞兩個月的!”龍天行又看了一眼前來報喜的湯圓,隨手取下了今日身上佩戴的青白玉的平安扣,笑道:“今兒個你報喜有功,本王身上也只有這個東西適合賞你!瞧你的模樣倒是個機靈的,好生伺候你們少爺,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湯圓趕忙給龍天行磕了一個頭,“小的謝王爺賞賜!王爺放心,一定會伺候好公子!”

……

“郡主,先用了這碗解酒湯吧!您頭一次飲酒,或許會不太習慣。”畫眉將食案輕輕地放在語晴身前的桌子上,便拿起一塊毛巾為語晴擦拭頭髮。“咱們大唐的科舉也有四百來年的歷史了,可是頭一次聽聞有兩個解元的!這份殊榮竟然落在咱們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身上了,真是一樁美談!若是讓世人知道大少爺和二少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只怕是要羨慕極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樣子!可見大哥和二哥的才學實在是不分伯仲!只是不知道來年的殿試會怎麼樣!皇上總不能一時興起,給他們兩個都點了狀元!若是因為一個功名而壞了大哥和二哥的感情,那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畫眉也有感而道:“是啊,如今的一些人,為了那些功名利祿,連親兄弟都會翻臉。兄弟相爭還算是好的,有些甚至能做出拋棄妻子、出賣父母的事情來!這些個畜生,還能叫做人么?”

語晴接口道:“那些畜生,你看着他像是個人,實際上早已經是行屍走肉了!用畜生這兩個字來形容他們都是對那些家畜的玷污。一個人一旦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扔掉了自己的良心,那麼他也就無所顧忌了!”

畫眉笑道:“郡主放心,大少爺和二少爺秉性純良,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屬下瞧着如今大少爺和二少爺雖然對自己的身世都不知情,但是感情好的不得了呢!比別人家的親兄弟看起來還要親近上幾分!只是屬下瞧着二少爺這些日子有些不對勁,郡主不打算過問么?”

語晴笑道:“大哥和二哥可是雙胞胎,打從娘親的肚子裏就認識了,這樣的感情尋常的親兄弟又怎麼比得上。雖說這些年他們都沒有相見,但是這雙胞胎總歸是在心裏有感應的,自然會比旁人來的親近。”

“至於二哥,”語晴嘆了口氣,“我也發現他這幾日有些悶悶不樂。只是他既然不想說,我也不好強問。等他自己想開了便好!”

畫眉見語晴神色有些懨懨的,便壓下了心裏的話,笑道:“頭髮已經幹了,郡主今日吃了酒,還是早些安置了吧!不然明日要頭疼了。”

語晴也覺得有些發困,便點了點頭,在畫眉的攙扶下挪到了床前,躺了下來。畫眉服侍好語晴躺下,便拉好了帘子,又吹滅了燈火離開了房間。

語晴夜裏緩緩醒來,隔着紗簾,映着角落裏微弱的火光,隱約瞧見一個男子正坐在圓桌旁。不用想,也知道是龍譽晨。語晴緩緩坐起,拿起枕邊的面具罩在面上,才拉開帘子,沒好氣地看了龍譽晨一眼,瞪道:“皇上和皇後娘娘怎麼又將你給放出來了!什麼時辰了,你還不回去睡覺?”

龍譽晨笑道:“今日出宮辦事,時辰有些晚了,便睡在外面了。”

敏感的嗅到空氣中淡淡的酒氣,語晴皺眉道:“你喝酒了?身上的傷不是還沒好,怎麼就去吃酒了。哪個不長眼的膽子這麼大,明知道你有傷在身,還請你去吃酒席。”

聽出語晴的話中的淡淡的埋怨,就好像一個妻子責怪晚歸的丈夫,龍譽晨笑得無比愜意,目光灼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上幾分。怕惹惱了佳人,龍譽晨連忙笑道:“我只是和大哥去舅父府上赴宴,舅父知曉我的傷勢,並未令我飲酒。這滿身的酒氣,只是在酒席上沾染來的。”

語晴心下明了,今天是護國公世子蘇明決的長子周歲禮,她也收到了護國公府上的帖子,只是一來腳傷未好,義父不准她隨意出門;二來今天自己家裏也有大喜事;三來她這幾日也沒什麼心情去同那些人虛與委蛇,便索性推了帖子,只是讓人送了一份禮物過去。看了一眼窗外,語晴皺眉道:“這都快三更了,怎麼不索性在護國公府上住下,還折騰這麼一回做什麼?”

龍譽晨笑道:“酒席還沒散,我和大哥是提前回來的。我心裏惦記着你,就過來看看,見你睡了本來想要回去,卻被清清給纏住了。”

語晴很是無語地看着龍譽晨,感情這位大爺真把自己的院子當成他家的後花園了,心血來潮就來轉一圈!還好自己的靈魂是由思想開放的現代穿越而來,不是很在乎什麼名節、閨譽,不然真是會被他給氣死。

想着想着,語晴突然看着龍譽晨正色道:“我過幾日打算去山裏小住些時日,正想着把清清給你送回去,你既然來了,就把它抱回去吧。波斯貓一向嬌貴,又被你養的挑食,適應不了廟裏吃齋茹素的日子。”

大唐習俗,子女在行成年禮(女子及笄,男子弱冠)之前,都要吃齋念佛一段時日,為父母祈福,以報養育之恩。時間長短不一,少則三日,多則月余。條件好的人家都會在有名的寺院裏租住一個院子,條件一般的人家則是請和尚念幾篇經文便算作完事。當然也有很多大戶人家,捨不得自家兒女一路奔波,便在家裏設一間佛堂,以供使用。

龍譽晨骨節分明的修長雙手撫摸着清清的毛髮,神采奕奕的雙眸直視語晴,輕聲笑道:“清清本來就是你的!清清雖然有些嬌貴,卻也不是吃不得苦。它一旦認定了你,那麼無論去哪裏都會陪着你,哪怕上碧落、下黃泉也毫不退縮。”

語晴被龍譽晨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攏了攏頭髮,笑道:“貓是最調皮的,生性好奇,喜歡亂走亂跑。我只怕它這一上山,會被山中的野物給勾去,若是找不回來,其實不是惹人傷心?就算找回來了,它被勾起了野性,也難保日後不會再跑。就算它自己不跑,哪天被人瞧見了,心裏喜歡,強行擄去怎麼辦?”

龍譽晨突然起身,走到語晴身前,俯身將清清放在語晴懷中,俊美的臉上充滿認真:“清清在我身邊的時候,也曾去過很多地方,見了不少的美景。它若是要走,又怎麼會還在你身邊?家貓愛乾淨,野外的景緻再美、動物再有趣,也比不過它心中的一個家。只要你有心,又怎麼會保護不了它?”

語晴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宛若花開,心中的疙瘩解了開來。她是誰,她可是沐語晴!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沐語晴!前世今生,這麼多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甚至還死過一次,難不成還沒辦法守住自己的愛情?

是的,她愛上了龍譽晨。只是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她總是下意識的在迴避這個問題,所以她在面對龍譽晨的時候,總是想要逃避、退縮。可是龍譽晨是那麼的了解她,一直都沒有給她能夠逃避的機會。

語晴回神一抬頭,視線便沉入了龍譽晨深邃似海的目光中。二人目光交纏在一起,儘管語晴意識到他們此刻的姿勢有些曖昧,但是龍譽晨的眼睛猶如施了魔法,讓自己的視線怎樣也拔不出。

語晴只覺得龍譽晨的眼睛越來越緊,臉頰都能感受到他那溫熱的呼吸……

院子外面突然傳來的三更鑼鼓聲敲醒了二人。語晴連忙轉過頭,素手摸了摸紅熱的臉頰,又轉過身嗔怪地看着龍譽晨,說道:“都三更天了,你還不回去,留着這裏等着我請你吃茶么?”

龍譽晨從未見過語晴如此嬌媚的模樣,宛如一朵花苞,雖未綻放,但是一身的芳華早已引得人忍不住的想要採摘。心中很是歡喜,但是更惱怒自己在面對語晴的時候如此沒有定力,她還未及笄,自己若真的下手了,豈不是個禽獸么……

龍譽晨轉身看了看窗外,很不自然地說道:“時候是不早了,明日還要陪大哥做早課。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語晴愣愣地看着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龍譽晨,臉上寫滿了詫異。待到龍譽晨的腳步聲消失在院子裏之後,再也抑制不住的銀鈴聲才爆發而出,久久都為停歇。院子外的龍譽晨,聽着隱隱約約地笑聲,只覺得哭笑不得:沒心沒肺的小丫頭,若不是體諒你還未及笄,我又怎麼會忍得這麼辛苦……

“郡主,鋪子裏來人送東西了,您給二少爺做的衣裳還有給清清它們的金鈴鐺都拿來了。屬下方才忍不住看了一下,這個鈴鐺做得真是精巧,和郡主的圖紙一模一樣,大小也正合適,剛好配清清!”

百靈幾個聽了,立刻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連忙將畫眉手中的盒子給接了過來,拿出了最上面的赤金鈴鐺把玩了起來。玉罕兒同阿依古麗幾人見了,也忍不住好奇圍了過來,幾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

夜鶯攙着語晴從書房走了出來,見幾人堵住了路,不由得瞪了幾人一眼,訓斥道:“你們一個個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一點規矩也沒有!也就是郡主寬容,依舊讓你們在身前當差,若是遇到別的主子,早就讓人將你們給發賣出去了!”

幾人聽了連忙散開,恭敬地站在兩旁。百靈吐了吐小香舌,諂媚地向語晴獻寶道:“郡主您看,多好看啊!上面還有個小金牌,刻着清清的名字,還有咱們王府的名字和地址!真是好看!趕快給清清帶上,看看好不好看!”

語晴笑着擺擺手:“行了,知道你們好奇,去把清清它們幾個抱來吧。”

語晴話音一落,幾人便沒了蹤影,不多時各自抱着一隻小東西走了進來(本來是用跑的,但是到了門口,怕夜鶯瞧見了又要訓斥,才改為走的)。

語晴伸手抱過小墨,將金色的鈴鐺掛在了它的脖子上,隨後又依次給小白和清清分別繫上一對白金和赤金的鈴鐺。

百靈幾個心思活潑的見了立刻忍不住拍手,嘴裏直叫好看,畫眉和夜鶯雖然持重,但是眼底也是一片笑意。

“真是可愛極了!郡主您怎麼會想到給它們幾個小東西掛個鈴鐺,真是又好看,又實用!這樣它們跑出去就不怕找不到了!往日裏為了找這幾個調皮的小傢伙,不知道費了屬下幾個多少的心思!只是為什麼只有它們三個有,怎麼不給雪虎那一家子也戴上?”

這個主意語晴不是沒想過,只是一來她不想成為那個系鈴人,二來她認為老虎是百獸之王,生性是自由的,怎麼能被縛束?

“雪雄和雪慈兩個那麼打,打造一個適合的鈴鐺得用多少金子?而且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雪雄近來的新樂子,我要是在它脖子上給繫上個大鈴鐺,它非惱了我不可!”

畫眉幾人面面相覷,都想起了雪虎一家的新樂趣:總是喜歡躲在暗處,或者是瞧瞧地跟在王府里的人身後,趁着他們不注意出來嚇唬他們!雖然王府里的人早已經習慣了雪虎一家的存在,知道他們不會傷人,但是骨子裏還是對老虎有着敬畏和懼怕。所以每次雪虎“不經意”地出現,他們總會哇哇亂叫。直到看夠了笑話的百靈等人出現,將雪虎帶走,他們才會停下來。

幾人又說笑了一陣,語晴才指着護衛抬進來的檀木箱子說道:“這裏面都是給二哥做的新衣裳么?都拿出來給我瞧瞧,等下好給二哥送去。”

“方才來的人說,這回只是將中衣、薄的夾棉襖子、皮裘裡子的外袍、狐裘斗篷這些給送了過來。至於厚的棉衣物和披風、大氅、皮靴這些耗時的,還在趕製。最遲後日一早能送過來。”

語晴點點頭,道:“也難為他們了,又要顧着店裏的生意,又要加急趕製這些東西。只怕是幾日都沒有好好睡覺了。告訴莫英,這個月多給工人么一些銀子。後日一早,倒是也來得及!反正二哥後日和咱們一起出發,大不了就多等等。”

“真不知道二少爺怎麼想的,突然說要去城外的莊子裏讀書!人家別的考生都是拼了命地往京城裏來,偏偏咱們家兩位少爺卻越好了往外走!”

三天前杜宇槭同龍天征和語晴等人用膳的時候,突然提出要和杜宇楓結伴去城外的莊子裏讀書。龍天行和語晴驚愕之餘仔細想了想,便也同意了。龍天行便立刻派了人挑了一個離京城有些遠,夠安靜又安全的莊子,又特意讓人看了一下日子,挑了九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後日一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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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族嫡女沐語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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