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098章:

98第098章:

林如海聽了,既為那位學子嘆息,又為兒子歡喜。

林智性子跳脫,聰敏卻不讓林睿、黛玉,這一回南下竟中頭名案首,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饒是林如海年將半百,行事深沉,也忍不住喜形於色。

人生在世,最喜歡之事莫過於兒女爭氣。

林如海忙問道:“你來了這裏,那位學子的靈柩呢?”

張二牛斂容,肅然道:“我才進京城就聽說大人身上不好,心裏擔憂得很,可這靈柩如何能進大人家門,怕晦氣衝撞了大人。因此存在寺廟裏,我又住在寺廟兩日,聽和尚誦經,去凈晦氣方來拜見大人。倒是二公子的喜事,耽誤了兩日,愧對大人。”

林如海道:“你也太謹慎了,我不過中了暑氣,哪裏就衝撞了?你該當將靈柩寄存后便即過來才是。至於智兒的消息,你不必如此,他已考中,我們知曉也不急於一時。”

張二牛聽了,憨厚一笑。

林如海問起那位學子的名字門第098章等物。”

葉停眼睛裏幾乎噴出火來,恨意叢生。

他顫抖着手接過絲絹,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奴才棄主,病已無力回天,盼回神都”。字跡是葉楓的字跡,寫到最後,已是十分潦草,彷彿手腕無力所致。

絲絹上用的墨十分尋常,想來是張二牛家的,他家的筆墨自然都不是上好的,然而這塊絲絹卻是進上之物,京城中擁有此物者都是有數的,葉停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得了好幾匹,然後由小王氏送了兩匹給葉楓做衣裳。

葉停夫婦二人親自去寺廟帶回了葉楓的靈柩,家裏沈氏和李氏早已撤下紅綠之物。

小王氏一向把葉楓當第098章哀罷!我知道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只是不說,心裏又覺得過不去。只盼着世人能警醒些,別再生出一樣的事情來。”

這時候京城裏已經有很多人家暗自警醒了,原先十分逼迫兒子苦讀的,現今不敢再如此強逼,畢竟是自己嫡親的骨肉,若是因此而亡,後悔都來不及。不過這些人家並不是一味如此,他們若是見兒子不爭氣,只是貪玩,仍然令其讀書,若是另有喜好,已經有了本事養家,唯獨不喜科舉,方不再逼其讀書。

就是榮國府里,賈政被嚇了一跳,一時不再督促寶玉和賈環、賈蘭等讀書了。

寶玉本就畏懼賈政,聞得此消息,首先念了一句佛。賈環本就不喜讀書,也無人管他,依然故我。倒是賈蘭仍舊在李紈的督促下,用功苦讀,每日往學堂里請教功課。

既不用讀書,寶玉便興沖沖地扔下書籍,逕自在府中花園裏遊盪,忽一日聽說父母已經和薛姨媽商議定了自己和寶釵的婚事,不覺一怔,隨即感到一陣悵然若失,竟獃獃地走回了自己的住處,對着窗外各色鳥雀不語。

襲人等皆知他的獃性,並不在意,反而十分賀喜。

聽說金玉緣定,別人還罷了,唯獨襲人喜不自勝,她早就和寶釵親密非常了,她的見識言語連寶釵都十分讚歎,況且她已從王夫人處領了二兩銀子一吊錢,雖未過明路,可也經過了王夫人的同意,將來寶釵進門,自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榮國府一面給寶玉置辦聘禮聘金等物,多出自賈母和王夫人的梯己,蓋因府里庫房中着實沒有體面東西了,一面打發官媒向薛家執雁提親。

這時候,葉家正在辦喪事。

小王氏是王夫人和薛姨媽的族妹,不管從前有多少嫌隙,心裏如何深恨王子騰,然因懼王子騰之勢,面兒上該有的走動從來沒斷過,今逢此事,小王氏立刻借口不去,怕衝撞了。

王夫人和薛姨媽心裏有些不悅,可也怕被葉家衝撞,不再理會。

倒是賈敏早得了信兒,是自己嫡親的內侄定親,少不得走一趟。

對於金玉良緣,王夫人和薛姨媽早就彼此有意,和賈母爭了這些年,總算稱心如意了,一個是王夫人唯一的嫡子,一個是薛姨媽心頭的愛女,兩家一個有權,一個有錢,竟是一拍即合,辦得十分熱鬧,意欲去一去府里近來的晦氣。

薛家一家仍住在梨香院,未曾遷到自己家在京城中的舊房子,多年以來並未如當初所言慢慢收拾,所以如今便想搬回去一時也不能搬走,畢竟東西多,事情又繁瑣,因此兩家放定是從榮國府正門出,然後繞到後面,從梨香院在後街開的門進。他們都怕夜長夢多,不僅大小定的時日甚急,就是成婚的日子也急,今年就要過門。

寶釵今年十七歲,生得嫵媚風流,雖不如寶玉之意,但和他人相比,卻也是十分出挑,又是自小相處了幾年,寶玉並無反對之意。

唯獨史湘雲有些悶悶不樂。

她現今住在賈母院中,有寶琴偶爾相伴,她原本想着寶釵和她最是親厚,誰承想她竟撇下自己,不再往賈母這裏來了,心裏如何氣平?

寶琴有時住在梨香院,有時住在賈母房中,她心思敏捷,人又伶俐,極得賈母之心,但是和寶釵卻是淡淡的,並不如旁人認為的那般親密,皆因那年賈母給她一件鳧靨裘所引起的。後來又聽說寶釵曾當著姊妹面直提哥哥的名字,心裏便覺得不喜。因此寶琴住在賈母房中的時候多些,可是就算姊妹情分不好,也都是薛家人,聽到史湘雲抱怨,不由得嗤笑一聲,道:“姐姐既要待嫁,如何能過來?過來豈不失禮?”

湘雲一怔,無言以對。

寶琴道:“過幾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雲姐姐的壽禮可預備妥當了?”

姑娘們手裏都沒錢,平素的壽禮無非就是針線,湘雲這回給賈母預備的亦是兩色針線,她極擅此道,遂道:“我的預備好了,妹妹呢?”

寶琴自然也準備好了,她家雖非皇商,可是自己哥哥爭氣,現今又定了親,說的是邢夫人的娘家侄女邢岫煙,有邢夫人家照應,他們家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現今已經勝過漸亦消耗入不敷出的大房了,只是除了自己和哥哥,他們都不知道罷了。

誰也不曾料到,薛蝌和邢岫煙的姻緣竟是命中注定,兜兜轉轉,沒有薛姨媽從中使力,仍然定了下來,成婚的日子就是明年。

事到如今,薛姨媽不免有些焦急,寶釵並薛蝌兄妹的年紀都比薛蟠小,然婚事已定,可是長幼有序,薛蟠還沒動靜,寶釵率先出閣,豈不是叫人笑話?因此除了給賈母預備壽禮,平時忙裏忙外,請了許多媒人,只為薛蟠挑選媳婦。

寶琴因自己哥哥在外面走動,消息靈通,問史湘雲道:“姐姐的舅舅家的一位舅舅沒了,姐姐怎麼不去道惱?”

湘雲一愣,方想起葉家。

說實話,她對親叔叔親嬸嬸都不如何親厚,何況早年遠在江南後來又不大走動來往的舅舅家?在別人跟前,她從來不曾提過自己舅舅家。今日聽寶琴提起,湘雲面色有些兒不好看,淡淡地道:“我又沒有親娘親嫂子帶着,如何登門?”

按當世俗禮,除非閨閣密友之間相互下帖子請客,是小兒女之情,否則尋常女孩兒家沒有家中長者帶領,不能隨意登門。

這就是探春惜春等人從不曾出門做客的緣故。

賈母不出門,王夫人從來不帶她們,下剩賈赦一房不在府中,自然沒有出門的機會。

寶琴嘆道:“話雖如此,可那是姐姐嫡親的舅舅,親密些對姐姐也好。”

她若有這麼一門親戚,何必隨着哥哥依附賈家,只為了不讓梅家退親?偏生她爹是尋常商賈,她娘亦是商賈之家的小姐,家中有錢無勢。

她覺得史湘雲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親叔叔親嬸嬸她不思依靠,親舅舅親舅媽不想親近,只在這府里長住,到底有什麼意思?賈母雖然疼她,可畢竟是老姑太太了,隔了好幾層。難道將來她出閣了,賈家能做她的靠山不成?再怎麼著,賈家終究算不上名正言順。

榮國府內里愈是寥落,王夫人愈是有心辦得熱鬧,從七月二十八日起,榮寧二府齊開筵席,賈母畢竟是八旬之壽,旁人疏遠也不在一時,兼是老親,皆來了。

賈家於七月二十八日單請皇親駙馬王公諸公主郡主王妃國君太君夫人等,二十九日單請閣下督府督鎮及誥命,三十日便是諸官長及誥命以及遠近親友並堂客們,然賈敏是賈母嫡親的閨女,也是榮國府唯一在世的姑太太,故每日都到。

頭一日到的都與賈敏熟識,有極交好的,也有曾生嫌隙的,但是林如海現今非比尋常,誰家都對賈敏笑顏以對,入席時,十分謙讓,

林智進學一事眾已皆知,席間不免細問。

賈敏十分謙遜,只說在江南求學,暫且不回京。

南安太妃心裏想着自己的小孫女,年紀和林智相仿,因開口笑道:“你們家智哥兒我見過幾回,模樣兒長得越發好了,不知定親了不曾?”

賈敏猶未回答,便聽北靜王妃道:“太妃問這個,莫不是想結親?”他們王府和林家極為交好,又是親戚,自然要向著林家,故而她含笑挑明南安太妃的心思,她已說得這般明白,南安太妃總不能在席間說起此事罷?女家上趕着男家,終究不好看。

南安太妃淡淡一笑,道:“我才問一句,你倒是說得更多些。”

當初因為霍燦,南安王府的名聲一落千丈,好容易過了二十多年,她行事如何能不謹慎?為了孫女,她也不能再提。

想到這裏,南安太妃向賈母問起寶玉,待聽說寶玉跪經去了,贊一句孝順,又問小姐。

賈母忖度片刻,打發丫頭叫寶琴、湘雲和探春同來。

寶釵和寶玉已經定親,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了她來,不過王夫人素疼寶釵,想到今日在座都是王公貴族,忙添了一句道:“也請寶姑娘來。”

賈敏搖頭一嘆,沒有插口。

賈母心裏有幾分不悅,可是當著眾人的面兒,到底沒有開口阻止。

四位姊妹年紀不大,皆生得不凡,眾人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一概交口稱讚,唯湘雲曾經隨着史鼐夫人出門走動,與南安太妃極熟,又有親戚情分,說笑之間十分自在,剩下寶釵、探春和寶琴都含笑不語,端莊矜持。

各人都有表禮相贈,不必細說。

吃了茶,又往花園裏略略逛了一回子,南安太妃便說身上不快,先告辭了,送出去后,又過一回,北靜王妃也走了。最後,有終席的,也有不終席的。

賈敏卻是最後離開的,因對賈母道:“惜春那孩子今兒怎麼不曾出來?”

賈母恍惚了一下,道:“他老子才沒了一年,正在房裏守孝念經呢。”

因竇夫人和迎春的教導,惜春並不喜誦經念佛,不過是不願出門,方借口在屋裏,賈敏猜測出幾分,正色道:“既然惜春有如此孝心,莫若讓她去庵堂里住些日子罷,西門外的牟尼院,住持與我們家極熟,那裏既清靜,又乾淨,想必惜春喜歡。”

賈母一怔,躊躇道:“這要看四丫頭的意思。”

說畢,打發人去叫惜春。

賈母壽辰將至,惜春方脫了縞素,略換了一件顏色衣裳,藕荷紗衫配着白綾裙子,更顯得嬌俏柔弱,問明緣故,道:“老太太不必推辭,我願意去。”府里已經是不堪入目,倒不如離了這裏,去個自在的地方,既然賈敏開口提起,一定有她的主意,不會害自己。竇夫人離京前告訴她,唯一能信的就是林家,其餘皆不必信。

賈母皺眉道:“這如何能行?叫外人知道,以為咱們家苛待孩子。”

賈敏笑道:“哪裏就至於這樣了?今兒寶玉還給老太太跪經呢,四丫頭去,別人只有說四丫頭孝順的。外人若問,就說四丫頭因身上有孝,難盡孝心,故去庵堂小住,為亡父誦經念佛,外面知道了,只說四丫頭是孝女。”

賈母聽了,只得答應。

賈敏唯恐夜長夢多,次日來坐席離開時就帶了惜春回去,送至牟尼院。期間皆已收拾打點妥當,惜春進去便獨居一院,十分清靜。

待賈母壽宴畢,滿京城裏皆已聽說惜春孝女之名。

黛玉嘆了一口氣,對林如海道:“只盼着有了這個孝順的名聲,能讓四妹妹逃過一劫。”對於寧國府的那些罪狀,賈敏一無所知,黛玉卻知道,她心憐惜春無辜,遂想了這個主意,和林如海商議后,托賈敏送惜春進了庵堂。

當今以仁孝治國,惜春既有孝女之名,又住在庵堂誦經念佛,十分清苦,待寧國府抄家之際她仍在庵堂,十有八、九會被網開一面。

凝視女兒眉梢眼角的絲絲愁緒,林如海摸了摸她的發梢,柔聲道:“世間之事自有因果循環,寧國府之罪已是鐵板釘釘,沒有迴轉的餘地,榮國府雖被牽連,未必能殃及性命,到時咱們家上下打點一番,也算對得起他們了。”

黛玉一想也是,雖然和賈家是親戚,可賈家有很多事她都看不過眼。

她扯着林如海的衣袖,仰臉仔細看林如海的氣色,發現比昨日又好了些,心裏微微有些歡喜,林如海這一病着實厲害,雖有一個月的假,竟還未痊癒,果然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後來又告了假,至今日猶未上班。

此時,平安州傳來消息,皆已掌握,亦將罪魁禍首擒拿。

長慶帝立刻派兵遣將,即刻包圍西寧王府,此事交給了俞恆,又分一路,先將和平安州一直有所來往的王家拿下,然後又派忠順親王和刑部官員王瑞查抄寧榮二府。

罪證確鑿,長慶帝的動作極快,不給黨從反應的餘地。

一時間,京城中靠近西寧王府並寧榮二府的商鋪悉數關閉,不敢開張,路上來來去去全是將士和刑部的官兵。

賈敏這日早起便覺心慌意亂,見林如海和黛玉靜靜用飯,神色如常,方覺得平穩了些,不想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面關於寧國府參與道平安州西寧王爺謀逆一事,罪至抄家的消息,並連累到了榮國府,不禁滴下淚來。

林如海安慰道:“我已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且等着罷。”

賈敏方拭了淚,哽咽道:“只是心痛老母親才過了八旬之壽,就遇到這樣的事兒。”

黛玉亦忙柔聲勸解。

林如海吩咐下人緊閉府門,道:“今日不見客,誰來都不見。”賈家是他的岳家,雖然長慶帝對他信任有加,可他總要有所表白,也要有所防備,免得被人趁虛而入。

一時去打探消息的未留頭小廝進來道:“老爺,太太,姑娘,被抄的不光有西寧王府,還有王家、寧國府、榮國府和薛家,聽說這幾家也就榮國府和薛家罪過輕些,其餘皆重,另外還有十來家官宦的府邸也被抄了,都已經官至一二三品呢!”

賈敏心中一沉,她雖然對賈家落敗一事早有預料,卻沒想到來得如此措手不及。

黛玉忙問道:“榮國府老太太怎麼樣了?”

賈敏聽她提起賈母,也忙細問。

小廝忙道:“所有將士官兵個個如狼似虎,也不敢詳加打聽,不過忠順親王身邊的長史官給我透了消息,說因刑部大牢關不了那麼些人,所以除了罪魁禍首和男丁之外,余者家眷都鎖在府里一個院落里,寧榮國府的太太奶奶姑娘們便是如此。又因老太太上了年紀,令其獨居上房,額外留兩個丫頭在身邊服侍,倒還平安。寡婦奶奶的院落也沒封鎖,但是東西都已經查封了,若是發放回去還得等上頭的旨意。”

忠順親王也想立功給長慶帝看,所以抄家之時,未曾貪墨,皆一一封存。

賈敏聞得賈母平安,暗暗鬆了一口氣,榮國府也就賈母一人為她所惦念着了。

只聽小廝又道:“榮國府里也放出去幾個人,先是薛家二房的琴姑娘以及丫鬟,被她嫂子的娘家邢家接走了,薛家二房與此事無關,薛家二爺也不在京城,故如此,然東西沒讓帶走,要細細查訪。還有一個史家姑娘,她不是賈家的人,也被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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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林如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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