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你喜歡音樂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姐姐為什麼會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代替我姐姐向露夜音道歉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她不好！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姐姐參加了區級音樂比賽，她想得冠，可是她害怕失敗……總而言之，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她好像妒忌露夜音，所以才會故意說出那樣的話來！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良威低頭鞠躬不下數百次，打定主意要獲得露夜音一家人的全部諒解。
唯一遺憾的是露夜音並不在站在此處。
此時的他冷汗滲滲地瞄了瞄面無表情的若夫和滿臉陰沉的李娃，只覺嘴中滿是苦澀的味道，更為難受愧疚了——其實，他本不必特意上門道歉的，然而他實在不想就這樣與露夜音斷絕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友好關係。
他明知自己的姐姐給露夜音添了不必要的麻煩，在他提心弔膽地地和姐姐吵完架后，他嘴上說要告訴露夜音這件事，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告訴她。在他的心中充滿猶豫和痛苦的抉擇時，他的身體果斷地為他做出了選擇——
“叮……叮……”露夜音家的門鈴響起。——誰來告訴他，門鈴怎麼響了？
不一會兒，李娃那副肥胖的身體堵上了他的視線。——這可不是他的本意，他壓根就沒想過……
他開始驚慌失措，他想後退，想逃開，雙腳卻像生了根似的，動也不動。
“怎麼又是你？”看得出李娃滿是惱火。
良威怯怯地抬起頭，便見李娃那張大得嚇人的臉孔猛然地靠近了他。
“是、是我……”良威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道，“我、我來，是、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對了，露夜音現在怎麼樣了？她好了沒有？”
李娃陰陰地端詳了他半天，直把良威嚇得寒毛都豎起。好半晌，李娃用不善的口吻道：“小姐她睡了。”她雖轉過身去，良威卻聽到她毫不客氣的邀請話：
“你小子要不要進來坐坐？有什麼事到客廳里去說！”
良威呆了呆，鬼使神差地踏入了露夜音的家。
懷着內疚的心情，良威坐立不安。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瞅着李娃不吭一聲地拿出一瓶礦泉水去招待他。他接過礦泉水，第一次發現泉水如此得難以下咽，他抑鬱地握住瓶子，小心翼翼地強飲一口，便見若夫匆匆而來。
李娃立即道：“小姐怎麼樣？”
良威豎立兩耳，只聽若夫道：“小姐沒事，她剛睡下。”
良威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李娃和若夫的目光同時落到了客廳里的良威。若夫詫異地發現這客廳里怎麼多了良威，他用不快的眼神看向李娃。李娃轉頭對良威道：
“小子，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這時的李娃心情絕對不好，不然她不會這般沖人。良威嚇了一跳，他放下礦泉水，想了一下措詞，簡單地把良桔紅的實情說了出來——這就是開頭所發生的畫面。
當良威說完一連串個“對不起”后，李娃和若夫齊齊地大吃一驚。
“這麼說，她真是故意的？”李娃反覆問這個問題，她簡直不敢相信。
“是的，我姐姐平時不是那樣的。”良威吶吶道，“實在對不起。”
“她怎麼能這樣？”若夫對此十分不滿。
良威的兩眼閃了閃，他想用盡一切手段來進行補牢，甚至還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怎麼辦？怎麼辦？露夜音會原諒我的姐姐吧？對了，要不要露夜音也參加那個比賽，接受我姐的挑戰？她這麼厲害，肯定比我姐還出色！”
“挑戰？這個……不太好吧？”若夫有些遲疑道，“小姐的病還沒好，而且她還沒有醒，等她醒來后再說吧？這事還要看小姐的態度呀！”
李娃立馬給露夜音做決定，滔滔不絕道：“區級音樂比賽？聽上去很厲害？似乎對小姐的琴藝很有幫助啊？小姐天天在家練習，也沒有地方可以鍛煉的，不如幫她報名吧？我認為小姐還是參加比賽的好，這都是愛——”
若夫嚴厲地瞪了她一眼，李娃“咳”了兩聲道：“……的故事！嗯——小姐的音樂天賦很高，如果這次比賽能得到名次的話，那這個暑假就不算白白浪費了。”
若夫怔怔道：“可是小姐還沒醒，我們不能——”
“傻瓜！”李娃神秘地笑了笑道，“不管如何，小姐還是和那個什麼桔紅的比賽為好，最好是打掉她的氣焰！我真看不慣她！對了，小夫，一會兒我帶你去那個區級比賽的報名地方吧？那個比賽什麼時候截止？什麼時候開始比賽？我們報名最好趁早，免得截止可就不好玩了！你們放心好了，我會匿名替小姐報名的，等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小姐會拒絕嗎？”
若夫睜大了眼睛，良威吃驚地說不出話。他們倆見李娃一掃先前的氣憤，埋頭滿屋子地開始尋找露夜音的報名材料。
“小姐要參加那個音樂比賽需要哪些東西？”李娃吃力地翻箱倒櫃，就差沒把屋頂掀出個窟窿來。
良威“嗯嗯”了半天，發狠地心想，平時姐姐參加音樂比賽之前要帶哪些東西？奈何臨時抱佛腳，他卻一點記憶也沒有，不由地心裏懊惱萬分。
“你亂找什麼啊？一邊獃著去，讓我來。”若夫實在看不過去，他喝住李娃的愚蠢舉動，瞪了瞪眼讓她一邊涼快去。
他快速地翻出了一些東西，一邊翻一邊道：
“良威，你知道那個比賽有報名表嗎？”
良威遲疑道：“應該沒有的，不過網上有下載。”
“好，你幫我找一找。”
若夫說完，領着良威走進一間卧室，那卧室里居然有一腦電腦。良威的腦子一片混亂，手忙腳亂地找到那個網址，把那報名表給下載。
他心滿意足地望着若夫把報名表傳輸到移動u盤裏，忽覺自己總算有了點用處，幫上了忙。若夫道：“呆會報名之前把這個打印一份，幫小姐把資料填上。”
李娃傻傻地瞧着他，繼續發獃。
若夫熟練地找到一張露夜音的照片——是兩寸的證件照，他把它放在桌子上，迅速道：“娃娃，等你把資料填好后，再把這照片貼上去。”
“知道。”李娃摸了摸下巴。
若夫又翻出自己的身份證，有些頭痛地看着李娃道：“小姐還小，目前都沒有身份證，不如用我的吧？一會兒你拿過去試試？”
良威終於又能再次發揮一點兒作用。他在一旁插口：“不用那麼麻煩，我認識那裏！那裏不需要身份證的。”
若夫讚賞地看了一眼良威，良威紅了臉，若夫把身份證又放了回去。他站起身，對李娃道：“最後一個材料：你沒有決定好小姐要表演的是哪個曲目？”
李娃張口結舌，這還真沒想過。“讓她唱一首《同一首歌》好不好？”李娃發窘地建議道，“那歌聽上去蠻好的，而且電視上經常放演公益廣告的時候就用到那個歌曲呢。”
若夫嘴角抽搐片刻，才道：“我以為你會幫小姐選擇輕音樂！你知道的，小姐喜歡彈豎琴啊！不過你讓她唱歌？雖然也可以，只是你怎麼就選上了那首歌？”
“比起彈豎琴，小姐的歌唱得更好聽。”李娃反駁道，“至於那首歌，我個人覺得很不錯啊，應該適合小姐的吧？”
“鬼才知道。”若夫小聲地嘀咕。
他還是遵從李娃的意思，從網上下載《同一首歌》的伴奏，還有對那首歌的曲譜以及它的介紹，他把它們都下載到自己的移動u盤上。
“好了，就是這些，應該沒有其他的了。”若夫搗弄了半天，最終把那個移動u盤遞給了一旁的李娃。“你去把報名表打印打印，再把《同一首歌》的歌詞、曲譜、介紹也一併打印明白不？對了，這裏面還有它的音頻，你把它刻錄到一張dvd光盤上！記着：把報名表填好資料，小姐的個人照貼在這處，到時候你去那裏報名的時候要交報名表還有那張dvd！”
“行，行，曉得了。”李娃點了點頭，把若夫的那個移動u盤揣進口袋裏，二話不說，便和李娃風風火火地奔出了屋外。良威抬起的手又放下去，尷尬地碰了碰鼻子，納悶自己怎麼成了一團空氣？那兩人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給忽視了。
這一頭——
區級音樂比賽的報名現場就在這座城市的市級圖書館。
區級音樂比賽，這所城市每年都會舉辦兩次，一次是暑假期間，還有一個是寒假期間，參賽者年齡是十歲至四十歲，不限國籍、種族、性別。它的宗旨是：促進這所城市的音樂發展，並且為廣大愛好音樂的人提供舞台。這場音樂賽事不需提交報名費，因為它是非盈利性團體組織起來的，算是這所城市的一個文化特色。
她和若夫風馳電掣地趕到報名現場，只見那裏人群還挺多，頗為壯觀。
“我給我們家的小姐報名！”李娃氣喘吁吁地開口。
一名組委會接過李娃手中的報名表，推了推他的眼鏡道：“哦，歡迎，又有一個新人要報名啊？你們來的還真是及時，再過兩天這報名就要截止了。”
他收下李娃遞來的資料，嗯了嗯道：“八月一日上午九點來‘青春飛揚音樂場’進行綵排，八月五日九點正式比賽，別忘記了！”
“好的，多謝。”李娃喘了一口氣，接過一張帖子，那是報名后回復的比賽通知。
做好一切后，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拍了拍若夫的肩膀，被若夫瞪了一眼。
李娃縮手，訕訕道：“這下成了，一切都得到解決！如今要做的是讓我們家的小姐好好練習音樂，到時候在比賽上一展她的才華！小姐很有天賦，定能受到許多人的喜歡！她一定會成功的！”
她的話活像露夜音參加的不是一場音樂比賽，而是去舉辦一場音樂會。
若夫無奈地一笑，任由李娃領他返家。
與來時的不同，這次換他們悠閑地散步了。
路上，李娃後知覺地拍了拍腦門：“哎呀！良威是不是還在家裏？我怎麼把他給忘了！不好！不好！我們趕緊回去！”
她沒頭沒腦地招來一輛出租車。
“認識你這麼久了，還是一點也沒變！”車內飄來若夫的抱怨聲，“你做事要不要這麼急急忙忙——慢點！”
“慢了就晚啦！小姐還在卧房裏……”
一輛出租車載有李娃和若夫漸漸地遠去了。
另一頭——
良威感覺像是在做夢：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真的會和音樂打交道。
他正襟危坐地呆在沙發上，反常地沒有在客廳內亂闖亂竄。一想到露夜音躺在了床上休息時，他的臉龐忽紅，耳根子也發熱。
“李娃阿姨，有水喝嗎？我好渴……”一個虛弱好聽的女聲響起。
良威猛烈地跳起，慌忙地四下打量，然後拍了拍胸脯，略略地思索了一陣，慢慢地拿起他喝過的礦泉水，握着礦泉水向樓上走去。
二樓的第一間卧室，門半遮掩着，一個恬靜的女孩微眯雙眸地躺在床上。良威從細縫裏望到了露夜音，遲疑了片刻，終是推開門，移步到了她的身旁。
“喝嗎？”良威故作平淡地詢問。
露夜音清醒了。
“是你？”她相當驚訝，支起了上半身。
“喝嗎？這水很清涼。”良威把礦泉水遞給了她。
露夜音的臉色微紅，接過礦泉水，細細地飲了幾口，喝掉了一半的礦泉水。
良威接回礦泉水，把它放在書桌上。
他背對着她，突然道：“今天真是對不起。”
露夜音一愣，繼而說道：“沒什麼，真的。”
良威抿了抿嘴唇，不知該怎麼交談才好。
屋裏一陣壓抑的靜默。
露夜音手足無措地先難為情。她的眼眸在屋內亂瞟，想找到一個支撐點讓自己鎮定下來。很快地，她看見自己的豎琴被擱放在了床頭的另一邊。
一看到豎琴，她莫名地心安。
“我很喜歡音樂，也很喜歡彈豎琴，你呢？”露夜音很自然地疑問。
良威無意識地回答：“我從不跟音樂接觸……”
他驚覺自己的口誤，着急地看了一眼露夜音，果然見到露夜音露出錯愕與失望的神色。他頓了頓，急忙補救道：“……雖然我不接觸，但我姐是彈鋼琴的……”
提及他的姐姐良桔紅……可不就是把露夜音弄得暈倒的人嗎？
他懊惱地住了口。
“對不起。”他難過道，“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是說錯話。”
露夜音捂着嘴巴作出好笑的模樣。
良威盯着露夜音，不自覺地臉熱。他像熱鍋上的螞蟻，緊張得原地打轉。他實在呆不下去了，便惴惴不安地請求：
“我、我得走了，下次來找你玩，行嗎？”
“嗯。”露夜音微微地頷首。在良威即將踏出門外時，露夜音忽然道：
“我喜歡音樂，也很喜歡彈豎琴和唱歌……你喜歡音樂嗎？我一直想要結交一個喜歡音樂的朋友——”
“我也是喜歡音樂的人！……”良威一時心跳，咬牙地接話。
露夜音驚喜道：“真的？太好了！你果然也是喜歡音樂之人！真好……”她露出一張幸福的笑臉，好似一切悲傷的經歷煙消雲散了。
“是好……那麼，下次我找你玩啊！”良威朝露夜音揮了揮手。
他的心底不由地湧出了一絲難堪與期冀。
室內沉寂了下來。一陣睡意襲來，露夜音閉上了兩眸。
她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