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急,很急
二十來分鐘后,當聶文遠回到病房時,裏面已是空無一人。
“小靜?”
他叫着,圍着病房找了一圈,洗手間不大,門大敞着,一眼就可以看到裏面沒人,但他還是不死心地走過去,連門背後都找了一遍。
他以為凌靜妍有事出去了,但是看到扔在地板上她的手機,還有碼在床腳已經被踢亂的拖鞋,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的鞋都在病房裏,她不可能光着腳走出去!
“小靜?”
他又叫着,蹲到病床下,掀開窗帘,反正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他都看過了。
電視開着,裏面放着歡快的廣告,愉快的音樂聲充斥在房間裏,可是沒有那道熟悉的嗓音出來回答他。
他撿起扔在地板上的手機,畫面還停留在收收箱,他拿起來瞄了幾眼,狠狠在牆上捶了一拳。
腦中隱隱閃回一個畫面:一個黑衣男子,手中抱着一個裹着白單的女人。
當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說電話上,所以對眼角餘光瞥到的這一幕並沒有過多留意,只是有些許奇怪而已,現在回想起來,就越來越可疑。
該死的!
他當時怎麼就不過去多看一眼。
他將凌靜妍的手機揣進口袋,大步朝門外跑去,邊跑邊撥通電話:“喂,顧航,你在x市人脈如何?”
凌靜妍是被一杯水潑醒的,她暈沉沉地睜開眼,眼前很暗,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看清面前那個人影。
然後意識回來了,她突然清醒過來。
“怎麼是你?”
常松嘻皮笑臉地彎下腰,凌靜妍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四周模模糊糊,好像是一個很空曠的房間,對方蹲在她面前,和她持平,抬起指尖,輕佻地挑起她的下頜。
“滾遠點!”對常松她倒真沒什麼害怕的,有的只是濃濃的厭惡。
“嘖嘖!”常松痞氣地搖着頭感嘆:“聽說經常生氣對胎兒不好的,你都要做媽媽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收斂點脾氣?”
這事他怎麼會知道?凌靜妍愣了。
常松一笑,挑着她下頜的手慢慢滑下來,指尖輕輕地掠過她,她下意識往後躲閃,無奈被綁得很結實,只得眼睜睜瞅着那隻手落到她腹部,輕輕划著圈。
六月的天氣已有些熱,凌靜妍卻感覺從腳底竄出一股子涼氣,將她緊緊包裹在裏面。
她呼吸都慢了,心尖兒緊緊揪起來,她不怕常松把她怎麼樣,但是不能容忍傷害到她的孩子。
這是她和聶文遠愛的結晶,也許剛知道這孩子的存在時她有過片刻的彷惶,但現在的她滿心眼都是憧憬,他們昨晚都為這孩子規劃了無數個美好的未來,他在他們心底已不是一個虛無的影子,而是個鮮活的生命,嬌嫩美好,她怎麼捨得讓人來傷害他?她要不惜一切來保護他!
她後背滲出薄汗,四肢卻冰涼,她暗暗握緊被綁在身後的拳頭,強自鎮定地問:“你想幹什麼?”
常松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瞅着她。
“你說呢,小妍妍?”
“開個價吧!”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沒有波折:“怎麼樣才肯放了我?”
常松冷哼。
“好豪爽啊,我知道你現在有錢了。”
“是啊,和氣生財,你以前不是說要一千萬么?你讓我打個電話,我讓人立刻把錢給你送過來,你放心,我凌靜妍說話算話,這事過後就算翻篇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出去后如果因這事找你麻煩,就讓我不得好死!”
形勢逼人,她只得這樣賭咒,為了肚裏的寶寶,這次如果能平安出去,她也沒打算追究,但常松繼續糾纏不休,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聞言常松又蹲下身來,伸手解着她腳踝上的繩子,凌靜妍心中一喜,卻聽到他慢悠悠地說:“小妍妍,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談錢多傷感情啊,其實我今天請你來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真沒別的意思,你想哪去了。”
“是么?那好。”她噓了口氣,不過心底那根弦綳得緊緊的,一點都沒感覺到輕鬆。
這常松是瘋子,他費盡心思把自己騙過來,怎麼可能談天說地那麼簡單。
果然,常松解繩子的動作突然停下,可是手掌不停,握上她的腳踝,然後順着她的腿根往上爬。
她還穿着醫院的病號服,褲腿很大,他的手掌輕易伸進去,在她細膩的皮膚上游移。
她有種被一條蛇纏上的感覺,渾身都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你幹什麼?”
她動動腳,不過腳被綁在椅腿上沒法踹出去,她拚命在椅子上搖晃着,想離開他的控制。
常松笑着縮回手。
“小妍妍,別激動啊,小心你肚子裏的寶寶。”他好意提醒,眼底卻閃出動物般兇殘的光,重重一腳踢到椅子上,將椅子連人踹翻,在地面上砸出一聲鈍響。
凌靜妍哼了一聲,側身翻在地上,身子一側隱隱作痛,腦袋也嗡嗡作響,苦於被綁在椅上沒法動彈。
她咬着牙,這一下雖然動靜很大,所幸椅子替她承受了大半的力道,她摔得不算重,但她知道常松今天是不會輕饒她了,心裏浮上一層擔憂。
她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現在她的肚子裏有一條小生命。
她必須要保護他。
她算着時間,聶文遠應該會發現她不見了吧?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她,她不能急,想辦法拖到他找到自己就有救了。
常松又在她面前蹲下來,側着臉瞧她,臉上的笑要多和藹有多和藹。
“喲,怎麼摔了?要不要幫忙啊?”他伸出手,將凌靜妍散亂的頭髮一根根捋好,夾在耳後,好看清楚她的表情,並沒有將椅子扶正的意思。
她也嫣然一笑。
“常松,相識一場,這樣做就沒意思了。”她平靜地說,雖然倒在地上,手腳被捆着,樣子很狼狽,但她就好像故友重逢般語重心長地說:“是,我以前是對不住你,你就算殺了我也我沒話說,但你有沒有想過,殺人是要償命的,為了我搭上你自己,值得嗎?”
“少跟我講大道理,你覺得我現在活着跟死了有分別嗎?”常松冷冷一嗤,對比她的幸福,他才明白心底壓抑多年的怒火有多強烈,當年凌家仗着有錢有勢,拿幾個錢打發了他,然後將凌靜妍送到國外,找不到她也就罷了,但看她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才知道這些年積攢的恨有多濃了,他絕不會讓她好過。
“活着和死了當然有區別,要不然人們怎麼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呢?常松你看啊,我們現在都不是十六七八了,你也長大了,成熟了,有自己的生活,還開了自己的店……”
凌靜妍喋喋地說著,她還歪在地上,手腳被牽扯得很疼,嘴皮子動得很費勁,她腦子裏滿滿的都是怎麼保護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說的是什麼,她只想拖時間,拖到有人找到她為止。
很顯然常松看出了她的企圖,或者是對她的長篇大論沒興趣了,手一提,將她連人帶椅拎起來,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說:“小妍妍,廢話少說了,你我都知道我們之間的恩怨總要作個了斷的,來個痛快吧,兩個選擇,要麼保孩子,要麼保你自己,你自己選一樣!”
“你想如何?”她也抬起臉,卸下剛才的偽裝,怒氣沖沖地瞅着他。
“要孩子的話,你就想辦法來取悅我,否則……”常松從口袋裏掏出一盒葯,撕開包裝,拿出說明書一本正經地說:“首次2片,當晚1片,以後每隔12小時一片……小妍妍,你看我想得多周到啊,你這個孩子本來就懷得不穩,不如拿掉,以後再要個好的。”
看到他取出一片葯,端過一杯水朝自己走來,凌靜妍身子不由自主往後仰,大聲叫道:“你敢!”
常松冷笑着走到她面前,將水擱到一旁,用力扳住她的下頜,指尖拈着那粒小小的藥片,臉上帶着猙獰的微笑:“斷子絕孫的事嘛,你都敢,我有什麼不敢的?”
“我要保孩子!”她大叫:“常松,你要怎麼取悅你,我全都干。”
“可是我突然不想了,你也知道我的身體,你再怎麼做,也沒法子讓我快樂。”常松溫柔的說著,眼底卻透出怨毒的光。
“我會努力的!”她拚命搖頭,想躲開他越來越近的手指:“常松,只要你不傷害我的孩子,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真的做什麼都可以?”常松問,暫時鬆開她的下頜。
她頻頻點頭。
“可是萬一我放了你,你反過來傷害我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的,我發誓。”她瞪大眼,努力讓自己的樣子顯得誠懇。
常松彷彿沉吟了幾秒,點點頭,扭頭說了一句:“進來吧。”
看着應聲進來的兩個好像乞丐似的男人,凌靜妍意識到什麼。
“你好好侍候他們,拿出迷惑你男人的手段取悅他們,讓我看得爽了,我就放過你,如何?”常松拖過一張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說:“小妍妍,朋友一場我才提醒你,千萬不要動些歪心思哦,想弄掉一個孩子,法子多得是。”
“你瘋了?我現在是孕婦,這樣做隨時會有危險的!”凌靜妍叫。
“取悅男人你應該比我在行吧?你應該有無數種法子讓他們爽吧?”常松說:“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只要他們滿意了,我這口氣也就出了,來吧,笑一笑,你都愁眉苦臉的,讓客人們怎麼開心得起來?”
說完,他起身在牆上按了一個開關,房間頓時明亮了許多,他掏出手機,調到視頻模式,朝凌靜妍揚揚頜。
“過去吧,好好享受你們的豪門盛宴。”
那些放上網的消息,大多是凌靜妍年少無知時的舊聞,哪有她此時的表演來得震撼?
他精心導演的這場好戲,終於到了精彩處了。
看着慢慢朝自己走近的兩個男人,凌靜妍捏緊拳,一顆心墜啊墜的,彷彿沉進無邊谷底。
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
這兩個選擇,她都不要選。
她不僅要保住孩子,也不要出賣自己。
可是她現在有孕,而且如常松所說,胎兒懷得不穩,以一敵三,她賭不起,她肯定會吃虧,吃大虧!
她能怎麼辦?
聶文遠調出醫院監控,看到一個護士打扮的人推着一個行動擔架從凌靜妍的病房出來,但是在樓道口就消失了。
他急切地尋找着,終於在醫院停車場的監控畫面里發現那個身穿黑衣的可疑身影,只見他抱着手中白布裹着的女人,閃進一個看不清牌照的黑色轎車,然後迅速駛離畫面。
電話依舊響個不停,他現在哪有心思去管那些破事啊,隨手關了手機。
“聶少,你報警了沒有?”顧航見狀問。
“失蹤不到48小時,就算報警也沒人受理。”而且等警方趕來,作筆錄搜集證據什麼的,一大堆瑣事問下來,凌靜妍早遇到危險了。
他們現在也無法證實她是被人擄走了,畢竟從監控里看,並無法證明那個被白單裹着的女人就是就是凌靜妍。
“我還是幫你報警吧,警方畢竟有經驗,多些人找,總比你一個人毫無線索來得好。”顧航掏出手機。
聶文遠不置可否,他眼睛死死盯着顯示屏,讓人將最後幾個畫面拉近一些,隱約可以看清那是輛很普通的國產車。
“倒回去,對,就這裏,能不能再放大一點。”他湊近屏幕,顯示屏逐漸推近,黑衣人的輪廓雖然模模糊糊,不過對於熟人來說,隱約可以分辨出來,他盯着那個人影,黝黑的眸子倏地一凝。
“顧總,你對這裏的租車市場熟不熟悉,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租車紀錄?”
他重新打開電話,直接掐斷正響個不停的一個通話,在手機里翻了幾下,找了個號碼撥出去,放在耳邊聽了一會,咬着牙掛斷,重新撥了一個號碼。
“舒毅,你趕緊幫我查件事。”沒等對方說話他趕緊吩咐:“那個常松你還記得吧?你趕緊把他的身份證號查了告訴我,還有他最近幾天的活動紀錄、通話記錄,什麼都行,能查到的全給我查了,速度告訴我!”
聽出他口氣急迫,舒毅也沒問什麼,簡要地說了聲好就收了線。
聶文遠舉着手機,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戾氣,瞅着顯示屏上那個凝固的身影,似乎有種衝進去將他揪出來痛打一頓的衝動。
手機再次急促地響起來,他瞅了一眼,滿腔怒火地放在耳邊低吼:“你們就不能讓我消停一會?我正等電話,天大的事都給我放下!立刻,馬上,現在,明白嗎?”
手機對面的聶父氣得鬍子都要掀起來了,雖然他沒留鬍子。
什麼態度?
這是兒子對老子說話的口氣嗎?
還甩他電話,他還想鑽過去甩這小子幾耳光呢。
太可氣了,今天他不拿點做老子的風範,這小子真把他當孫子踩了吧!
舒毅效率很快,不久之後,就把常松這幾天的行蹤用短訊傳給了聶文遠。
還好事出突然,他是用自己的身份證辦理的機票等相關手續,只是來了x市后,他可能換了新的手機卡,所以查不到最近兩天的通話記錄。
這傢伙果然是來了x市,看到他的登機記錄,聶文遠眼神冷了幾分。
更令他振奮的是,還查出了用常松的身份證在x市登記的旅館,雖然希望很渺茫,他立刻就衝出監控室,打算親自去看看。
“我陪你。”顧航已經報了警,跟醫院保安匆匆交代了幾句,趕緊跟過來。
病人在醫院失蹤,還是被一名“護士”推走的,保安也覺得責任重大,默默地將剛才那些監控收起來,打算一會向警察解釋。
聶文遠飛快衝到自己車邊,也沒理一路小跑跟過來的顧航,他願意幫忙就幫吧,現在也沒時間推辭了。
常松所在的那家旅館在機場附近,在x市屬於較偏的地段,聶文遠打開導航,也不管什麼交規了,有路有竄,在公路上狂飆。
顧航則不停撥着電話,問幾句,掛斷,然後再撥一個。
車廂里的氣氛相當緊張,就算車窗大敞着,夜風猛烈地吹進來,也不散這種氛圍。
聶文遠盯着前方道路,天色已漸漸黑了,距離凌靜妍失蹤已近一個小時,想到她可能會遇到的危險,握着方向盤的手心滿是汗。
好像他這一生,都沒這些天來得如此狂亂。
就算是當初聽說鍾愛唯交了男友,愛上卓彥非,最後還決定嫁給他,他心底也有強烈的失落、不甘和心痛,卻不及如今的波瀾起伏。
那天發現凌靜妍無聲無息地消失,他憤怒,緊張,然後是空落落的想念。
終於找到她,雖然她不理不睬,橫眉冷對,可他的心總算踏實了,填滿了。
但是又突然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她暈在街邊,瀕臨流產,他的心又揪起來,又急又慌,好像都不會跳動了。
終於滿滿的都是歡喜,他們有孩子了,她答應為他生孩子了,他心底一個個跳躍着希冀的小泡泡,他以為終於可以好好喘口氣了,但是又遇到今天這些事。
他不敢去想常松煞費苦心地綁走凌靜妍為的是什麼,是的,這些天他的小心肝已歷經大起大落,那根弦也綳到極致,哪怕是一根稻草的衝擊都會令他負荷不了。
所以他只能拚命踩着油門,把心底的那股子氣從腳底泄出來。
小轎車勢如破竹地在街道上飛馳,顧航揪緊安全帶,舌尖打着顫,頑強地通着電話,突然大叫一聲:“查到了!”
吱地一聲,聶文遠慢下速度,目光灼灼地瞅着旁邊:“什麼?”
“我查到了,你剛才給我的那個身份證號,我查到他在xx車隊租了輛車,車號是xxxx。”
“能通過這個車號查出他現在在哪么?”聶文遠也是急瘋了,問了個傻問題。
顧航皺皺眉:“可能有點麻煩,我試試。”
他又舉起手機,準備打給電台,請主持人向市民呼籲一下,留意身邊有沒有這個牌照的車。
聶文遠卻吱呀一聲,將車子在路邊停靠下來。
“到了?”顧航扭頭問,看見附近是一片廢棄的廠房,這裏已接近機場了,很空曠的一塊地,幾堵破爛不堪的圍牆圍着,很荒涼的樣子。
聶文遠沒理他,逕自推開車門,向停在路角的一輛車走去。
顧航眼睛一亮,那顏色,那形狀……
他也趕緊推開車門,轉到車尾巴后,看到被遮掩住的車號,心底好似有塊大大石頭落了地。
“小靜可能被帶到這兒,我們分頭找。”
這片區域很大,兩人隨便看了看,看見破牆裏面密密麻麻估計有上百間破房子。
他點點頭,看到聶文遠已迫不及待地衝進去,也趕緊掏出手機開始報警。
空曠的房間裏。
兩個男人獰笑着走近凌靜妍,一個轉到背後解着她手腕上的繩子,另一人蹲下來,色迷迷地摸着她細白的腳跟。
“讓她自己主動!”
常松將手機對準他們,嘴角挑起奸佞的笑。
手腕微微鬆動,凌靜妍也輕輕吐出一口氣,感覺身周飄來一陣臭哄哄的味道,她皺了皺眉,強忍住噁心,臉上擠出一絲笑,用盡量誘或的嗓音說:“快幫我解開啊,人家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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