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逢場作戲
“遠達”辦公室里。
凌靜妍正忙碌着,聶文遠又和舒毅一起出去了,她也平靜了,男人總有自己的小秘密嘛,於公於私,她都沒資格管,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本份。
只是腰腿不時傳來的酸軟提醒她,有些事似乎超出她的本份了……
“遠達建設嗎?”
門外,又有人抱着一大束花進來,她隔着落地玻璃往外瞥了一眼,看見岑笑淇起身迎出去,不感興趣地低下臉。
今天岑笑淇可是長臉了,剛才來的時候,見她被一大堆人圍着,都是談論昨天來接她的那位明星帥哥。
也難怪,本來以為遙不可及的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即使他再怎麼平易近人,也無法掩飾那種萬眾矚目的光環。
所以那些童話故事才會經久不衰,再強大的女生,都會希冀有專屬她的王子,披荊斬棘只為她而來,滿足她所有的虛榮和幻想。
她搖搖頭,專心做自己的事。
可是沒一會,隔間的門被人推開,岑笑淇冷着臉,將一大束紅色鬱金香甩到她面前。
“做什麼?”她奇怪地問。
“凌秘,你果然好手段啊。”岑笑淇嘲諷:“這樣做有意思么?”
她莫名其妙地捧起鬱金香,花包紮得很漂亮,看上去比昨天送給岑笑淇的那束還要大,她在裏面翻了翻,卻沒有找到隻言片語。
“是我的?”
“裝什麼裝,遠哥又不在。”岑笑淇面無表情地說:“你自己充場面的也好,追求者獻殷勤的也罷,我都恭喜你,對了,沒準是遠哥送的,你成功勾引到他,讓他肯為你花心思。”
昨天她剛被人高調追求,今天凌靜妍也收到花,這不是明擺着讓她好看么?
難怪她會生氣。
如果這花真是聶文遠送的,她就更無語了。
“我們是夫妻,所以他送花給我也是應該的,這是吸引而非勾引。”凌靜妍放下花淡淡說。
岑笑淇冷冷一笑。
“行啊,我也祝你們互相吸引,天長地久。”
雖然還是很失落,可是很奇怪的,並沒有她想像中那般難受,岑笑淇更在意的反而是聶文遠送花這件事本身,而不是他的心意,也許真象葉瑋成說的,她並不明白自己的心。
我就不信你們能長得了,她甚至惡毒地想,十幾年的感情說變就變,你以為你們能走多遠?
等她離開后,凌靜妍捧起花,以前打工的時候,她也曾替人送過花,可是自己收到還是頭一遭,不得不說,被喜歡的人送花還是挺開心的,她笑了笑,轉身找了個大玻璃杯,小心地把它插好,在辦公桌上找了一塊最顯眼的地方,將它擱上去。
紅色鬱金香的花語是愛的告白,真是他送的嗎?
他是想暗示什麼嗎?
五月是個多雨的季節,就象今天,到處濕漉漉的,不過聞着淡淡花香,她的心情也似乎變得很陽光。
聶文遠直到下午才回,然後召了幾個公司高層去他的辦公室開會,這些天他都很忙,這是他第一次接手地產業,很多事都是重新摸索,一點都大意不得。
等會議結束,凌靜妍才藉著斟茶送水的機會,端着一杯咖啡進了他的辦公室。
聶文遠正在說電話,看見她進來,朝她揚手示意,然後又說了幾句才收線。
“午飯吃了么?”她走過去遞上咖啡,見他一飲而盡的時候問。
“你這一說我才想起肚子餓了。”他笑。
“怎麼這麼不懂愛惜自己?”她瞪他一眼,出去在自己的抽屜里翻出一袋餅乾,走回去遞給他,順便又替他倒了杯水。
“先壓壓餓吧,你這樣很容易餓出毛病的。”
“我病了你會照顧我的吧?”
“想得美,你敢病給我看試試!”
“好啦,我不敢,誰叫你以前不照顧我?”
她嘴唇一動,想說以前你眼裏能有我么,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幾塊餅乾,也被他吃得很優雅,喝着水的時候他想起來:“對了,今晚我有個應酬,約了星城的蘇總談點事情,你先回家吧。”
她點點頭:“別喝太多酒。”
“你這是關心我?”
“愛聽不聽!”
他笑:“你就不擔心我去了什麼不應該的場所?”
“你最好獃久點,今晚不回都可以,免得回來又折騰我。”
是這話說得太曖昧了么?她看到聶文遠意味深長的笑着,恨不得把自己舌頭都咬下去。
“喂,你別想多了呀,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我沒多想啊,你以為我會想什麼?”
“那就好!”她過去收拾桌子:“吃完了吧?”
然後他順勢牽住她的手:“我會早點回來的。”
“自己帶鑰匙啊,可別指望我給你開門。”她扯出手嗔:“今晚我會去客房睡,你別吵我。”
他只是笑咪咪地瞅着她,看得她心慌意亂,就在她準備出去的時候聽到他問:“花喜歡嗎?”
“真是你送的?”
“那你希望是誰送的?”
“這可說不準,”她轉着眼睛:“你知道我的市場可是很好的,男友成把抓。”
這句話又惹惱了他,只見他危險地眯起眼:“是、嗎?”
凌靜妍心說不好,扔下一句我去工作了,趕緊逃出他的辦公室。
出門看到岑笑淇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掠過她身邊時還特意停下腳步,盯着她的臉瞅了一會才譏誚地說:“凌秘,是天氣太熱了嗎?看你臉都紅了。”
“你這是關心我啊?”她狡黠一笑,湊近後者耳邊輕輕說:“我為什麼熱,你懂的。”
看見後者也氣紅臉,然後氣鼓鼓地撞開聶文遠的辦公室,她才抿嘴一樂,自得地走開。
哼,欺負我很過癮是嗎,讓你的好妹妹好好治你。
果然沒多久,她的內線電話就急促地響起來:“凌秘,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她走過去,看到聶文遠坐在辦公桌后,面前攤着一大堆文件,他半挽起袖子,低着頭,很忙碌的樣子。
“聶總,有事么?”
“過來!”他頓下手中的簽字筆,拍了拍身下的大班椅扶手。
凌靜妍才不會自投羅網呢,走過去,隔着一張辦公桌的距離,在他面前停下來。
“你跟小淇說了什麼?”他問。
“你指的是哪一句?”她反問:“我們雖然交情淺,也說過不少話。”
聶文遠挑眉,從椅子上起身,繞過辦公桌站到她身側,然後直接伸過手,將她撈在懷裏,她只哼了一聲,就被他上下其手地咬了個遍。
“幹什麼啊,這裏是公司。”好半天她才掙脫他,這下是真的連腳後跟都紅透了。
“行了,這樣才有說服力。”他滿意地勾勾唇:“出去吧,記得在小淇面前多晃幾圈。”
她怒:“聶文遠,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幼稚!”
心底卻有種隱秘的甜,是什麼時候起他們成了一體,而把岑笑淇排除在外了呢?
因為聶文遠晚上不在家,她這晚先回了自己的出租屋,整理一些拉下的零碎東西。
其實她東西一向不多,一個行李箱就可以收拾好,反正居無定所,沒什麼值得留戀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拿不拿都沒關係。
可是這次整理了好久,像上次聶文遠替她買單的那些名牌衣物,就佔了幾乎滿滿一箱,她往行李箱裏塞的時候還在後悔,早知道當初就直接讓人送去聶宅了。
等她打車回到聶家已快八點了,她低着頭,一手牽着行李箱,一手按着密碼鎖,可是幾個數字還沒按完,門就從裏面被拉開。
她抬起眼,果然看到陳慧皺着眉頭站在那裏,燈光從她身後瀉過來,她的眉眼陰沉,彷彿籠着一層煞氣。
“怎麼只你一個人?”她的視線落到凌靜妍手中的行李箱上,又往後瞥了幾眼:“文遠呢?”
凌靜妍拖着行李,走了這麼遠的路,上上下下幾十層樓,外面又飄着雨,怎麼樣都有些狼狽,而陳慧堵在門口,一點都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那樣子就像遠道而來投奔富戶的窮親戚,很有幾分尷尬。
“他今晚有應酬。”凌靜妍說,看到陳慧還擋在門前,尋思着要不先回家吧,然而陳慧嗯了一聲,側過身,將她讓進去。
她拖着行李箱立在那兒,看到這大半天的功夫,房間已經不是她今早離開的模樣,說起來也挺慚愧的,這幾天他們都太忙了,整理房間的時間都抽不出來,早晨起晚了,床鋪就那麼凌亂着,昨晚吃剩的碗碟也都擱在廚房裏,聶文遠說會有鐘點工來收拾的,她就沒管,卻沒想到,陳慧會突然造訪。
還挑在這個時候,她一個人,拖着行李,身上染着雨絲,在她挑剔的眼光下,局促得像個小媳婦。
在這個婆婆的心目中,她這個不修邊幅、邋裏邋遢的媳婦,印象分只怕更差吧?
“吃過了嗎?”還好陳慧打量了她幾眼就轉過身,領先朝客廳走。
她趕緊將行李塞到玄關的角落,換好鞋跟過去。
“吃了。”其實她準備回來下麵條的,可是看來只有等陳慧離開再說了。
“我給文遠熬了湯,放在廚房裏。”陳慧說:“他回來早的話你替他熱熱,讓他吃了。”
“我會的。”
陳慧在沙發上坐下,凌靜妍站着,可是被她抬眼一瞅,怎麼都有種低人一等的錯覺。
“你這是搬來和他一起住了?”陳慧平靜地問。
“嗯。”
“也好,他也是該有個女人照顧着了。”
陳慧的反應令她有些意外,這是接受她的節奏么?
“我會照顧好他的。”她趕緊表態。
陳慧嗯了一聲,挑眉瞧她。
“小靜,怎麼說你也是凌家三小姐,這些年來嬌生慣養,一向被人侍候慣了,會下廚做飯照顧人么?”
“會的……我也學過一些。”其實她何曾享受過這些待遇!
“這樣啊。”陳慧點點頭:“不過我剛才也看過了,這房裏一團糟,哪有點象居家過日子的樣子,這樣不行啊,我知道你們也忙,沒有時間照顧自己,這樣吧,我明天就讓何嫂過來,幫你們打掃衛生順便做飯。”
“不用了!”她趕緊說:“其實我們有請鐘點工,而且公司應酬多,也不見得經常回家吃飯。”
陳慧不高興了。
“那怎麼成,應酬再多也不能不顧身體,你們現在年輕不注意,等上了年紀就知道後悔了,文遠工作忙沒有辦法,你這個做妻子的應該多體貼他一下,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照顧他也是為了你自己。”
“是,伯母您說得對,我會注意的。”
“文遠去哪應酬了?”
凌靜妍想了想,報出一個會所名字。
陳慧點點頭:“行,這天色也不早了,又下着雨,我今晚就不走了,你放心,等會我去旁邊那套房住,不會打擾你們。”
凌靜妍再不樂意,也只有唯唯諾諾。
就這樣面面相覷地瞅了幾眼,陳慧又說:“我今晚還帶了一些菜,準備和你們一起做飯吃的,哪知道你們都不在家,菜我都放到廚房了。”
“伯母你還沒吃吧?”凌靜妍聽出她的弦外之意:“我去替你弄。”
後者點點頭,不置可否。
凌靜妍閃進廚房,摸出手機準備給聶文遠打一個的,想想沒這個必要,他正忙呢,就別惹他心煩了。
她將陳慧帶來的菜整理了一下,挑了些簡單易弄的,洗的洗切的切,開始做飯。
門外,陳慧則躲到陽台上,撥出一個電話,壓低音量說:“何嫂……”
兩人相對無言地吃過飯,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陳慧雖然全程沒什麼表情,不過也沒怎麼挑剔她的菜式,凌靜妍稍稍放下心來。
飯後,她又勤勞地收拾好碗筷,放到洗碗池裏仔細清洗,然後把陳慧帶來的東西分類整理好,做完一切,出去看到陳慧坐在客廳里,正對着液晶大電視看着國產劇,一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當然也不能甩下她一個人去休息,硬着頭皮,在相鄰的沙發上坐下來。
她很少看國產片,也不知道這是演的哪出,雲裏霧裏地瞅着,心裏想着聶文遠什麼時候才回。
電視裏正放着婆媳兩人對掐,她在那裏昏昏欲睡,陳慧瞅她一眼說:“小靜,你要有事就去忙,我自己等文遠回來。”
“沒事的,我陪您。”
“小靜,最近我是對你有點意見,也在文遠面前發了一些牢騷,你是否覺得我不近人情?”陳慧又說。
“哪會呢?”她勉強笑:“我知道您都是為文遠好。”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陳慧感慨:“其實我一向覺得你是個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只是……唉,既然你們已經領了證,我們就是一家人,只要你以後能好好和文遠過日子,不再搞些烏七八糟的,我也不會為難你。”
“伯母,您放心吧,我不會的。”
聽她這樣推心置腹地一說,凌靜妍倒覺得理解她了,換作是她自己,都不見得會這麼豁達,能接受如此一個劣跡斑斑的媳婦。
兩人之間的氣氛稍微融洽了些,又坐着聊了會電視劇,一晃時間就過了十點,陳慧身邊的手機嘀嘀響了幾聲,她拿起來了瞅了幾眼說:“時候也不早了,你給文遠打個電話,問問他還有多久回來。”
“他應該還在忙吧?”
“什麼應酬要忙到這麼晚?你當老婆的也得學着適當關心他一下,就算是查崗,也要讓他知道家裏還有人等着他。”
凌靜妍只得摸出電話,翻到他的號碼打過去。
電話響了好多聲,直到她打算掛斷的時候才被接起,她喂了一聲,裏面卻飄出一個嬌媚之極的女聲,尾音帶着輕顫,似乎在努力忍受什麼:“你找誰?”
她愣了一下,捧着手機,下意識瞧了眼上面的號碼,確認無誤后才問:“你是誰?”
“你是找這手機的主人吧?”手機對面的女人突然發出一聲低吟,喘息着說:“他……現在不方便……等會……唔……再打來吧。”
然後,沒等她多問幾句,電話就掛斷了,凌靜妍聽着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有一會都沒反應過來。
“怎麼了?”陳慧問。
“哦,打錯了。”她這才清醒過來,重新把電話撥過去,又是過了很久才有人接聽,不過這次卻沒人說話,她抿緊唇,只聽得一陣高過一陣的男歡女愛聲。
她如遭雷擊地掐了電話,握着手機在那裏發獃。
“文遠怎麼了?”陳慧又問:“他什麼時候回?”
“哦……他有事,可能會晚點。”
“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吧。”
陳慧說著就轉身出門,朝另一套房走去,進屋后立即鎖上門,拿出電話急促地說著。
“提醒她適可而止啊,該做的做,可別存不該有的心思。”
“怎麼會這樣……沒腦子的東西,你告訴她,該給的錢一分都不會少她的,讓她先給我把事情辦好了,別一天到晚惦記收錢……什麼玩意兒……嗯……就這樣,掛了。”
這些凌靜妍都渾然不覺,有那麼一會兒她都彷彿是在夢遊,大腦全然失去思考的能力。
聶文遠果然很晚都沒有回,凌靜妍也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枕上還殘留着他的味道,她說過要睡客房的,最後還是躺到了這裏,她忽然發現,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不過只有幾天,她竟然如此迷戀他的臂彎。
想到他此刻懷中正擁着別的女人,他也許像對她一樣溫情地對待另一個人,她的心像被挖走一塊,空落落的。
她再次撥通電話,可是他的手機早已關機,任她怎麼打,都是單調冰冷的機器提示音。
最後,她索性起身,隨便套了件外套,偷偷溜出門,按着他今晚去的那個休閑會所找了過去。
已經是凌晨,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打到車,趕到那家會所的時候,雖然會所外檐燈火通明,但是已經停止營業,何況人家是會員制,就算她來得再早,也是不被允許進入的。
她站在會所對面的一家酒吧門檐下,瞅着毗鄰的會所,酒吧還在營業,喧囂的音樂聲隱隱傳來,裏面多半是些來尋歡的普通人,而對面的會所則像一個貴族,披着流光溢彩的外衣,高不可攀地立在那裏。
只隔着短短一條街的距離,卻代表了兩個世界。
雨絲綿綿的飄過來,無聲無息,沾濕她的心。
就像他和聶文遠,即使那麼近,近得彷彿已擁有彼此,可是就如同鏡花水月,她曾以為的永恆……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幻影。
她扯出一絲苦笑,轉過身,向來路走去,可是連她都不知道,她該去哪,哪裏才是她的目的地。
都想過了會隨時瀟洒地離開,可是,聽到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她仍然是介意了……
凌晨兩三點的街頭,她一個人走着,雨絲變成雨點,一滴滴打到她臉上,她臨時出來的,單薄的外套很快就被淋濕了,黏黏地貼在身上,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事實上,她彷彿已失去知覺,只知道機械地邁動步伐,一步,兩步……
直到一輛車倏地在她身邊停下,車門彈開,一道修長的身影衝過來,猛地扯住她的胳膊。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一個人在街上遊盪有意思么?”
她吃驚地抬起臉,怎麼會是他?他不應該在別的女人身邊么?
“你怎麼來了?”
“跟我回家。”
回家,多麼美好的字眼,她咧開嘴,雨點滑進她的嘴唇,她的笑接近透明,似笑非笑,樣子有點傻。
聶文遠沒好氣地瞅着她,她單薄的外套下是件絲質睡衣,此刻都被雨水淋濕,就那麼曲線畢露地貼在身上,頭髮也一縷縷地粘着臉頰,臉色蒼白,身體冰冷,楚楚可憐的小模樣,讓人忍不住想抱住疼愛一番。
他想,大半夜的,她這副鬼樣子在路上閑逛,萬一被壞人遇到了怎麼辦?
不聽話的女人!讓她乖乖在家等着的,可是他回家后卻沒看到她,準備給她打個電話時才發現他的手機不時何時關機了,裏面是無數條她的未接電話,而他回過去又發現,她出門連手機也沒帶,他心急火燎地在大街上來回找了好多趟才找到她,卻是這副模樣。
她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嗎?
他將她拽到車裏,扯下她已經濕透的外衣,順手甩到地上,脫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然後打開暖氣。
車廂內的溫度馬上起來了,凌靜妍裹着他的外套,小身子蜷成一團,很奇怪的,明明很溫暖啊,這時她才感覺到冷。
她看到聶文遠還是穿着早晨的那套衣服,白襯衫灰色長褲,雖然有些皺褶,他的神態也帶着氣惱,可是他的樣子還是那般溫潤儒雅,卓爾不群。
哪像她,渾身**的,發著抖,發梢滴着水,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她下意識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是他的外套,寬大又溫暖,披在身上就像被他擁在懷裏,她抱住自己,埋下臉,卻意外地從外套上聞到一縷不屬於他的氣息。
香水味。
呵,也不能算意外,她想起今晚的電話,女人的呢喃,男女糾纏的嗓音……這應該是她的味道吧。
“怎麼突然跑出來?”聶文遠開着車問,扭頭瞅她一眼:“還冷么?”
她咬着唇,臉色依舊蒼白得厲害,搖搖頭。
本來有很多話想問他的,可是似乎不重要了,他們是什麼關係?他本來就沒必要向她交代。
她一把脫下外套,隨手甩到他身邊,然後靠到椅背上。
“快回家吧,我累了。”
到了住宅樓下,她自己推開車門鑽出去,也不等聶文遠停好車,自顧自走去按了電梯。
聶文遠跟過來,堪堪擠進差點合攏的電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怎麼了?今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嗯?”
好象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吧?
凌靜妍挑眉瞄他一眼:“沒什麼,就是晚上睡不着,出去吹吹風。”
“想我了?”
“想得美!”她翻了個白眼。
“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聶文遠主動說:“今晚本來很早就談完事情準備回來的,可是臨時遇到一點事耽擱了,我以為很快就會辦完的,哪知道拖了很久。”
當然啦,軟玉溫香,多麼地令人樂不思蜀。
凌靜妍沒吭聲,視線從他臉側滑過去,因為高度的關係,正好瞥見他襯衫領口一抹半月型的唇印,顏色很淡,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只有那麼一點,可襯着他的白襯衫,顯得格外刺眼。
香水味,唇印,呵,她自嘲地想,多麼老套的姦情,如果她夠細心,沒準還可以找到一兩根女人的長發。
她轉過臉,正好電梯停下來,又領先跨出去。
就在兩人一前一後準備打開房門的時候,隔壁那扇門倏地開了,陳慧眯着眼站在門口,“文遠,現在才回啊?”
聶文遠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瞥了眼凌靜妍,忽然想到她的反常難道是因為陳慧?敷衍了幾句,扯着凌靜妍回了屋。
“媽什麼時候來的?”關上房門后他問。
“今晚。”凌靜妍蹬掉鞋子,連拖鞋都懶得換,光着腳丫往裏走。
“是不是她跟你說了什麼?”
“……”
“她說什麼你都當沒聽見,你別理她。”
“……”
“我明天會跟她說……”
凌靜妍突然轉過身,聶文遠正追在她身後,兩人立刻變成面對面。
光着腳丫的她只到他的下頜,相對於他的高大挺撥,顯得那麼嬌小。
她微微抬頜,仰望着他,他的黑眸深邃,好像窗外那無邊無際的黑夜,蓄滿她猜不透的色彩。
如此俊逸非凡,彷彿月光一般皎潔的男子,怎麼可能會屬於她!
她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領口,接着把臉俯過去,深深呼吸。
果然是同一款淡淡的香水味,本來是像捉j的妻子那樣尋找他不忠的證據的,真的聞到又不淡定了,她咬着唇,一把扯掉他的襯衫,動作粗魯得連那昂貴的扣子崩掉幾粒都沒注意。
他挑挑眉,雖然奇怪她的反常,卻還是順從地配合她,主動扯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是褲子,再然後是她的……
等到兩人坦誠相對,他咬着她的耳垂,染着鼻音的呢喃特別地迷人:“今天可不是我主動招惹的哦,明天你起不來床可別賴我。”
她咬牙推開他,翻了個身,將他狠狠壓到身下,盯着暖色燈光下他清晰緊緻的肌膚紋理。
還好,上面沒有令她抓狂的印記。
“有本事你就讓我下不來床!”她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她就不信了,他真能這麼神勇。
於是這句話成功地激勵了他,等到她哼哼唧唧癱軟成一團的時候,模模糊糊地想:難道是她誤會了,他今晚並沒做過什麼?
不過她沒法多想,她暈了過去。
一語成讖,第二天她真的起不來床了,頭暈腦脹,渾身無力,眼皮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地不想睜開。
她感冒了,還有點發燒。
聶文遠俯身探了探她的額頭,俊眉深鎖:“看你,還要不要大晚上的跑出去淋雨!”
她哼哼着,連瞪他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這是為了誰呀?
他擔心地坐到床沿邊,托起她的身子替她穿着衣服:“呆會再睡,我先帶你看醫生。”
“不去。”她手腳無力地推着他:“睡一覺就好了。”
“你以為睡覺包治百病啊?”
“誰讓你大晚上不讓人睡覺的?”
他穿衣的動作緩了一下,這又怪他嗎?好吧,誰讓她病着呢。
“乖,看完醫生讓你睡個夠。”
“不去,給我找幾片葯吃吃就行了。”她眯着眼,有氣無力地縮在他懷裏。
正鬧着,陳慧開門走進來,卧室門大敞着,所以她輕易站在門外,不輕不重咳了一聲。
凌靜妍一囧,她還賴在聶文遠懷裏,腦袋枕在他胸口,她的睡裙已褪了一半,後者正給她套上衣,她不配合地掙扎着,那場面光想想就挺難為情的。
難得陳慧面不改色地瞥了幾眼說:“都醒了么?早餐準備好了,弄好了就過來吃。”
“不吃了,小靜病了,我準備帶她去看醫生。”
趁着聶文遠說話的功夫,凌靜妍趕緊穿好衣服,臉上還帶着不正常的潮紅,頭重腳輕地坐起來。
“生病了?”陳慧聞言走過來:“我就說你們年輕人不懂照顧自己吧?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呢?文遠,你去安心上班,該做啥做啥,我替你照顧她。”
怎麼可能安心呢?還不知道這婆媳倆昨晚發生過什麼呢。
聶文遠不動聲色地拒絕:“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相比之下,凌靜妍也是寧可去醫院,也不想留在家被她照顧。
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去了醫院,醫生隨便看了看,開了幾劑針葯就打發了。
“我就說不來醫院吧,一來就是打針吃藥。”凌靜妍苦着臉看着手中的處方:“回去吧,我感覺好多了。”
這本來就是感冒多發季節,醫院裏熙熙攘攘,人頭躦動,輸液室黑壓壓一片,護士們冷着臉拎着針筒走來走去,她一見就膽怯了。
聶文遠把她按到走廊外的長椅上,過去不知跟護士說了幾句什麼,沒多一會兒,兩個護士推着個行動病床走過來,徑直走到她面前,叫着她的名字,讓她躺上去。
“不用了吧,我只是普通感冒。”她乾笑着擺手,被人看到,還以為她是多麼的行動不能自理呢。
然而兩護士不由分說地扶起她,讓她躺到床上,然後推着她,在醫院走廊穿梭了一陣,最後將她推到一個安靜的小病房裏。
“葯正在配,一會兒送過來,你先躺着休息會。”一個護士和藹的說。
她還是第一次在醫院門診享受這種待遇呢,她想,傍上個資本家果然好啊。
聶文遠辦完手續找到病房的時候,她已經被掛上吊瓶,身上搭着薄毯,安靜地閉着眼睛休息。
他輕輕地在病床邊坐下來,看着她因發燒而緋紅的臉頰,她似乎睡著了,可是睡得很不安穩,呼吸急促,眉心也緊緊擰着,好似在夢中都不能尋得安寧。
他伸手輕觸了一下她的臉頰,感覺很燙,不禁按鈴叫來護士問:“她怎麼燒得更厲害了。”
“針剛掛上呢,這葯里配了退燒劑,應該不久就會有效果,你們家屬觀察一下再說。”
他嗯了聲,還是有些不放心,坐在床邊瞅緊她,好像他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了。
似乎已經有好久,他沒有如此在意過一個人了。
凌靜妍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中午,還是沒有什麼力氣,精神卻好多了,她轉了轉脖子,然後想起今早的事。
病房裏空無一人,天還是陰沉着,她準備起床的時候,聽到洗手間的方向有人說話,她凝神聽了聽,聽出是聶文遠在向下屬交代一些公事。
她翻身坐起來,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鞋子穿好,準備去跟他說她已經沒事了,讓他去忙自己的。
已經走到洗手間門邊,聽到他又接通了一個電話,門虛掩着,空曠的空間裏,手機的迴音特意清晰,她聽到裏面飄出一抹柔媚的女聲,雖只是一個簡單的喂字,卻似有無限風情。
出於女人的第六感吧,她覺得這嗓音和昨晚的那個女聲特別相似。
她準備推門的動作停下來,下意識屏住呼吸,可後面的對話反而聽不清楚了,只聽到聶文遠嗯了幾聲,柔聲說了幾句什麼,她隱約聽到一句“等會來看你”就掛了。
她趕緊咳了一聲,伸手敲了敲洗手間門板,對上後者的視線,隨口問:“誰的電話啊?”
“一個朋友。”
“朋友啊……”她特意拉長音調:“男的還是女的啊?”
“女的。”
“女、朋、友?”她別有用心地強調。
聶文遠沒接話,含笑走過來,伸手探上她的額頭:“讓我看看還有沒有發燒,嗯,似乎好些了。”
“所以我沒事了,你該幹嘛幹嘛吧,可別耽誤了你的正事,比如見見客人,會會女朋友什麼的。”
聶文遠笑着摟住她:“吃醋了?”
“走開,才沒那心情。”她不爽地聳聳肩,皺眉說:“對了,昨晚你媽說讓何嫂過來幫我們,留不留她,你自己看着辦。”
聶文遠挑挑眉。
“她還對你說了什麼?沒為難你吧?”
“沒有啊,我們不知相處得多好,一起吃飯看電視,聊天聊到十點多。”
聶文遠哦了一聲,眸光閃動,彷彿在考慮什麼。
“好了,我針也打完了,回公司上班吧。”
聶文遠把她推回病房:“不行,我批你幾天假,你給我好好休息,病全好了才能回去。”
“我已經好了。”
“你說好了就好了?感冒可是傳染病,你難道想把病菌傳給全公司的人?”聶文遠不由分說地將她挪回病床:“老實獃著,我去給你買飯。”
這關心是發自內心的,這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凌靜妍獨自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瞅着天花板發獃時想,也許是她多心了。
或者,她根本沒資格多心。
她本來就是他的逢場作戲,又怎麼能奢求他的真心?
可是有一種情感叫貪心,擁有得越多,就越不知滿足,她想,自己應該是過於貪婪了。
病房外,聶文遠說著電話,讓人將做好的病號餐送來醫院,這是他事先讓人準備的,外面的飯菜太油膩,他不覺得適合病人。
吩咐完后,他並沒有急着回病房,修長的身影在住院部繞了幾圈,轉到另一個科室。
他徑直走進去,輕車熟路地推開一間病房,這也是一個單間,空蕩的病房裏,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靠在床頭,也沒有陪伴,相較於鬧哄哄的多人間,清靜得過於蕭條。
“聶先生,你來了?”見到他,床頭的女孩眼睛一亮,倏地挺直後背,只是她的右腿被厚厚包裹着吊在床板上,所以根本沒法動彈。
“你別動!”聶文遠客套地笑笑:“手術情況還好吧?”
“你說呢?”
女孩嘟起嘴,無比委屈地瞅着懸在半空的右腳,可憐中帶着幾分嬌俏,明眸皓齒,令人眼前一亮。
最神奇的是,她的眉眼五官,竟和鍾愛唯是那麼相似,冷眼望去,幾乎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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