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節 喜歡和賴
如果從蘭河鎮趕往廊坊北燕關,少說要三個時辰。
項弘道:“夫子,我覺得咱們應該追蹤那些人到北燕關,雖然咱們力所不及,但最起碼能探一個虛實,不至於讓茉然白白被擒了去!”
祝玉瑾道:“項弘,看清眼前的局勢,彌渡和你目前都不能施展功夫,一同前去北燕關,兇險萬分。”
項弘道:“夫子,你就相信我的判斷吧!不會出大問題的!”
祝玉瑾搖搖頭,道:“我堅決不同意!更不會讓你去的!”
項弘情急之下問道:“為什麼?!”
祝玉瑾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的!更何況,我不會拿你的安危去冒險!”
項弘有些遲疑的道:“夫子,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祝玉瑾也不避諱的點點頭,道:“我自然是擔心你的!你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一股熱氣在項弘喉間升騰,“夫子,你這麼擔心我,除了我是皇帝外,還沒有別的原因?!”
他的臉上寫着期待。
期待她的回答。
但她能說什麼?說除了君臣之間,還有那麼一絲愛戀嗎?
但是說沒有的話,他那閃亮的眼睛猶如烏夜的星辰。
於是,她點了點頭,臉上不由自主的浮起兩朵紅暈。
這紅暈看得項弘心中砰砰直跳,彷彿剛剛那場接近生與死的打鬥是幾年前的事了一樣。他兩步上前,緊緊的抱住了祝玉瑾,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決定不說,可是不說又覺得有些尷尬。
他終於開口道:“夫子,感謝有你陪在我身邊。”
祝玉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嗯,應該的。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這話標準的是老師對學生說話的口吻。
可是他不想再做她的學生了。
他想要的更多了。“夫子,你……”不知怎麼的,抱着她的同時,項弘心中無緣無故的一陣怨氣升了起來。
於是他推開祝玉瑾,看了她一眼,隨後有些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或許是生氣她現在是個男的,更或許生氣她為何抱着他還沒有一點反應。
彌渡在屋外。皇上對帝師的心思,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來。
雖然彌渡對男子喜歡男子有些抵觸,但是一來是皇上的私事,不好開口,二來,是他們兩個在一起看起來真的很般配。
項弘突然跑了出來,這讓彌渡有些驚訝,難道是皇上被拒絕了嗎?
彌渡看了看屋內,“祝少傅,皇上怎麼跑出去了?”
祝玉瑾道:“嗯,我提議今晚回南林,皇上有些賭氣了。”她明知道不是這樣。皇上想讓她開口說喜歡他。
但是這意味着什麼呢?
她現在是男子身份,倘若她開口對皇上說喜歡,這不就落實了皇上有龍陽癖好的事嗎?況且現在天下未平,這樣的負面消息傳出去,會讓許多人產生不適。
項弘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就是越是和他在一起,就越是想吐露心扉,把一些心裏話告訴他。如果偽裝的久了,一定會覺得累,祝玉瑾每日簡單易容,在臉上做出男性臉龐的稜角,吞下變聲豆,保持男人的聲音,用長布裹胸……
這些事突然間覺得好累,她不想再偽裝了,更不想再和群臣爭鬥,更不想再沾惹江湖上的事,她想回崑山派,繼續過着清閑的日子……
但是人一旦踏入了江湖,就很難再退出。
有人的地方便會有江湖,更何況她現在聲名已經揚了出去,即使隱姓埋名回歸崑山派,也定會有人找上門的。
所以,她還要忍耐。
她向來是個能夠忍耐的女子。
儘管忍耐不是一種好東西。
回到南林兩天後,項弘變得開始非常有主見,不再完全聽信鹿北王劉桓的話,即便是謝邈大將軍。這或許是好事。
劉桓看了看謝邈,隨後又看了看祝玉瑾。
謝邈道:“皇上,您真的決定要攻打北燕關了嗎?北燕關前方有一個叫做蓮明的小城,雖然是小城,但是卻是極佳的勘測地點,由於其糧草充裕,定被馴鹿教給佔領了!”
劉桓接着道:“皇上,臣覺得還需再等兩天,派人去查一下蓮明城的具體情況再做打算也不遲。”
項弘皺了皺眉頭,道:“朕已經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了蓮明城,雖然蓮明城小,但是卻因為物資豐富,成為了極佳的兵器製造地,倘若咱們強行攻下蓮明城,那麼攻打北燕關也就指日可待了!”
劉桓道:“既然是極佳的兵器製造地,那麼如果被馴鹿教佔了去,他們肯定會利用這個優勢,來阻止我們前行的!謝將軍,你說呢?”
謝邈點點頭,道:“皇上,動兵之事,且不可輕舉妄動啊!”
項弘突然怒道:“大膽!”
謝邈和劉桓登時愣住,一旁遲遲沒有說話的祝玉瑾也是愣住。
自從皇宮裏逃出來,何曾見項弘動怒過?
見他怒目圓睜,臉色通紅,身體卻沒有發抖,這有些怪……
祝玉瑾先跪下道:“皇上息怒。”
劉桓和謝邈對視一眼,也才反應過來,隨即跪下來,道:“皇上息怒!臣罪該萬死!”
項弘看了一眼祝玉瑾,道:“夫子,你對攻打蓮明城有什麼看法?”
這是回南林的兩天後,項弘第一次和祝玉瑾說話。是的,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且項弘又開始躲着她了。
她很想問問為什麼,但是她的性格又不準自己開這個口。
如今項弘主動開口問,那麼想必是心中感激,更想在此事上獲得自己最信任的夫子的同意。
祝玉瑾自然懂得,更不會駁了他的意思。
她道:“皇上對此行如此篤定,想必是有了絕佳的方案,如此胸有成竹,那麼臣自然是同意出兵的。”
項弘聽后,欣然一笑,道:“好!果然還是我的夫子最通我心!夫子,平身!”
祝玉瑾本想直接站起來,但是眼角留意到一旁的劉桓和謝邈。
謝邈的臉色自然是難看的,因為他自持跟隨皇上多年,並且了解皇上的心思,但此次皇上第一次做決定,他卻駁了皇上的意思。心中頓時覺得愧疚。
祝玉瑾沒有起身。
項弘有些納悶,但隨即看到了夫子的眼神。
他頓時明了。“都起來吧!”
三人這才異口同聲道:“謝皇上!”
起身後,劉桓首先開口,“皇上,不知您有什麼打算呢?”
項弘走到桌前,指着上面的地圖道:“蓮明城雖然平日裏守衛不是很多,但是一到了晚上,就會有很多守衛,這就說明,蓮明城在晚上時,是交易的密集區!城主一定是把兵器轉手賣給了別人,所以,咱們偏要白天進攻,且要鳴鼓進攻!”
聽了這話后,謝邈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項弘,覺得帝王志氣終於要來了。
劉桓雖然覺得有漏洞,但是也不便再說,如此,只能信任皇上一回了。
項弘見謝邈和劉桓都點頭同意后,忍不住得意的朝着祝玉瑾看去,那眼神,很像一個學生期望得到老師的誇獎。
祝玉瑾對着項弘一笑,點了點頭,以示誇獎。
項弘見到祝玉瑾的笑以後,突然眉頭一皺,不再與她對視了。
*
簡單的晚膳后,眾人散去。
心事人人都有,卻不盡相同。
項弘自從來到鹿北后,就很喜歡在房頂賞月。
他說是受到祝玉瑾傳染的,祝玉瑾卻不同意,為什麼說我傳染你呢?明明是你自己要上來的。
項弘只是看着她笑。
今夜,乃是殘夜,為何是殘夜?
因為是殘月。只有小小的半輪。
祝玉瑾依舊一襲白衫,獨坐在房頂,看着那輪殘月,想着一些過往的事情。
夜風微涼。
她聽到有人輕輕的上了房頂,聽腳步聲,應該是刻意腳步輕輕,不想打擾到她。可她還是聽出了是誰,但是卻沒有回頭。
肩上被搭了一個深青色厚衫。
項弘道:“小金哥,你是鐵人嗎?”
祝玉瑾一笑,“為何這麼說?”
項弘道:“上面這麼冷,你居然穿的這麼薄!”說著,手很自然的去握她的手,並且似乎知道她要避開一樣,快速抓住了她的手。
他驚道:“哎呀!手都這麼涼了!”說著,要給她搓搓手。
這動作未免太親昵了!
她抽走了手,感覺有些不適。
項弘卻哈哈一笑,“幸好,我拿了酒!咱們一起賞月,一起喝酒!豈不快哉?”
他說完這話,又自嘲的道:“明明是一個粗漢子,學什麼文人墨客,還喝酒賞月呢!傳出去讓人笑話。”
祝玉瑾也是一笑,“有些文人墨客,興許還不如你!”
項弘道:“夫子準時唬我!哪個文人墨客不比我強啊!我只知道賭氣、生悶氣、還惹夫子生氣!”
祝玉瑾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啊,嘴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了?說個話都押韻啊?”
項弘見到祝玉瑾笑起來了,心情頓時也大好,附和着道:“名師出高徒嘛!”說著,倒了兩杯酒,遞過去了一杯。
酒光里映着月光。
她接過酒杯,看到項弘已經準備喝下。
“等等。”
項弘停了下來,“怎麼了夫子?”隨即警惕起來,難道有人在酒杯里下了毒?他看着祝玉瑾,希望得到回復。
祝玉瑾搖搖頭,道:“喝之前要碰一下,說些祝詞,這樣喝酒才有意思。不是嗎?”
當然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一起喝酒時,才會說多話。
男人和男人一起喝酒,就只是喝酒。
項弘點點頭,端着酒杯,看着祝玉瑾的眼睛,道:“夫子,對不起,這兩天對你撒了一些小脾氣,請原諒我。”
祝玉瑾道:“哎呀,你怎麼說這個啊!我讓你說些祝詞啊,比如明天攻城順利啊之類的話!”
項弘道:“不要!我要先說這個!”他一口喝下那酒,隨後盯着祝玉瑾看,再接着就撲了上去,親在了她的唇上。
帶着酒香的吻。
“夫子,不管你對我什麼感覺,反正,我是喜歡上你了,我是賴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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