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節
不知道是周星河的探知能力太強,還是淺兒的跟蹤能力太弱,幾乎是從淺兒剛開始跟蹤時,周星河就發現了淺兒的行蹤。
南林走了一半,路上有許多灌木叢和樹枝,身後的淺兒估計已經掉隊了,掉隊了或許就會知難而退的離去,但是周星河想錯了——
雖然淺兒跟丟了周星河,但仍舊不罷休的四處尋找着,她甚至不顧那些樹枝樹葉划傷自己的胳膊,突然腳下絆到一個石頭,整個人摔倒在地,身上帶着的包袱也摔掉了。
周星河在樹上看得一清二楚,淺兒有些委屈,幾乎要哭出聲了,但是可以看得出,她是很努力的忍住淚水,隨後自己站起身來,在黑夜中屏息,聽着遠處的動靜,或許那動靜就是周星河。
周星河嘆了一口氣,為什麼在他的生命里遇到的女子都是這般倔強、這般堅強呢?這讓他怎麼辦是好?此一行去東都,不敢說是水深火熱,但也是萬分兇險的,東都諸侯王喬廣軾又是出了名的心狠,雖然表面上平靜無瀾,但內心裏、私下裏卻已經安排好了各種殺機,倘若對方一有讓他看不過去的,就會動手斬殺。
如果帶着淺兒去東都,讓她待在自己的身邊,那豈不是把羊羔放在了老虎身旁嗎?很有可能她會成為喬廣軾威脅他的新把柄,到時候什麼都身不由己了……所以,一番沉思后,周星河決定甩掉淺兒。真想不明白,玉瑾為什麼不攔住這個傻丫頭。
這樣想着,周星河正想利用小灰來引淺兒回到劉桓的庭院處,但是一仰頭,原本在樹枝上停着的小灰不見了!再看樹下,原本站在一處草叢裏的淺兒也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個怎麼都不讓人省心?
周星河吹出一個口哨呼喚小灰,平時小灰聽到口哨后就會一生嘯飛過來,但是這次卻沒有!這更加讓周星河覺得擔心了!
“啊!不要啊!救命啊!”突然,這時候,前方傳來了淺兒的呼救聲。
周星河一驚,腳踩樹枝,跳向聲音的發源處,途中,他還聽到了小灰的叫聲。跳過一個樹叢時,看到了這樣一幅場面——小灰一個鳥在對付三個野狼!而餘下的兩隻野狼在向淺兒襲擊過去,牙齒尖尖,露出一幅試探的模樣。
淺兒緊閉雙眼,手中揮舞着一個玉笛。
玉笛?!
這玉笛成色極好,雖然沒有月光,但是微微星光下,泛着潤色的光芒,一看便是出自高人之手!
“星河!救我!”淺兒看到小灰,便知道周星河一定在附近,於是便喊出聲。
周星河沒有再發愣,幾步跳了過去,一腳踹飛了那兩隻野狼,強大的氣波自他周身浮動;被踹飛的野狼發出的慘叫聲讓那三隻攻擊小灰的野狼覺得震懾,於是灰溜溜的逃走了,小灰的翅膀受了傷。
“你怎麼回事啊?不知道這裏兇險嗎?怎麼到處亂跑?”周星河剛把淺兒扶起來,就對着她訓斥道。
周星河本來就英姿颯爽,再加上這一番英雄救美,讓淺兒心中一陣陣感動,她剛想一下抱住周星河,就被他一頓訓斥。
“我聽着這邊有動靜,還以為是你……”淺兒有些委屈的說道,聲音說到最後越來越小。
小灰扇動着翅膀飛到了周星河的肩膀上,它有些吃力,因為翅膀受了傷,周星河一陣心疼,怪不得小灰沒有答應他的口哨,原來在幫助淺兒斗狼。
周星河掏出隨身帶着的藥瓶,給小灰包紮了一下傷口。
淺兒也知道小灰在周星河心中的地位,因為小灰不單單是一個鷹了,對於他來說相當於一個親人。“對不起……”淺兒忍不住道歉,說著,已經眼含淚花了。
周星河站起身,把藥瓶遞給淺兒,道:“你受傷了嗎?如果覺得哪裏痛,就抹一下吧。”
淺兒下意識的搖搖頭,道:“沒,我沒受傷,我很好。”
周星河瞥了一眼淺兒那被划傷的胳膊和被扭傷的腳脖,冷哼一聲,道:“很好就行!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你知道你跟着我是給我徒增麻煩。”
林中微風浮動,風吹在淺兒身上,胳膊上的傷口彷彿被撒了鹽一樣的痛,下一刻,她的淚水就要掉下來,於是急忙轉身,吸了吸鼻子后,“對不起……”轉身就走。走一步她的腳脖痛一下,這種痛似乎牽動着內心的痛,但是她卻不允許這種痛表現出來,所以,她強忍疼痛,像正常走路一樣走路,儘力不表現出一瘸一拐的模樣,痛楚讓她緊握着手中的玉笛。
小灰輕輕叫了一聲,喚醒了周星河的沉思,他轉頭看了小灰一眼,滴溜溜的、小小的黑色眼珠,一人一鷹這樣對視着。小灰看着周星河的眼神卻是一種疑惑。周星河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剛剛說的話很傷人,平時他也不會說這樣的話,這時候他說這樣的話才能讓淺兒回頭,但此一刻——他轉身,看着淺兒離去的背影,叫住她,道,“你手中的玉笛是從哪裏來的?”
淺兒一愣,站住身形,看了看手中的玉笛,不禁想起了幾個時辰前,祝玉瑾與她擁抱時,曾動過她的包袱,剛剛情急之下,她拿着這個玉笛來打狼了。一番思索后,淺兒終於明白了那個少傅的絕妙心思,於是轉身道:“這個是祝少傅讓我給你的…”說著,她揚起玉笛,遞了過去。
周星河皺了皺眉,但仍幾步上前,接過玉笛,拿在手中仔細的看。
發現這個玉笛不但玉質很好,且做工精良,最重要的是重量十分適宜;沒有多餘的雕飾,只是玉笛的末端有個瑾字。
周星河看着淺兒,“這是玉瑾讓你給我的?”也只有玉瑾才能有做工這麼精良的玉笛,也只有玉瑾才知道他最喜歡玉笛,也只有玉瑾……才有這樣的心思。她借淺兒之手把玉笛給自己,說明了什麼呢?
唉……真拿她沒有辦法。
周星河收起玉笛,和淺兒對視了一眼,淺兒急忙低下頭,卻發現周星河蹲下身,一把握住了她的腳脖。
淺兒心中一驚,剛想掙扎着把腳縮回去,就聽到周星河有些不耐的道:“接下來還有很遠的路途,不想一走一痛的話就老老實實別動。”
淺兒倒抽一口氣,愣了一下,他這話的意思是,讓她跟着他了嗎?心中這麼想,但還是有些不太確定,“星河,你答應讓我跟着你了嗎?”
周星河點點頭,故作不耐的道:“盡量少給我添麻煩,最重要的是聽我的話!”
淺兒一個激動,上前抱住了周星河,道:“嗯!嗯!淺兒聽星河的!不給星河添麻煩!淺兒會照顧星河,為星河端茶倒水洗衣服的!”
雖然這話聽着有些讓人起雞皮疙瘩,但是說實話,這個擁抱還是很暖和的。
周星河為淺兒包紮好后,背着她朝着南林的出口走去,因為是朝東走的,而南林的東邊又是森林覆蓋,所以,淺兒有些害怕的抱緊了周星河。殊不知,方才為淺兒扭正腳脖的時候,淺兒的大叫聲已經吸引了森林裏的野獸。
已經離劉桓的宮院很遠了,離出口還有三分之一,森林也越來越幽深的、淺兒抱着周星河也越來越緊,“唔……你這個丫頭,抱這麼緊是想勒死我嗎?”周星河忍不住說道。
淺兒這才恍然,自己抱周星河抱得太近,於是趕緊鬆手,但是她這一鬆手,人差點從周星河的背上掉下去。把小灰驚得飛到了半空中。
“得了,你還是抱緊我吧,等下掉在地上被蛇咬了就更糟了!”
“蛇?!啊!”
“嘿,嘿!放輕鬆!沒有蛇!”
“嗷~”
兩人正說著,突然森林裏傳來了狼嚎聲,先是一聲狼嚎,接着是兩聲,再接着就是一群狼嚎了,驚起了森林裏的一大片飛鳥,隨後,耳旁似乎能聽到窸窣窸窣的聲音。
半夜群狼嚎叫,不免讓人心中不安。
祝玉瑾從床上直起身,掀開薄被,走到了窗前;她的位置,恰好能看到森林的位置。慘淡星光,二師兄她倒是不擔心,最擔心的是淺兒,那個小丫頭不知道跟上二師兄沒有。
同樣覺得不安的還有南林北面的白蓮寺里的眾人。
“你聽到了嗎?有群狼嚎叫的聲音!這是什麼預兆嗎?”白蓮教教眾之一說道。
“聽到了聽到了,好可怕!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教眾之二也隨聲附和道。
“不必驚慌。”隨着這個幾乎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一個男子信步走進屋子來,他的頭髮全是白色的,眉毛也全都是白色的,那雙眼眸,彷彿白蓮花上的露珠一樣。
幾個教眾紛紛行禮,“綿公子。”
綿白點點頭,走到窗前,看着遠方那一處蒼翠的地方,道:“狼嚎是南林,南林乃是劉桓的住所。這狼嚎聲悲壯,預兆着劉桓政權不保。”說完這話,轉頭對三個教眾道,“把這個消息告訴教主吧。”話完,轉身離去。
幾個教眾點了點頭,目送綿白離去。
但凡亂世的教派,都有心照不宣的人存在,白蓮教類似於寺廟,自然也逃不過這個俗套。
*
“這是怎麼回事?”淺兒在周星河的背上,看着周圍,不安的說道。
周星河注意到淺兒的手緊緊地捏着他的肩頭,知道她十分的害怕,於是不禁調侃道,“真想不到,你一個姑娘家,這麼大力氣,再捏一會兒,估計我的肩膀都要被你捏酥了!”
聽了這話,淺兒臉色一紅,忙道歉。
周星河忍不住嘿嘿一笑,繼而背着淺兒,一下躍到了樹上,隨後輕輕的把淺兒放到了一個較粗的樹枝上,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彷彿生怕把她弄傷一般。一時間,淺兒心中暖暖的,不禁心中不解,這麼好的男子,為什麼會沒有女子嫁給他呢?
為什麼淺兒會知道這個呢?因為之前淺兒通過冰茉然問過祝玉瑾,祝玉瑾直接告訴了淺兒,說沒有人喜歡周星河,又加上他喜歡擺弄寵物,所以沒有女人緣,淺兒和冰茉然聽后,紛紛表示不解。
“不要吭聲,有東西過來了。”周星河在淺兒身旁說道。
淺兒正沉迷在自己的思想里,突然周星河的氣息靠近,讓她既驚慌又措手不及,又加上是坐在樹枝上,所以一個重心不穩,竟掉下樹去!
掉下樹還不算最衰,最衰的是淺兒掉下去時,恰好看到森林的道路上跑來了許多狼!對,狼群!黑夜中發光的眼睛,最起碼有二十條狼!
可想而知,如果淺兒掉在地上,疼痛會讓她一時間爬不起來,就算爬起來了,也跑不動,就算跑動了,也跑不過狼群啊!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周星河跳下了樹,先淺兒一步落在了地上,繼而接住了淺兒。
淺兒緊閉雙眼,卻沒有得到想像中的疼痛後果,抬頭恰好看到周星河堅毅的下巴,再加上懷抱里傳來的溫暖,讓淺兒忍不住想哭。
“以後不要這麼笨手笨腳的啊!”周星河把淺兒放在地上。
“嗯。”
淺兒近靠着周星河,她看着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住的狼群,全身發抖如身至寒冬一樣,“現在…怎麼辦?”
小灰在半空中盤旋,發出了一聲鷹嘯,似乎在詢問一般。
周星河抬頭看着小灰,道:“小灰,不用了,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淺兒有些不懂,側頭看了一下周星河,頓時覺得他十分厲害,居然能聽得懂鳥語。
狼群發出了嘶叫聲,似乎在示威,但更像是試探。周星河唇上露出一抹笑意,拿出方才淺兒給他的玉笛,對着淺兒遙遙,道:“正好試試玉瑾給的笛子!”
什麼?他想吹笛子給狼群聽嗎?這不是對牛彈琴嗎?淺兒四下看了看,有些緊張的問道:“星河,星河,真的行嗎?你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這些狼要撲過來了!”說這話時淺兒已經帶着哭腔了。
突然,淺兒感到有隻大手摸了摸她的頭,抬頭對上了周星河溫和的笑。莫名其妙的,這讓淺兒覺得安心了。
周星河開始吹笛子了。
一個很美妙的音符后,就沒聲了,也看到周星河在吹笛,但就是聽不到聲音,彷彿笛子啞掉了一樣!
狼群里有幾個狼跳了出來,朝着他們走了過來。淺兒十分緊張,嗓子裏彷彿有火燒一樣,她的手忍不住抓住了周星河的衣服,用力的抓住,彷彿在抓救命稻草一樣,周星河雖然有些痛,但是沒有在意,仍舊吹着笛子。
就在狼的爪子要抓到淺兒時,突然,笛子又開始響了!
繼而,奇迹的事發生了,那些狼群的動作都停止了,本來發光的眼睛也不發光了,反而紛紛半跪在地上,似乎在向周星河行禮一樣,笛聲落,狼群慢慢的離去了,此時,一隻比較大的狼跑到周星河跟前,蹭了蹭他的腿,周星河拍了拍大野狼的頭,道:“好狗!從今天起你就叫大餅了!快去吧,大餅!”大野狼似乎聽懂了周星河的話,搖搖尾巴,隨後也離去了。與此同時,位於東都的某處,一個男子口吐鮮血,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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