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博識
谷冬是一名極其英俊的年輕弟子，從人群中走出來時，白衣飄飄，氣質非凡，像極凡俗世界中那些王侯公卿子弟，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還未先行切磋，他便在氣勢上震懾住了丹仙門的年輕弟子們，即使是在旁觀看的師門長輩，也暗嘆此子氣宇軒昂，實乃人中之龍。他站在人群當中觀戰時，眾人的目光還沒有聚集到他身上，這種感覺並不明顯，但當方彤下場，他站了出來時，便馬上顯現出來。
修真者選徒，必有根骨一說，而這面容是否端正，也是分辨根骨的法門。
凡被天眷者，必根骨清奇，異於常人形貌，就算一開始與庸碌凡人沒有兩樣，慢慢也會顯露出不同尋常的東西，好比鶴立雞群，木秀於林。
容貌過人者亦是，天資聰穎者亦是，生性堅毅者亦是……
人，總有與眾不同的閃光點。
谷冬臉上浮現一絲玩味的微笑，問李元：“這位師兄真要與我比試丹藥之道？”
“我丹仙門既為丹道門派，何不以此會友？我們便切磋煉丹術。”李元不愧是蒼玄首徒，絲毫不為對方氣勢所懾，應了一句，便欲開始。
他尋思着，無論如何也要在這場扳回一局才是。
丹道有內外之分，內者為養氣煉神之道，主張吸納天地靈氣，煉成五行法力，又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返虛，最後成就金丹大道。而煉丹術，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門輔助道藝，修士們為了將它與內丹區分開來，便稱之為外丹。
顧名思義，外丹之道是借天材地寶等外物，煉成各種靈丹仙藥，奪天地造化，助人登仙成道的法門。
除此之外，其他各種修鍊方法，大多與丹道有着不可分割的聯繫，或彼此借鑒，或互補結合，最後總是道理相通，回歸到根本道途。
“鼎爐、藥物、火候、關竅和理法，此為外丹五法，不知師兄想切磋哪一方面？”谷冬又問道。
李元道：“按理說來，空談誤事，我們各自煉出幾種靈丹，檢驗藥性，高下自分。但煉丹術極重時機，所以我們今日不能以此法比較，只好用簡單的方法比試——我在此取出五種靈材，若你能一一辨認，便算我輸，如何？”
“辨認藥物，這果然是極其重要的一環，可為。”
谷冬認可了這個提議，但卻道：“不過，你的提議並不公平。”
眾丹仙弟子臉色微變，俱是略帶不快。
雖然對方遠道而來，丹仙門卻是開門迎賓，佔了地利，而且丹仙門本就是丹道門派，尤以外丹煉法擅長，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未免讓人閑話。但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以己之短，博人之長，才是愚蠢的做法。
而且雙方早已約定，彼此輪流出題考較切磋，輸的一方便有出題的資格，只有同意與否，並無公平或不公平一說。
“難道你覺得這樣對你不利？那也可以換個方法，有什麼好提議，你但提無妨。”李元略一沉吟，說道。
不料那谷冬卻是一笑，道：“你誤會了。我說不公平，是指此法對我有利，我不願占這個便宜而已。切磋比試，本就該憑真才實學，不能存一分僥倖。”
李元皺眉道：“那你所欲為何？”
“這個簡單，如果我認出了你取出的五種靈材，那也不算是你輸，而是平手。但倘若我認出了你取出的靈材，而你卻沒有認出我的，那才是你輸。”
谷冬環顧四周，看了看場上眾丹仙弟子，道：“我恰好也帶了三樣東西，便拿出來給這位師兄辨認，我們勝敗的條件相同。”
眾人心中微動，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李元提議，只要他認出了自己取出的靈材便可以取勝，但他卻自動放棄了這個有利的條件，反倒要拿出三樣東西給李元辨認，不知該說他是愚蠢，還是過於自信了。
“原來如此……”李元看了看李副掌教，見他神色凝重，但卻沒有一絲暗示，便知師伯準備讓自己抓主意，於是問道：“倘若我們兩人都沒有認出對方所示之物，又該如何？”
谷冬道：“自然是少認一樣，便遜一籌。如果所認數目相同，便以所知多寡分高下，如果真的難分難解，便作平手又何妨？”
藥石、靈材是天生地養之靈物，每種都有各自特性，需要精通藥理，又有實踐經驗，才能把握每種靈材的性質，煉製成靈丹。
認得一兩種藥材並不出奇，認得一二十種也屬平常，但若認得一二百種，看到實物，便可以分辨出名字、特性，說出個所以然，便開始困難了。
而煉丹的靈材，並不僅僅是草木藥物，還包含了各種取自礦石、靈源的精華，各種靈材，數目繁多，豈止千百種？
精通數百種以後，已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博聞廣識境界，但大多鑽研此道的修士也只從書籍秘錄中見過插圖，並不曾接觸實物，想要認出談何容易？由此說來，李元卻是佔盡了優勢，因為丹仙門收藏着各種靈材，他又為三長老首徒，有的是機會進入靈物葯庫。
相反，對方雖是散修弟子，遊歷天下，見識眼界都不是李元可比的，但又哪來的深厚底蘊，可以見識到那麼多天材地寶？
都說仙門好，有助修行，卻是此理。
若論各地風土人情，人文地理，李元自然不如他知道的多，但說到自家門派的本行，李元充滿自信。
因此，他道：“就按你說的吧！不過我也同樣不會佔你便宜，這次切磋，要麼你也展示五種靈材，要麼我將五削其二，只取三物給你辨認，數目要一致為好。”
谷冬點頭：“誠如所言，有何不可？”
這是非常合理的提議，谷冬見李元不屑占自己便宜，也便同意。最後雙方約定以三種靈材為比試內容，看哪一方認識的多。
李元略一沉吟，命身旁師弟去他房中，取某櫃某層某瓶前來，那師弟領命，快步跑去了。
“你毫無準備，那便先由我來吧。”谷冬見此，從懷中取出一方錦盒。
雲遊散修，大多有種無品無級的低價靈器，喚作“乾坤袋”，可作納物儲藏之用，一些零碎的隨身事物都裝在裏面。
谷冬取出錦盒，也不打開，只是上前交給了李元。
李元打開，頓時面色一滯。
原來，裏面正好裝了三樣東西，分別是紅、黃、黑三色石狀物，各呈丸狀，不知何物。
李元的面色頓時凝重起來，小心地掂起一顆，放在鼻前輕聞。
“果然，這本該是常見之物，但卻被他用某種秘法改變了氣味，顏色，已經難以分辨，而現在又沒有辦法取他物與其一道燒煉，難見性狀，說不得要連猜帶賭了。”
剛才雙方約好，說取出三樣事物供對方分辨，並沒有說不可以掩飾，甚至是故布疑陣，讓對方認錯，所以谷冬此舉也沒有違反約定。
李元有些為難，思索良久后，終於蓋上錦盒，道：“此三者為石膽、丹砂、雄黃，我說得可對？”
此言一出，那“天南十全”倒是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谷冬的神情也是大變，顯然被李元說中了。
谷冬道：“沒錯，我用秘方掩藏了它們，但卻不料被你輕易認了出來，我倒是小看你了。”
李元暗自一笑，也不說話。
其實他只認得其二，最後一樣丹砂，卻是靠猜出來的。對方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法掩飾了它們的性狀，差點便瞞天過海，讓他無從分辨了。不過現在他幾乎已立不敗之地，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於是等剛才那師弟將自己的東西取來，難住對方便是勝了，最多也不過是平手而已。
不久之後，剛才離去的師弟將李元的靈材取來。
那是三個瓷瓶，分別裝着清液、紅粉、白粒三種東西，也不知為何物。
谷冬讓那師弟持着瓷瓶，自己接過其中之一，同樣是在瓶口聞了聞，又倒出一點，放在掌心仔細察看，面露疑色。
但就在這時，李元很快便看到對方露出恍然的神色。
谷冬指着掌心道：“此為凝甘露，乃是碧珠草萃取之液，被你用金銀花，千里香，薄荷三物調和，再盛放丹鼎之中，蒸餾升華，取其精髓……”
谷冬不僅說出了那物的名字，還將李元煉製它的手法，過程，其中奧妙之處一一說了出來。
李元聽到，頓時暗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