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四章(下)
“什麼?!你把king睡了!!”
“噓,低調。糾正一下,不是我睡他,是他睡我。”
“我知道是king,但我還是覺得很神奇,這種話居然是我們頭號公關女神說的?你不是從來都號稱只嫖男人,不讓男人嫖么?”
“你說為什麼呢?”
“king很……厲害?”
另外這個“公關女神”沒有再接下去,但不用抬頭,謝欣琪也知道,她必然是用力地、羞澀地點了點頭。謝欣琪對這種現狀已經無言了。她抬頭看了看前方名為“波塞冬六世”的建築,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地方——它由英國人修建,是一棟由古希臘石柱撐起的大樓,裏面有世界頂級的服飾珠寶店,宴廳吊燈華貴,典雅貴氣,時常舉辦藝術、音樂、紅酒、時尚等主題的派對,它臨洛水而建,西望甄姬王城,南對南島房價最高的謝氏莊園,一直是宮州北島著名的名利場。穿着樸素的人經過這裏,都會下意識繞遠一些。按理說,這裏宴會的邀請函,就是一張掃蕩低層次人群的隔離卡,怎麼還會有這種奇怪的人混進來?她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兩個女生,發現她們渾身上下的行頭少說也有六位數,怎麼聊起king,就這樣自降身價……
“有多厲害?”另一個捲髮女生好奇地扇動睫毛。
“幾乎要死過去了。”那位“公關女神”縮着肩,一副被灌了□□的**樣,然後湊到朋友耳邊輕聲說道,“而且,差不多這樣。”
她悄悄伸出兩隻手的食指,放得很低,比出一個長度,又用孔雀舞的手勢比出一個圓圈大小。看到這裏,謝欣琪禁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呵呵呵呵,吹牛。你就吹吧。又不是沒見過king的照片,就他那張臉,怎麼也不可能那麼猛的。
然而,捲髮女生卻更加驚嘆了:“哇,我的天啊,你簡直性福死啦!”
“而且,非常意外的是,king長得特別帥。不,是又高又帥,簡直是……唉,不行,想到他我的心口就好疼。”
“好疼?我以為是好濕呢。哈哈哈哈……”
“噓……小聲啊。不要給我惹麻煩,如果king知道,我以後再也不用見他了。”
“好好好。不過這種事真是好轟動啊,你居然跟king都好過!說出去要嚇死人了。對了,以後你還會見他嗎?”
“不知道。我沒有他電話。”
“哎呀,當時怎麼不要一個呢?”
“我覺得對他這樣的男人,絕對不能太主動,太多事,所以沒有多問。不過,臨走前我借上洗手間的機會,在鏡子上用口紅寫了一句話‘itwasverysexyjustnow’……”
聽這種描述,她似乎都沒能和king睡在一起,就被打發走人了?謝欣琪終於再也忍不下去,插話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和這男人甚至都不是男女朋友,就和他發生關係,之後他還沒聯繫你,難道不覺得是被耍了嗎?”
“被耍?什麼意思?我們說的人可是king啊。賀丞集團的賀英澤,你沒聽過?”白裙女孩似乎沒認出她來,一臉不悅,“你不會是嫉妒我朋友吧?”
開什麼玩笑,讓一個男人白上了有什麼好嫉妒的?謝欣琪正待反駁,那個女公關攔住好友,露出了彬彬有禮的微笑:“謝小姐家境優渥,可能對我們行業不理解吧。能和king好過的女人,都絕對不是普通人,得到的好處也絕非一點點。”
“上個床也叫‘好過’?他的歷任女友才算是和他‘好過’吧。”
“謝小姐,你在說什麼呢?”連女公關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king從來不談戀愛,你難道不知道么?”
算了,可能在這些女人眼裏,國王就是值得她們豁出去吧。謝欣琪決定不再和她們多話,把好友往前一推,當了擋箭牌,埋頭玩手機。很顯然,她已經完全忘記初次見king照片時,自己也沒少花痴,甚至還和溫蒂開始吐槽他。溫蒂短訊回得很快,兩人你來我往地發了一會兒,她突然收到一段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她在跟我說king壞話呢,估計是碰釘子了。親愛的,現在他比賽好像狀態不大好,換輪胎都好幾次了,難道是在想謝?他倆什麼時候才分手啊,難道真要等謝把king搞定了?那這輩子也等不到啦。就她那脾氣,king可能要她嗎?”
謝欣琪用了大約半分鐘時間,才結束了看這短訊迷惑、疑惑、震驚、憤怒的心理轉化過程。眼見就要排到自己,她還是直接走下台階,不顧好友在後面呼喚,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
與此同時,一場激動人心的f1賽車圓滿結束。漢密爾頓又一次獲得冠軍,站在領獎台上,向四處噴洒香檳慶祝。高空中,直升機依然在繞着賽場旋轉,全方位地錄製下這精彩的一幕。之後,人群徐徐撤離現場,其中一個賽車手抱着頭盔,與車隊人員還有其他賽車手熱情擁抱。他頭髮全部撥到腦後,皮膚曬得黑黑的,掛着一抹不羈的笑容,再配上紅白革制賽車服,就像一個從荷里活電影裏出來的英雄。
目光在人群中一個個掃過,他終於看見一個身穿甜美洋裝的女孩。兩人目光相撞,女孩歪了歪頭,對他可愛地眨了眨眼。
確實,會出現在這裏的,也只有溫蒂了。那個天天對別人發號施令的“女王大人”,現在不知道在哪裏忙着party吧。心中的失落轉瞬即逝,他又喜逐顏開地望向溫蒂,張開雙臂。
這簡直是電影裏才會出現的畫面。
溫蒂咬了一下下唇,有些羞澀,但毫不遲疑地飛奔過去,沖向他的胸膛……
這時,橢圓形的陰影快速移過來,將他們覆蓋。聽見頭頂嗒嗒的直升機聲音,他們不約而同抬起頭來。同時,一盆鮮紅液體從天而降,帶着一股酸酸的味道,把他們從頭到尾澆了個徹底!
全場萬名觀眾發出了整齊的唏噓。
溫蒂大吸一口氣,就再也沒有放鬆過。她張大嘴,攤開雙手,好像不知該從哪裏清理身上的污垢。賽車手擦掉臉上的番茄醬,甩甩腦袋,皺眉看向上空:在那裏,有一架熒光粉色的直升機,上面畫了一對誇張的美女電眼,電眼上還貼滿黑色絨睫毛——它的主人還有一輛異曲同工的粉色法拉利。而坐在駕駛座上的女生則穿着金色禮服,一條長腿在空中晃來晃去。
她把倒番茄的塑料桶往下一丟,剛好砸中那兩個人。看他們怪叫着抱頭,她舔了舔手上的番茄醬:
“溫蒂,雖然你是我的丫鬟,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妹看,你怎麼可以連我的狗都要偷?”
“謝欣琪,你太過分了!”賽車手大怒道。
“別吠,去,把這個撿回來!”她往遠處丟了一個空的番茄瓶。
剛贏得媒體掌聲就遭受如此屈辱,賽車手再也無法忍耐,把手裏的頭盔往地上一砸,轉身沒入人群。只有溫蒂一個人默默站在原地,纖細的手指用力掐入掌心,身體微微發抖。看見她這麼不開心,謝欣琪也就舒心了。她冷笑一聲,繼續發動直升機,打算回到波塞冬六世繼續晚宴。但是,底下的溫蒂卻突然大聲說道:“你真以為這一切都是別人的錯嗎?!”
謝欣琪把直升機又突突地開回來:“娛樂而已,何必認真呢。這賽車手你拿去用吧,我不介意。”
“謝欣琪,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可以裝作漠不關心,但我知道你內心裏還是有很多疑惑的。你對好朋友這麼義氣,但我們為什麼還要背叛你?你這麼漂亮,家境這麼好,為什麼男朋友卻要背叛你?這些問題,你敢說你沒想過嗎?”
謝欣琪聳聳肩:“就是因為嫉妒嘍。”
對話進行到此時,原本正在採訪賽車手的記者們都已圍過來,對着這兩個女生錄像、拍照。一些離她們較近的觀眾,也掏出了手機對着她們。
“嫉妒?我就知道知道你要這麼說,哈!”溫蒂發出尖銳的笑聲,“你平時總是喜歡裝大姐大,給我們灌輸一些你以為很正確的戀愛理論,例如什麼‘征服男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見面時讓他開心,不見面時卻不理他’,什麼‘永遠不要主動給他打電話’,什麼‘同時和三個以上的男人約會才能吊住男人胃口’……沒錯,這些套路都很有用,但也只能在初期征服男人,卻完全沒法留住他們。賽車手剛開始對你多痴情,每天早上做好早餐給你送到床邊,每天魂不守舍地抱着手機等你電話。你呢?你做了什麼?你只知道享受他的好,卻什麼都沒為他做過!他難過的時候,你以為是誰在陪着他?都是我!”
謝欣琪無奈地掏掏耳朵,皺着臉好脾氣地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不是看出你倆眉來眼去了嗎,不然幹嘛要把他讓給你?現在你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啊。”
“不,你聽我說完!”溫蒂狠狠一甩包,又滑稽地濺落許多番茄醬,“小時候,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想嫁給白馬王子,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無非是因為年紀越大,你越能發現自己和別人的不同——你有一個看似圓滿實則破碎的家庭!你頻繁換男友,不願意和朋友建立平等互愛的關係,是因為你不相信有人會永遠留在你身邊!你認為自己站得那麼高,別人就看不透你了嗎?”
謝欣琪身體僵了一下。但不過短短一秒,她就驚嘆道:“我一直以為你笨,沒想到你同兼備演員和編劇的天賦啊。我哥和很多娛樂公司都很熟,要不要給你引見一下?”
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令溫蒂更是怒不可遏。看見對方吃了癟的樣子,她開心極了,吹個口哨,高唱凱歌,開着直升機離開f1賽車場。
只是這一路上,哪怕一直在唱歌,她都會不時放慢飛行速度,吸吸鼻子,再繼續唱下去。
重新回到波塞冬六世,宴廳裏面一片觥籌交錯,天籟之音。她進入宴廳,原本想尋找好友的身影,卻被正在演奏的鋼琴聲吸引住。
人群包圍着的中心,有一架水晶制的透明三角鋼琴,演奏者每彈一個音,都能看見鋼琴內部琴棰和琴弦的運動。從謝欣琪的角度看去,旁邊的人正好擋住了演奏者的臉,只能隱約看見一雙漂亮而長的手,優雅地掃過黑白象牙琴鍵。這架鋼琴旁邊,有一個纖瘦的白髮男人正演奏小提琴曲。那竟是著名鬼才小提琴家,他神情叛逆,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琴聲如絲,在叮咚的鋼琴合奏下輕微顫抖,時而高昂,時而悲愴,就像歲月在生命中譜寫出的十四行詩,從他的手指間流溢出來。
然而,當小提琴演奏以越來越慢的揉弦告一段落,趨於寧靜,才到了真正的重頭戲,鋼琴獨奏。僅僅幾個主旋律和伴奏從琴中傳出來,心臟最脆弱的部分就被狠狠擊中。若說小提琴家的琴聲令人滄桑,那這個鋼琴家的琴聲則會令人回到童年。
謝欣琪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終於看見了演奏鋼琴的人。
那是一個正在低頭演奏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燕尾服,睫毛長長的,頭髮微卷,蓋住半隻眼睛。他像把手下的音節都注入了呼吸與血液,每到一個休止符,都會輕輕吸一口氣。但不管彈到哪裏,他的臉上,都始終掛着幼童般的微笑。就像是流星化作一道銀色的虹,亦或是焰火在煙雨中奇迹般綻放,他琴聲太過純凈透徹,令在場所有人都快忘記了如何呼吸……
一曲終了,宴廳里響起了雷動的掌聲。謝欣琪也跟着一起激動地鼓掌。直到這一刻,她才來得及識別這個這個男人的臉——原來,他是蘇疏。對於她這種很看臉的人而言,先留意他的音樂,再留意他的長相,只說明了他琴技真的很棒。
這男人看上去溫和又與世無爭,卻總有一種疏冷的感覺。蘇疏蘇疏,這名字取得真好。可以認識一下。
她隨便端起一個酒杯,正想過去和蘇疏搭話,卻看見了另一個被人群包圍的女人。那個女人白髮如雪,又穿着一襲雪白長裙,就像是童話里高貴不可侵犯的冰雪皇后。當然,最讓人挪不開眼的,莫過於她胸前那一串奪目的金色珍珠項鏈。
那串項鏈,和謝欣琪現在戴的這一串幾乎一模一樣。但眼尖一點,就會發現它整體做過調整,增加了很多細節。在燈光下,新添的鑽石耀眼得幾近刺目。這樣一比下來,謝欣琪脖子上這一串,反倒顯得像是贗品。
謝欣琪未必能記住這女人的臉,卻一定能記住下午與這女人的爭吵——這串項鏈,是edward臨時為這女人趕工做出來的。好大的面子。
只是沒想到,自己和她居然參加了同一個party,真掃興。謝欣琪轉過身去,把酒杯放回酒桌,摘下了脖子上的項鏈。她又對着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脖子上空空的,還盤着頭,金色禮服也變得樸素了。既然如此,不如低調到底,她把耳環也摘掉,裝進包里,然後伸手去拿紅酒。誰知這時,一個聲音從她身側傳了過來:
“areyouinchargeofwine?”
她隨便往旁邊掃了一眼,發現來人竟是在對自己說話。那是一個六十歲出頭的西方男人。他頭髮花白,繫着領結,正一臉和藹地望着她。她的英文很好,但這句話她差一點就沒聽懂——他、他是在對自己說話嗎?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裙子和包,再看看自己身後擺滿高腳杯的紅酒桌,往旁邊讓了一些,表情古怪地扔出一句話:“no.he1pyourse1f,p1ease.”
男人似乎有一些抱歉,自行拿了一杯酒。
她深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肩,充滿殺氣地笑道:“doyouknowwhoiam?”
“sorry,no.”男人有禮地笑笑。
“doyousti11wanna1iveinthiscity?”
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男人看看別處,然後轉過頭一臉迷惑地看看她。她正準備說出更驚人的話來嚇他,另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mr.stathamisanamericancomposer.hedoesn’t1ivehere.”
走過來的人,是那個和她搶項鏈的女人。女人拉過西方男人的胳膊,對謝欣琪點點頭:“nowifyouexcuseme.”然後把他拉到一邊去了。
儘管他已經走了,謝欣琪還是覺得很不舒服——他居然把她認成端酒的服務生了!!有沒有搞錯,她可是謝欣琪!謝氏莊園的謝欣琪!這大伯他是眼睛瞎了嗎?
沒過多久,那個女人又一次走了回來,對謝欣琪淡淡說道:“老美沒有‘豪門千金不能當服務生’這種概念,也沒有‘我爸是某某’這種概念,你沒必要和他計較。”
火氣還沒完全褪下,謝欣琪抱着胳膊不說話。
“不過,你為什麼要摘下項鏈呢?你不是很喜歡它么?”女人摸了摸她耳邊的碎發,微笑道,“你看,這樣空空的一塊,多不好看。”
謝欣琪覺得很尷尬,躲開了她的手。她卻不在意,臉上依然掛着冷漠的笑容:“其實,一個女人的氣場,不是靠奢侈的珠寶堆出來的。謝小姐,你自己心裏也清楚,一離開這些東西,你就只是一個除了青春什麼也不剩的寒酸小姑娘。沒有你父親,你連在這裏當給人倒酒的資格都沒有。”
本來心情就已經很糟了,被這樣一講,謝欣琪更是又羞又怒。她揚起一邊眉毛,譏笑道:“你又是什麼呢?不過是一個認識多點人、來這裏蹭場子的老女人。你寒酸到連青春也沒有。”
“蹭場子?我不懂你的意思。”女人毫不動怒,從容地回答道。
“你不就是認識蘇疏和adonis,來這裏混個臉熟么?你有什麼資格以主人的口吻教訓我?”
像是聽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女人呵呵笑出聲來:“他們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我學生。今天晚上是我生日,你說我有沒有資格以主人的口吻說話?”
謝欣琪怔住:“……你是今天晚上過生日的音樂家?”
似乎是覺得沒必要再繼續對話下去,女人只是笑着搖了搖頭,端起一杯酒,回到宴廳人群中央。
至此,謝欣琪覺得已經快要吐血而亡了。
這真是漫長又萬分倒霉的一天啊……
她望着玻璃里的倒影。這土到掉渣的髮型,也確實沒法見人。一不做二不休,她把盤發也拆開,晃晃腦袋,抓亂頭髮,讓它自然散下來。她又望了望玻璃,裏面的女孩身材火辣,英眉飛揚,大眼睛迷人而有神。
她媽媽可是周錦茹,當年宮州第一美女。
說她只剩青春是么?那就讓你見見青春有多大能耐。
宴廳的一角,蘇疏和adonis正端着酒杯說話。意識到有人朝自己走過來,蘇疏瞥眼看了一下,視線與謝欣琪撞在了一起。
……洛薇?她怎麼會在這裏?他記得白天問她要不要來母親的生日聚會,她還說要加班沒時間,怎麼這就……
蘇疏感到有些意外,轉過身對着她,領結卻被對方拽住。他嚇了一跳,低聲說:“怎麼了,洛……”
她已猛地湊過去,吻上他的嘴唇!蘇疏驚詫地睜大眼,心跳停了一拍。然而,對方卻主動得可怕,撬開他的嘴,纏住他的舌,吻像暴風雨一樣卷席而來!一抹粉紅染上蘇疏的雙頰,他睫毛抖了一下,看上去就像中了**湯一樣。他始終不敢對她太粗暴,只是溫柔地回應她,將她摟在了懷中……
而謝欣琪的血液里,卻只剩下了征服的快感。
女人,你看着,今天晚上就玷污你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