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王昭陽番外(三)
王昭陽的人生,因為燕小嫦的出現而泛起褶皺,也從那個夜晚開始,燕小嫦之於王昭陽,有了化學反應。
送燕小嫦回家,匆匆結束那不該有的靠近,王昭陽下樓腳步慌張,他沒想過,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對自己的學生做出這樣過激的舉動。無論究竟是誰主動,這都是他作為一個老師的錯誤。
所以他想逃,他迴避剛才的一幕,把摩托車開到最快,肆意享受着八月的的熱風。沿着環形的道路走過一圈又一圈,他的心沒辦法平靜下來,充滿罪惡感,竟也有一絲隱隱的躁動。
“操!”丟開煩躁,他還是打算去做該做的事情。
雖然不是第一次進練歌房,但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進來,獨自坐在包房裏,幾個小姐來選台,他直接說出了吳玉清的名字。
吳玉清出現,王昭陽開門見山,說的是燕小嫦上學的事情,“我給他找了一家學校,地點就在本市,燕小嫦現在還小,又不太懂事,這樣在社會裏走呆下去,就沒有前途了。”
吳玉清不說話,照着上班時的樣子,默默地王昭陽倒了一杯酒。
王昭陽擺擺手說不用,繼續商量,“大姐,您看能不能這樣,燕小嫦家裏的情況,有沒有可能申請到助學貸款,這樣幫你減輕一定的費用。”
吳玉清開始不耐煩,她說:“王老師,你對燕小嫦的關係,有點太多了。”
他心虛地笑一下,認真看着吳玉清的眼睛。這個女人的眼睛並不清澈,喝酒和縱慾太多,導致她的眼白髮黃,眼睛裏沒什麼神采,木訥而無力。
勸一句,“燕小嫦其實很想上大學,我知道。”
吳玉清仍然不說話,態度很堅決,這不關她的事情。沉默一會兒,王昭陽換了個問題,“我不清楚你現在手裏具體是什麼樣的情況,但是你在照顧這個孩子,我是看的見的。或者這麼問一句,如果現在手裏方便的話,你願意讓她去上大學么?”
吳玉清垂了下眼睛,迴避這個問題,只是在王昭陽的脖子上看了一眼,“你剛才去我家了?”
王昭陽淺淡一笑,掩飾掉心底的異樣,吳玉清卻像發現了什麼,移開目光,“我沒有錢。”
“如果你有呢?”王昭陽問,吳玉清不說話。
一年一萬塊,不至於真的難倒一個成年人,只是如果你只有一萬塊,拿出來去養一個無關的人讀書,這很難做到,但假如你有十萬二十萬,也許會不同。
王昭陽沒有從吳玉清那裏要到答案,沉默着,聽着練歌房裏那些女人陪在那些男人身邊,唱着過時的情歌,滿場**之色,覺得有些可惜。
如果有一天,燕小嫦也走進這樣的場合,想想是多讓人心痛的事情。
燕小嫦的學費是他出的,但要求吳玉清不用告訴燕小嫦,因為他覺得燕小嫦需要一個親人,需要一個感激的對象,而這個對象,並不應該是自己。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這是在為自己衝動之下,做的那件事情而買單。
二十六歲,王昭陽第一次經歷失戀,因為脖子上的一枚吻痕。他皮膚太細太嫩,和燕小嫦糾纏的時候,輕易就被留下了證據。
回家以後沒顧得上洗漱,方可如在家裏等他。他們的事情家裏已經知道了,方可如出入他的家,是很自然的事情。
原計劃,方可如這兩天要出發去上海,專門找來和他送別。接吻纏綿,兩個人滾到床上,王昭陽明顯感覺自己不在狀態,但因為心裏對方可如有愧,極力掩飾着。
“你剛才去哪兒了?”方可如忽然這麼問。
“朋友家。”
“喝酒了?”
“沒有。”他回答。那天他確實沒怎麼喝酒,但是身上有酒味,可能是和燕小嫦接吻的時候沾上的,也可能是在練歌房的時候,和吳玉清說話時,把啤酒當水喝了兩口。
但方可如聞出來了。
他不是個善於撒謊的人,眼神閃爍,“哦,喝了兩口。”
方可如瞪着他,王昭陽垂了下眼睛,選擇坦誠,“對不起。”
一個巴掌,結束了他們相戀多年的關係。
方可如走後,王昭陽脊背彎曲坐了很久,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錯了,但好像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一切都是必然。
心跳得很快,並不確定是在為誰而跳動,只是過去的這麼多年裏,似乎從來沒有這樣跳過。
這種慌亂的感覺並不好,卻還有些享受。
平躺在床上,他的閉着眼睛,兩張臉在腦海中並列,燕小嫦的照片,方可如的那些信件,不停地閃啊閃,竟然分不清,究竟哪一個排列靠前。
只是忽然有個貪心的想法,如果她們是一個人就好了。
方可如離開,他一個人生活,一直都是如此,談不上適應不適應。只是還是要關心她的,畢竟那是把自己交付給自己的女人,他覺得他有這份責任,起碼看着她幸福,他才安心。
方可如是個讓人放心的女人,到上海工作,一切都很好,很快告訴自己,找到了新的男朋友,感情穩定。
這消息讓他寬心許多,於是也少了一份牽挂。
燕小嫦那邊也已經開學了,王昭陽準備出發去遠方做生意,走之前寫了一封訣別信。他知道,燕小嫦還小,以後還有很遠的人生,他已經干預了太多,但很難保證說去干預全部。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心情每天都在變化着,就算他心裏明白,她是喜歡自己的,也不能保證自己真的能帶給她什麼。
她的未來應該是精彩多變的,而他,在前半生的很多年裏,並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在外面做生意的時候,有時候為了等一筆單子,要在邊境住上很久。東北很早就開始冷了,他和合伙人兩個大男人,無聊的時候只能去泡網吧。
泡網吧就是玩兒遊戲,作為一個年輕人,當時時下流行的遊戲,他基本都玩兒過,不沉迷,但打發時間足夠。
一次大雨,他們被堵在網吧包夜,無聊時發現燕小嫦qq在線。這是個在校時間,燕小嫦這是不在宿舍睡覺,通宵上網?
其實他也沒想管,只順手點進她的空間翻一翻,翻到她兩分鐘之前上傳的遊戲截圖。呵,還是個奸商。
真的是無聊,玩兒什麼不能玩兒,他上了她所在遊戲。
他沒打算讓他知道那是自己,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會玩兒多長時間,等這批訂單拿到,他們又要忙一段時間,在遊戲裏自然也就消失了。
在遊戲中,看到她有自己的朋友,似乎相處得還不錯。她要創建新角色,他去新手村等着她找自己拜師,帶着她整夜整夜升級打地圖。
看着屏幕上,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撿東西的小女人,也不覺得無聊,一天天就這麼混過來了。
他會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時間或長或短,而她總在屏幕的那一端,過着渾渾噩噩的大學生活。
王昭陽不拿自己當耶穌,該做的他已經做了,她要怎麼混完自己的大學,他其實也不想管。有的時候,看着屏幕里那小人兒,就當做是一普通網友,甚至會忘記她就是燕小嫦這個身份。
那年夏天,皮具生意已經出具規模,他和合伙人在邊境吃了一年的苦,攢的錢夠在老家一套房子的首付。
有了錢,王昭陽第一件事情就是買房子,他不是個樂於漂泊的人,所以會先給自己種下一個根。
方可如失戀,找到他在他懷裏哭了很久,失戀的原因是男友劈腿。他沒怎麼安慰,只是任由她哭,在這時候陪着她,大約是他的責任,畢竟是他是第一個得到過這個女人的男人,他始終認為在她真正幸福之前,他有一份責任。
方可如問,“你到底有沒有背叛我?”
他沉默着搖了搖頭。沒有,也有,沒有隻是身體上的,但自己的心,在去年那個夜晚的時候,確實是為別人動了,而且是他的學生,一個難以啟齒的身份。
王昭陽是個內斂的人,把這些壓在心裏很久很久,不去翻動,也不曾想覆蓋改變。
得到這個答案,方可如試着吻他,他推開,“別這樣沐沐。”
方可如接着哭,那些年那些女孩的眼淚,究竟是為誰而流,也許都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方可如接着出去工作,兩個人保持着正常的電話聯繫,關係似乎在漸漸回暖,這一年他二十七歲,有了自己的房子,很快也會有車,有存款,只是缺少一個管理他們的女主人。
開始面臨父母的催婚。
遊戲上,看着自己的愛徒為別人的裝備着急,燕小嫦在遊戲裏是個奸商,從來斤斤計較得很厲害。
但為了那個男生,把自己的小金庫一點點搬出來,甩手裏的存貨,交易所和鐵匠之間一趟一趟地跑來跑去。
這種殷勤,他讓意識到燕小嫦和那男生的不尋常關係。
“你喜歡哪一個?”他問。
燕小嫦,“爆裝備的那個。”
果然,她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有玩兒的很好的大學同學,有自己的生活。屏幕這端的男人會心一笑,想起去年在她的房間,她眼神倔強又急又氣地喊出,“我要你!我喜歡你!”
王昭陽知道,在她的心裏,自己被取代了。
少了一份牽挂和留戀,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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