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有生之年狹路相逢(三)
喬希和紀晚澤的目光,隔着多半個球場驀地撞到一起,兩個人都是怔了下,旋即卻又都笑了起來。
杜樂淘見紀晚澤既不撿球,也沒搭理她的話,沒好氣地跳過去,拿拍子敲他的頭,“見到美女了是怎麼的?愣什麼神啊?”
紀晚澤沒轉頭,只輕輕從唇縫中吐出了兩個字,“喬希……”
杜樂淘渾身發僵,順着紀晚澤的目光望過去,臉上霎時一白。
對面的兩個姑娘看見對手的臉色都很怪異,便也好奇地轉身看向後邊,喬希她們那隊人,這會兒已經走到了跟前,有相互認識的同學彼此打着招呼,原來她們剛好是接着杜樂淘她們場地,訂的後邊的時間,閑着沒事便提早先來了。
紀晚澤看見喬希站定在不遠處,似乎有些遲疑着要不要同自己打招呼,便慢悠悠地走到喬希跟前,笑着說道:“你居然也會來打球么?我還以為你和所有的運動都是絕緣的呢。”
喬希便也赧然地笑,“學生們一定要喊我過來,說是哪怕不打,給他們加油也好。想着晚上回家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做,就跟着來看看熱鬧。”
紀晚澤聳了聳肩膀,“我還總怕你嫌運動的地方太嘈雜,不敢帶你去呢,那下次我們打網球,你也去給我加油吧!”
喬希靜靜地點頭,“好啊。”她說,然後好奇地往紀晚澤身後望了一眼,“你怎麼會到我們學校體育館來打球?這裏的環境和設施好像很一般的。”
紀晚澤沉吟了下,轉身,拽過已經石化了般的杜樂淘,說道:“陪這丫頭來的,你們學校不是要打羽毛球比賽么,她知道我打得還不錯,非讓我來指導下,杜樂淘,杜樂超的妹妹,樂超你知道吧,我和你提起過的,我在stanford時的同學和舍友,我最好的朋友,他妹妹一個人在咱們這邊上學,一直讓我多照顧點兒。”
喬希點頭,笑吟吟地對杜樂淘說道:“你好。”說完,眨眨眼,看着紀晚澤問:“好眼熟呢,晚澤,是不是我以前跟你吃飯的時候見過她?”
紀晚澤愣了下,忽然笑起來,“不是,哦,一直忘了跟你說了,你以前教過她的,她大一那年,據說你教的她們專業大語。”
“是哦!”喬希恍然,笑容又燦爛了幾分,“怪不得看着眼熟,名字也聽着耳熟呢!”
杜樂淘緊張地咬唇,結巴道:“喬……喬老師好。”
杜樂淘的幾個同學這會兒也都聚攏了過來,都是喬希教過的學生,紛紛都和喬希打着招呼,適才調侃過杜樂淘的女生,跟喬希打完了招呼,好奇道:“喬老師認識我們紀教練啊?”
喬希還沒來得及答話,紀晚澤伸手把喬希往懷裏一攬,笑道:“你們喬老師是我太太。”
杜樂淘身後的幾個女生嘶地吸了聲氣,神色古怪地望向杜樂淘,杜樂淘臉漲得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喬希並沒注意到杜樂淘的神情,被紀晚澤攬進懷裏后,不由得皺了下眉,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向他的額頭,嗔道:“怎麼出什麼多汗?”
紀晚澤哈哈大笑,摟着喬希的手臂倒是更緊了緊,汗濕的臉頰貼上她的,附在她耳邊小聲說:“怎麼?嫌棄了?”
喬希作勢掩了下鼻,推他道:“我學生在呢,別鬧。”
夫妻間小而不言的親昵動作和耳語,看得一邊的學生又是羨慕,又是臉紅,可這麼緊張的場地,一群人都站在網前寒暄總是不像樣,杜樂淘他們這撥人已經打了半場多,這會兒便對喬希客氣地邀請道:“喬老師跟紀教練搭檔個混雙吧,讓……讓淘淘跟小武和你們打,就當打個表演賽了。”
喬希自是忙不迭地搖頭,“我可不行,恐怕連拍子怎麼拿都不知道的,現在還是你們的時間,你們抓緊練習吧。”
喬希畢竟老師,即便沒有任何老師的架子,學生們在她面前也多少有些拘束,喬希既然推脫,學生們也就不再堅持,轉而又對紀晚澤道:“那紀教練,咱們繼續?”
紀晚澤卻也搖了搖頭,“你們打吧,我正好休息會兒,陪我太太說說話。”
他們兩個人下了場,其餘的學生66續續也出了場地,新來的,有的在場邊熱身,有的聚在一起說話,杜樂淘的同學看她還直愣愣地站在場地中央,捅了捅她問:“你還接着打,還是也歇會兒?”
杜樂淘這會兒早沒了打球的興緻,可是如今場下休息席上唯一的空位就在紀晚澤的身邊,這當口他們兩口子坐在一處不知正高高興興地說著什麼,她愣生生地坐在邊上總是心虛,於是她乾脆一咬牙道:“我接着打啊,看我怎麼大殺全場!”
可杜樂淘終究是已經心不在焉,才學了點兒的步伐和走位也都忘了個乾淨,十個球能有七八個接不起,接起來又總是打不過網,跟她雙打的搭檔禁不住抱怨:“大淘淘,你怎麼回事啊?剛才看着打得還有模有樣的,這會兒跟夢遊似的呢?”
杜樂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斂神好好打下去,可是眼神收回前,餘光看見喬希跟紀晚澤雙手交握在一起從休息席站了起來,她一晃神,再想去接球時,晚了半秒,下意識地一個跨步想衝過去,腳下一滑失了重心,整個人趴在了網前。
周圍傳來一陣驚呼聲,打球和圍觀的同學都迅速地圍了過來,杜樂淘被摔得懵了會兒,窘迫地爬起來時,一抬眼正對上紀晚澤關心的眸光,“沒事吧?”他問,似是想伸手拉她,手腕微微抬了下,卻又放了回去。
杜樂淘心口驟然一澀,這下反倒不覺摔得有多疼,迅速地站起來,拾了球拍,就對紀晚澤咧嘴一笑,“沒事,我接着打了!”
紀晚澤有些擔心地皺了皺眉,深深地盯着杜樂淘問:“真沒事?”
杜樂淘揮舞起球拍,嘴裏胡亂地吼吼了幾聲,“姑奶奶我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摔一跤哪算事啊?”
大夥見她果然歡蹦亂跳的,便不禁被她這通耍寶逗得笑了起來,於是場外的繼續回到場外,場上的便又重新站好位置,繼續打了起來。
喬希跟紀晚澤剛站起來,原準備去給學生們買點飲料,臨時這邊出了狀況,才趕緊過來,這會兒看杜樂淘沒事,便又接着轉身往小賣部走去。
喬希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眼又在場上繼續活力四射地揮舞着拍子的杜樂淘,轉回頭時,不禁笑笑道:“這孩子還真好玩兒。”
紀晚澤噙着絲笑點頭,“是啊,總跟個假小子似的。”
紀晚澤從小賣部搬了箱水回來,喬希拿出來分給學生們,倆人便又並肩坐了下去,又是看了會兒場上,喬希才偏過頭問紀晚澤,“樂超的妹妹在我們學校,你怎麼不和我說一下,我也好能照顧下她。”
紀晚澤隨意地笑笑,目光還是落在球場裏,“她又不是你們系的學生,想來也是照顧不上什麼的,就不想給你找麻煩了。”
喬希嗔他一眼,“別的系也沒關係啊,我也可以和他們班主任、輔導員打個招呼的。”
紀晚澤這才轉了頭,似乎有些驚奇地問道:“你還認識他們系的老師?”
喬希微蹙了下眉,然後緩緩笑開:“同事幾年了,怎麼會不認識呢?我們兩個系相互有交叉的課很多的,辦公室也在一棟樓,上課下課時常都會見面聊幾句的。”
紀晚澤卻不信地搖頭,然後頓了下,忽然笑着說道:“我還以為你很不喜歡這些,嗯……交際上的事……這麼看來只是我太不引人注意了。”
喬希奇怪地問他:“這話什麼意思啊?”
紀晚澤看着她笑,“我記得上學時,咱們倆高一整整同班了一年,分班以後,你見到我,卻跟不認識一樣問我叫什麼名字。”
喬希一怔,臉頰忽地泛起一抹紅暈,訥訥道:“那時……那時我總有些心不在焉。”
“我倒看你現在才是心不在焉呢。”紀晚澤調侃了句,便拉了拉她的手問,“是不是很沒意思?不然咱們先走吧,我跟你一起走,就說我累了,你的學生也不好再留你。”
喬希看了看場中央,然後偏過頭問紀晚澤,“那小杜怎麼辦?留她自己在這麼?”
“她不是跟她同學一起,怎麼算自己,你要想走,咱們就回去。”
喬希想了想,卻還是搖了下頭,“答應了學生過來,還是好歹看他們打一場再走吧。”
紀晚澤看喬希這樣說,也就不再堅持,兩個人偶爾說上幾句話,大多時間便是沉默地看着場子裏打球的孩子們。
似乎過了並不太久,杜樂淘她們就到了時間,換了喬希的學生上場,喬希跟學生們說著話的時候,杜樂淘從場地里走回了休息席。
紀晚澤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她豎了豎大拇指,“你可以啊,打滿全場!”
杜樂淘滿臉是汗,頭髮都濕噠噠地一縷縷貼在頭皮上,一隻手用力地在臉前扇着風,氣喘吁吁的呼着氣,眼神不敢落在紀晚澤身上,只左顧右盼地嬉皮笑臉道:“必須的啊,勤能補拙嘛!我可是奔着冠軍去的,不拚命哪行。”
說完,她又抹了把臉上的汗,才轉回頭,對着喬希笑了下說:“喬老師,那我先走了啊。”
喬希點了下頭,紀晚澤卻是攔道:“着什麼急啊?這一身的汗,出門一吹就得感冒,落落汗,把衣服換回去再出去。”
杜樂淘的目光在紀晚澤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下,便立即轉開,假意找着周圍的同學,嘴裏念叨着:“我們定好了一塊出去吃飯呢,我都餓得不行了,不馬上吃到,我立即就得餓死。”
杜樂淘的同學這會兒也6續在場邊收拾着自己的東西,看見她看過來,就問:“走嗎?吃飯去?”
杜樂淘連忙就點頭,誰知那同學又補了句,“喬老師,紀教練一起吃飯去吧,尤其是得請請咱們紀教練,以後還得指着您多指點呢!”
紀晚澤未置可否回頭看了眼喬希,喬希卻已經笑着點頭,“你們先去換衣服吧,我看完他們打一場,咱們就走好不好?老師請你們吃。”
學生們聽說有人請客,自是歡呼雀躍得不行,直嚷嚷着要吃大餐,唯有杜樂淘臉色僵了下,便趕緊掩飾地彎下腰在椅子上翻着書包找衣服。拽出衣服她也不敢回頭,轉身就往更衣室走去。
紀晚澤並沒看她,這會兒卻是轉向喬希道:“差點忘了,我也得換衣服,小希,稍等我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