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錢罐子

周天擺這個涼皮攤，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他這麼一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怎麼能安心賣一輩子涼皮呢？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本着一切從簡的心態，包括餐桌馬扎，都是在舊貨市場淘來的。

不過，眼前這個盛錢的罐子倒不是買的，而是他爺爺以前用來保存煙葉的家什，後來，爺爺因為咳嗽的實在受不了，就將煙給戒了，這罐子也就閑在那裏了。

周天剛開始支攤時，用的是一個小紙盒子盛錢。後來爺爺知道了，說你在街上擺攤，人多眼雜，用一個破紙盒子放錢，太不安全，於是便捧過那個還殘留有煙草香味的罐子來，遞給周天說，你還是用它來盛錢吧！

周天哭笑不得，這罐子看起來不僅笨重，而且還顯得特別破舊，獃頭獃腦的，像闖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讓人感覺不倫不類的。

爺爺卻認真的告訴他：“你別看它難看，可它安全啊！你看，它這麼重，小偷想順手拿走，根本不可能。而且它上面有蓋，這不是普通的蓋，它有機關，你得左一圈右兩圈，才能打開它。”

周天接過罐子試了試，果然很奇妙，心說看來過去的人確實聰明啊，這種扣蓋機關恐怕現在沒幾個人能做來的！於是便問爺爺，這是不是祖上傳下來的？

不料爺爺卻嘆了口氣道：“這東西其實是你那親生父親留下來的，他把你託付給我，什麼也沒留下，只留下了這個罐子，我只記得他跟我說，這是個好東西，你要好好保存。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始終沒看出來它好在哪裏，倒是用它盛煙葉不錯，既防蟲子咬又防cháo！”

周天聽爺爺提到父親，眼睛亮了一下，隨口問道：“爺爺，你告訴我，我爹他究竟去哪裏了？還有，我媽呢？怎麼一直沒聽你說過這些？”

爺爺臉上動容道：“唉，以前不告訴你，是怕你哭鬧，現在你也長大了，不妨都跟你說了吧！你母親是誰，我和你一樣一無所知。當時是你父親得了重病，把你託付給我就走了。那年頭得病治不好是常有的事，唉，我想他走後不久也就去世了吧！”

死了？原來父親早已不在人世了！周天只覺得心裏有些失落，從感情上說，他沒有享受過什麼叫做父愛，現在失去，也不會有太多的痛苦與難過。但是，畢竟父親是自己從小到大的一個影子，一個可以讓他相信自己不是孤兒的心理支撐。現在這個影子支撐忽然間沒了，就像心裏有個東西被人生生抽走了一樣，空蕩蕩的。

不過，母親又去了哪裏呢？按常理，一個母親不可能丟下自己尚在襁褓的幼子不管吧？再說父親生病了，爺爺怎麼能讓他離開家呢？

太多的疑問和困惑在周天的腦海里出現，但他看到爺爺那一臉的蒼桑與愁容，話到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反正是這樣了，問多了只會讓爺爺更傷心！那就用這個罐子吧，它是父親留下來的唯一遺產，就讓它來陪我吧！

剛開始時，每天收攤回到租住房從罐子裏拿錢數時，周天都要把玩一番，琢磨父親為什麼要把這麼一個外表醜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的東西留給爺爺。因為這只是一個燒成琉璃的陶瓷罐子，不是金罐子也不是銀罐子，哪怕是個銅罐子，至少也能換點錢啊！

莫非是件文物？周天用手電筒往罐子裏面照，又仔細檢查了罐子外面，最後失落的發現，這不過是個普通的罐子而已。他用手敲了敲，聲音清脆悅耳，這也足以說明，它的成形年代，並不是太久遠。

周天看着老頭，笑道：“這是我爺爺以前盛煙葉的，現在他戒煙了，就讓我拿來用了！呵呵！”

老頭聽了點點頭，又問道：“小子，你能讓我看看嗎？”

周天笑道：“你現在不是正在看嗎？我又沒捂你的眼睛！”

老頭忙解釋道：“哦，我是說我想，我想拿過來看！”

周天笑道：“這有何難？”說完，雙手用力的從櫥窗角落裏抱過罐子，放到跟前的桌子上，道：“你看吧！”

老頭湊上前去，伸手憐愛的撫摸着罐子上的紋路，眼睛裏露出貪婪之sè來，嘴裏自語道：“真不錯，真好！”

這時，方才那位顧客吃完涼皮付賬，周天接過錢，打開罐子放了進去。

老頭眼睛盯着周天擰罐子的手，那目光，極像一隻餓了三天的老虎在盯一隻肥美的羚羊。

周天無意間發現老頭神sè異常，當下心裏“格登”一下，暗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念他年紀大，孤老無助，舍他一份涼皮吃，他別不是看上我的錢了吧？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看他現在又老又窮，誰知道他年輕時都做些什麼勾當呢？

想到這裏，周天笑嘻嘻的說道：“看夠了沒有？老爺子！”說完抱起罐子，重新放回櫥窗最裏面的角落裏。

老頭依依不捨的望着那個罐子，好久方轉臉跟周天說道：“小子，你這個罐子賣不賣？”

周天被他的表情給逗樂了，笑道：“賣！不過，你想買的話，得先把這幾天吃的涼皮錢給我結了再說！”

沒想到老頭卻不像是在開玩笑，一字一句的說道：“小子，老夫我並不缺錢，如果你要把這個罐子賣給我的話，就開個價吧！”

周天見他說的認真，不由撓撓頭，心裏為難，按說就這個破罐子，根本值不了幾個錢，可是，一是它是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產，二是看這老頭目光篤定，莫非這罐子真是一件沒被人發現的文物？

周天收起笑容，正sè道：“老爺子，其實呢，這個罐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防了能防cháo防蟲外，你買去也做不了大用。而且，”

“而且什麼？”老頭顯然不想聽周天前面的理由，急切的問道。

周天繼續道：“而且我爺爺說，這個罐子是他年輕時在南方燒窯，自己親手做的，所以，只想留給後人，並不想拿它來賣錢！”

周天腦子飛快的轉動着，編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不料老頭卻半信半疑，問道：“你說這個罐子是你爺爺親手做的？”

“沒錯！”周天見狀索xing編到底：“說起這個罐子，還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呢，那時我爺爺還年輕，嗯，年紀比我現在還小，他仗着自己有一身燒窯看火的技能，單槍匹馬闖天下，到南方一帶去幫人家燒窯掙錢。話說那一年，爺爺來到一個偏僻的村落，發現那裏沒有人懂燒窯的技術，就留了下來，這個村落里有個年輕美貌的姑娘。。。。。。。”

周天見老頭聽的認真，越發編的來勁，唾沫飛揚的說了好一會，方才笑問道：“老爺子，你說，我要是把它給賣了，我爺爺知道了能開心嗎？”

沒想到老頭聽周天講完，面無表情的看了一會周天，卻忽然又大笑起來，道：“好小子，老夫開始還真的以為是爺爺親手打造的呢，原來你小子是在給老夫編故事啊！”

周天忙辯解道：“沒有編故事，確實是這樣的，不信，你跟我回家問爺爺去！”

老頭面露神秘之sè，沖周天道：“小子，你恐怕還不了解老夫，老夫jing通相人之術，過往行人，老夫只需看一下他的五官氣勢，就立馬斷出他的心思，過去未來！”

周天心裏冷笑道，真是吹牛不怕大，你要是真有這本事，還用活的這麼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