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為皇你為後
寢殿的夜漫長到無邊無際。
君無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面對君無恨，他可以咬牙苦撐，不讓他如意。可當刀架在太子脖子上，尚且年幼的孩童嚇得大聲喊父皇時，他沒辦法無動於衷。
拿出玉璽，奉上至尊皇位，保住一眾人等性命。
君無邪癱坐在床邊，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
君無恨滿意看着明黃捲軸上的墨跡，畢恭畢敬行了個禮，推門而出。
徐迪早在一旁等候，見君無恨出來，連忙應了上去。
隨手將聖旨遞給徐迪，君無恨吩咐道：“讓掌事太監把人都叫來。”
百官和皇親國戚匆匆趕來，就見整個寢殿內外全有將士把守，他們腰間都佩戴利劍，神色冰冷。原來的宮女太監也都沒了蹤影，內外全是新面孔。
掌事太監在門口等待，見人來了，便領了他們入殿。
君無邪已換了一身正裝，君無恨就立在他身旁。
眾人見君無邪，剛要跪下行禮，就被他一擺手阻止了。
“今日請眾卿家前來，是有一要事相告。”他說完，旁邊的徐迪便舉着聖旨，走了出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即位六年矣，內安百姓，外阻蠻夷，致天下太平，世有所安。朕本效先皇之德，立萬世之功，奈何身困體乏，恐負江山社稷。且太子年幼，無力執掌江山。洛王君無恨，人品貴重，堅剛不可奪其志，巨惑不能動其心。朕欲傳大位於洛王君無恨。諸臣當戮力同心，共戴新君，悉心輔弼，同扶社稷。欽此！”
眾人聞言一驚，彼此相視，俱是錯愕。
怎麼回事？！
半會兒的功夫，頭頂上的天就要變了。
其中尤以保皇派最為激動，只是這聖旨由君無邪親自讓人宣佈，他們也不能直接上前質疑。畢竟質疑聖旨，也就是在質疑君無邪。這不止得罪了新帝君無恨，更得罪君無邪，兩邊都不討好。
沒人願做出頭鳥質疑，但有人願伏地妥協。
由原先就是君無恨一派的大臣率先起頭，斷斷續續跪下了大部分，剩下幾個站着的，看見周圍跪了一地，上面兩代君王目光肅然，門外將士腰間寒鋒乍現，縱使心中再有疑惑，也只能壓下來，跪地山呼萬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無恨走到君無邪前面，對眾臣擺手道：“平身。”
“謝皇上！”眾人起身。
“今日皇兄傳位於朕，朕必將兢兢業業，為江山社稷盡自己最大的力，不負皇兄和天下百姓的期望。請諸位卿家能夠輔佐朕，共創盛世！”
眾人剛起來，連忙又跪地齊道：“臣自當鞠躬盡瘁，不負聖恩！”
原以為要掀起一輪腥風血雨的皇權爭鬥，最終兵不血刃的輕輕放下。不管百官內心如何琢磨，有何種疑惑，聖旨之下，無人敢不應。
已成太上皇的君無邪仍住在原先的地方，君無恨不願在這種小事上跟他計較，吃穿用度全都跟從前一樣，未曾半點苛待。太后仍是太后，居深宮而不出，自打柳家覆滅便整日裏吃齋念佛，不理他事。剩下的妃子除留有子嗣的，願意留下的，其餘全部賜下金銀放出宮去。至於原先的皇子太子，則全部降為王爺，封賜府邸，遷出皇宮。
秦莜嵐睡了一覺醒來，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
侍女恭恭敬敬喊着皇後娘娘，眼中流露着羨慕，奉上皇帝賞賜的新衣給秦莜嵐穿戴整體，梳了得體大方的髮型，戴上鳳簪，塗脂抹粉，將她打扮得美艷動人。
秦莜嵐的底子原本就好，經此番細心雕琢，更是明艷不可方物。
侍女們和新賞賜的宮女們都簇擁着秦莜嵐誇讚，從頭髮說到容貌，話里話外全是讚歎，只恨不得稱她是仙女下凡塵。
秦莜嵐並不習慣這樣的簇擁，將賞賜的東西分了一部分給眾人，打發走大部分人，只留下兩個平日裏服侍她的侍女。
“你是說王爺如今已成皇上？”秦莜嵐問道。
“太上皇身體欠安，據說是被柳賊事先下了毒，無葯可解。”侍女巴拉巴拉將自己知道的聽說的全部說給秦莜嵐聽，“太上皇將皇位傳給皇上，如今已是天下皆知的事。今兒早還下旨，讓您入宮聽封，是將封您為皇後娘娘。”
原來還沒封為皇后。侍女們提前叫，只不過是為討好於她。
秦莜嵐心道。只是按照她的身份，就算封也是要封皇妃，怎麼成皇后了？
她將此事說出，侍女則笑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聖上早就將您提為王妃，如今聖上登基，您自然是後宮之首，皇後娘娘。”
“我要遷到皇宮住么？”秦莜嵐問道。
“這是當然。”
去皇宮？裏面彎彎繞繞，進去還想出來？
秦莜嵐並不想去，也不貪戀皇后之位，但還未想出法子推脫，君無恨下的聖旨就到了王府。先將她封為皇後娘娘，后又命人立即整理王府東西，而她則直接被要求坐上鳳鸞，前往皇宮面聖。
門外侍衛守着，躲不開逃不掉，秦莜嵐只得乖乖坐上鳳鸞。
聖旨只是定下她為皇後娘娘，想要真正執掌後宮，還需等三日後的登基大典，只有真正經過大典，上達天聽，下告黃泉，才算是坐穩這個位置。
新帝登基，君無恨很忙。
如今最主要的是準備繼任大典，宮裏秀女日夜趕製龍冠龍袍，鳳冠霞帔，禮部草擬章程，所有人所有事都等着他去一一驗看。只能抽出一小會兒空閑去見秦莜嵐。
宮人簇擁着秦莜嵐而來，默契的留下兩人獨自說話。
“恭喜。”秦莜嵐道。
“同喜。”君無恨道。
漫長的沉默，兩人沒再說話。
直到升任掌事太監的徐迪過來催促，君無恨才道：“你的住處我就安排在我寢宮的旁邊，宮人會帶你過去，吃穿用度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盡可以讓身邊的人去辦。我已吩咐下去，她們會聽你的話。”
秦莜嵐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匆匆別過，秦莜嵐搬入後宮。
因君無恨原本的侍妾早就遣散，如今他登基做皇帝，那些侍妾也不能跟着一同入宮。加之君無邪的大部分妃子全都被放了出去，整個後宮空空蕩蕩，只有秦莜嵐一個皇後娘娘。宮人剩了一大堆，主子卻沒有幾個。
鳳印還未到秦莜嵐手中，要等大典之上由君無恨親自交給她。但這並不影響宮人們爭相討好新主子，而過往專寵的事也再次被拿來說道，眾人都言秦莜嵐好福氣，聖上心繫於她，日後兩人生下太子，這地位只會更加穩固。
任由眾人把她誇成花，秦莜嵐也無動於衷。只是聽聞子嗣一事，心裏一動。
“聖上繼位，後宮只我一人未免過於孤單。況且皇家子嗣向來以繁盛為好，我一人不足以擔起此任，看來日後聖上還需廣納後宮，多多留下血脈才是。”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只聽得後宮爭寵，恨不得皇上眼裏無他人，整個後宮只有自己。卻沒見過似秦莜嵐這樣，竟然主動提出要廣納後宮的話。難道皇後娘娘就不怕失寵，被其他女子爬到頭上，還是她真的自信，三千佳麗都比不過自己？
“皇後娘娘真是賢德。”有宮女順勢道，其他人連忙附和。
甭管皇後娘娘心裏是怎麼想的，反正她說什麼都可勁誇，努力討好就行了。至於廣納後宮的結果是皇後娘娘穩坐鳳首，還是被人拉下來，都不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該關心的。
秦莜嵐也沒跟她們真的聊這些。
以前君無恨作為王爺，又因尚且年輕，是以並沒有多少人關心他子嗣的問題。與王妃成親多年，未有一男半女也沒人敢說什麼。現在不同了，他作為皇帝，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盯着，子嗣的問題更需要被提上日程。
皇帝多子，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才能安心。將來就算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其子也可以繼承，不會害怕亂了江山。
至於似君無邪年紀輕輕身體卻不好，只能無奈傳位，傳弟不傳子的。當屬奇葩，從立國到現在也僅有此一人。
坊間雖有人疑惑，但聖旨在上，據傳太上皇還親自命人宣讀，君無恨上位之後也沒什麼要把從前的皇子趕盡殺絕的意思，看上去就是平穩的過渡，也拿不出證據，自然傳着傳着也就作罷，大部分人仍願意相信聖旨所言為真，太上皇為江山社稷着想，才將皇位傳給洛王的。
太后皇與當今聖上的手中權力，以十分溫和的方式相交替。原先對君無邪忠心耿耿的老臣也沒有立刻下野，君無恨仍然啟用他們，甚至有些有真才實學的還被提了位置。群臣莫不稱頌君無恨仁心仁德，斷然不提他為將之時的鐵血手腕。
等秦莜嵐的話被宮女傳了出去，更是連帶着也被稱為賢后。未掌鳳印已被傳得眾人皆知，倒也抵消了許多大臣對她出身和專寵於君無恨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