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救他
牢房內常年的陰鬱氣氛像冬日裏陣陣吹來的冷風，寒涼刺骨。
兩個獄卒只有一個跟了進來，剩下那個不知做了什麼，反正秦莜嵐走了十幾步后就沒聽到身後的慘叫聲了。
“這邊請。”剩下那個獄卒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則，手一伸，前面引路，沒再吭一聲。就算到了柳易牢房門前，他也只是熟絡的拿出鑰匙將牢門打開，然後做了個請的姿勢，人則轉身離去，顯然要避開。
嘩啦啦的鎖鏈聲驚動了閉目沉思的柳易。他抬眼，與正進牢房的秦莜嵐一個對視，目光中露出難以掩飾的激動和喜悅，卻又迅速沉寂下來。
短短時日，眼前的柳相爺再不復往日風光，鬢角新添的白髮讓他生生老了好幾歲，那張蒼白憔悴的面容寫滿歲月風霜，這個之前還高高在上的男人，現如今也不過天子牢房內等死的囚犯，連活下來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更妄論繼續翻雲覆雨，顛覆整個王朝。
柳易的臉上並無傷痕，手上也乾乾淨淨的，除了被凍得發紅外，沒有半分受到虐待的痕迹。
對於一個階下囚而言，他活得還算不錯。許是君無邪覺得尷尬，或者別的什麼原因，一直都沒找他麻煩，也沒讓人審他，只是把他晾到一邊，就等着處斬。
“柳相爺，別來無恙。”掀開帽子，秦莜嵐漠然道。
柳易點點頭：“你果然來了，我兒算是沒看錯人。”
秦莜嵐沒打算跟他廢話，若是柳清和她倒還有些興趣與之聊天談心。但柳易，於她而言不過是柳清和的父親，並無其他身份。
“閑話少說，柳相爺讓我來做什麼？若是與逃走有關，請恕我人微言輕，幫不上忙，你還是另找其他人吧。”
柳易嘆口氣，道：“我只問你，你對我兒的心意如何？”
“我素來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懂得知恩圖報的意思。柳公子於我……”秦莜嵐遲疑了一下，道：“他對我的情誼，我銘記在心，只可惜沒有機會報答他，否則我必當竭盡全力，以報昔日之情。”
柳易面色稍緩：“這麼說，如果有機會，你願意救清和出去？”
秦莜嵐點頭：“這是當然。”
僅僅柳清和一人，她自是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出去的。但現在被關的是柳氏一族，就算她有辦法，依照柳清和的性子，也不會拋下親人苟且偷生。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救清和出去完全是妄想。但是我知道一個人，他若肯答應，這件事必定能成。”柳易意有所指。
秦莜嵐凝眉：“你是說，君無恨？”
“普天之下，能夠從當朝聖上手中救出人來的非他莫屬。”柳易面露苦澀：“我們雖是敵人，可我還是小瞧了他。早知如此，當初若先下手除掉他，哪怕正面對上君無邪亦是何懼之有？”
秦莜嵐冷哼：“千金難買早知道，柳相爺還是想想怎麼活命吧。”
柳易洒然一笑，竟是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只要我柳家能留下子嗣延續香火，縱是柳氏一族傾滅又有何妨？事到如今，留我這條老命還不如鋪就我兒活命之路，這也算是我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滿朝上下都盯着，柳易不得不死。正是因為他擋在前面，背後的柳清和等人就顯得沒那麼重要。明面上，這些人當然是要隨柳易一起被盡數誅滅，實際上，只要沒人死死盯着，其他人尚有一線活命的機會。
所以柳易必須死，死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君無邪安心，讓滿朝文武百官放心。
“君無恨不會答應的。”秦莜嵐毫不客氣的說道：“昔日你們是死敵，彼此結下多少仇怨暫且不提，單單你利用洛王妃刺探情報，致使她早早殞身黃泉，這一件事就足以讓君無恨袖手旁觀。這是他的死結，縱是我也無能為力。”
提到庄臻蓉，柳易神色恍惚：“欠她的，我自去黃泉之下償還。但我兒之事，若你真心愿意救他，我相信你能說服君無恨。”
秦莜嵐搖頭：“若是如此，恕我無能為力，告辭。”
她說著，轉身便走。
“難道你能全然不顧清和昔日對你的恩情，眼睜睜看着他被推出午門斬首？你連問都沒問君無恨，你就知道他不會答應你？這世上也只有你能救他！你若袖手旁觀，你於心何忍？！”
伴着身後一聲一聲的質問，秦莜嵐停都沒停，直接朝牢門外走去。她走得匆忙，似有什麼人在身後追趕。
柳易的聲音很快被拋之腦後。
出了牢門，趕車的侍衛早早在門口接應。一見秦莜嵐出來，連忙護着她就往馬車處走去。秦莜嵐走了十多步，微微一頓，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天牢，面色凝重。
原本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再見見柳清和，但現在……
“姑娘，時間不早了。”侍衛小聲提醒着。站在天牢門口，若是被旁人看到，總是不太好的。
秦莜嵐回過神來，沉默的坐上回程的馬車。
沒想到去一趟天牢，居然如此勞心勞神。閉上眼睛，柳易的話恍然在側，那一句句的質問，讓秦莜嵐舒展的眉頭再次緊皺起來。
勸說君無恨，不用猜就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有求於人，自然要拿出能夠打動人心的條件作為報酬。秦莜嵐很清楚，君無恨絕不會做虧本買賣，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柳清和，肯定要有相同代價做回報。而現在柳易的勢力已經土崩瓦解，剩下的殘黨對於君無恨來說，沒有半點吸引力。
這要是在談判桌上，不用談，秦莜嵐就知道自己絕對輸定了。君無恨掌握着他們所沒有的資源，僅憑這個，他提什麼要求都不過分，可問題是，她卻沒有什麼能夠說服對方的籌碼。
高下立見。
秦莜嵐嘆口氣。在即將離開的關鍵時刻，她實在不想跟君無恨多做糾纏，可柳清和的事又迫在眉睫，能救他的只有君無恨，想救他只能求他。
也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秦莜嵐深深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