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鬍子,來了
不知道是抬花車的趟子手力氣大,還是李剛的話起了作用,花車與行李車逐漸拉開距離,半天的功夫,已經相距有百里。
“現在是什麼時辰。”李剛抹了一把臉上積雪問道,如果有太陽的話,可以估摸出來。江湖經驗豐富的宋鏢師還是估摸出來,一口冷氣噴出,道:“大概是中午時分左右吧,差不多。”
“噗,趕了多遠?”李剛吐出嘴裏的融化的雪水,“現在到哪兒了,我都迷糊啦。”
“幾百里總有吧,隔新民府應該不遠了。”宋鏢師手搭涼棚看看,看着有些體力不支的抬車趟子手,“大家的體力快不行了,得找個地方歇歇腳,要不的話,不用土匪來,我們自己就先撐不住了。”
話很快遞到前面,很快傳回來,老把式說前方一里多地,有座山神廟。過了山神廟再走約五六十里就是新民府。
“快看見地頭啦,前方一里地,有座山神廟,我們在那歇歇腳。”李剛快走幾步,站在花車旁大聲的喊着,“大家加把勁,再有二十幾里就是新民府。”
李剛的話起了作用,大家的腳步明顯加快了,儘管這樣,還是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了路旁的破山神廟。
幾個將軍府的馬弁,不待吩咐就扔下花車,靠在哪兒不住口的喘着粗氣,李剛感覺花車傾斜,大聲喊道:“不能停,不能停,先把花車趕進去。”
“去你媽的,這一路上,老子叫你當驢使喚了——”一個馬弁掙紮起來,指點着李剛道,“你以為你是誰呀,一個丑跑腿的,你還真當自己是爺啦!”
“滾犢子,你算老幾呀,輪的着你喝三呼六......”一個大概是旗人出身的馬弁道,這小子仗着自己是旗人,一路上只顧自己,一把也沒有幫着抬車。
其他的將軍府的馬弁紛紛幫腔圍了上來,有的還掏出手槍,鏢局的人見李剛要吃虧,也圍了過來,將花車撂在一旁雪地里。
“住手!”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布簾掀開,小丫頭先下了車,接着增夫人披着紅色斗篷鑽了出來,扶着小丫頭也下了車。
白雪、紅衣、芙蓉面,眾人看傻了。
“這一路上,我聽見了,現在我也看見,都是人家鏢局的弟兄出大力,你們都幹什麼了。”增夫人輕啟朱唇,一半京片子、一半蘇州軟語同時在一張嘴裏吐出,綿綿話語,沖淡了緊張的氣氛,“要不是人家,現在雪窩裏呢。”
將軍府的馬弁頓時沒有脾氣了,他們可是知道這位增夫人在將軍心中的位置有多重,儘管是個姨太太,可是說話比太太還要管用,要是那張小嘴吹吹風,他們不知道會在那個野狗肚子裏歇着呢。
“大家都聽他的吩咐!”增夫人丹鳳眼一轉下了結論,這一眼差點沒把大家的魂給勾出來。
李剛感激的看了一眼這位噴火佳人,“好了,大家都算了吧,鏢局的弟兄把車子推進院子裏,你們——收拾一下,照料夫人吧。”宋鏢師不失時機的半勸解半吩咐着,眾人四散分開,各自忙活。
這是一座廢棄的廟宇,空落落的大院覆蓋了厚厚的積雪,依着半山坡,正殿一座,廂房兩溜,簡單的不像是廟宇。半舊的房舍門大敞着,窗紙有破有舊;門柱上的朱紅油漆也有些斑駁;
一群人闖進正殿,只聽“唿”地一聲,撲稜稜驚起一大群在殿中避雪的鳥,石雞、烏鴉、山雞,還有一隻狍子沖門逃出,猝不及防間,增夫人尖叫一聲拽着小丫頭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倒是一個馬弁眼疾手快,一手擒了一個,看時卻是兩隻野雞,笑嘻嘻說道:“夫人好口福。”
狍子也沒逃出多遠就被宋鏢師抓住,鏢局的幾名趟子手也抓了三五隻石雞。
增夫人瑟縮着身子,將那張由於驚嚇而變色的桃花粉面半遮在臂彎里,將軍府的馬弁扎煞着手沒人敢上前,因為男女授受不親,況且是將軍夫人。
李剛腦子一熱,一個箭步過去,宋鏢師準備喝止已經晚了,李剛在眾目睽睽之下攙起增夫人,“夫人沒事吧!”小丫頭急三火四爬起來過來攙扶,增夫人突突着兩條有些不聽使喚的腿站起來,感激的看了一眼李剛。
好軟呀,攙扶之間,李剛的手指不經意的觸碰了顫顫巍巍的飽滿,有點像是大果凍一般,彈性極佳,手感良好,這要是握在手裏,一天還用干別的事情。
李剛戀戀不捨的鬆開手,嘿嘿,老子這可是第二次享受艷福了。
宋鏢師眼睛直往走過來的李剛臉上瞅,李剛道:“你看什麼,我又不是女的,臉上又沒有長花,也沒寫字。”
“你知道不知道,男人授受不親,你犯了大忌。”宋鏢師一把扯過李剛低聲道,“什麼?你沒有看——授受不親——”李剛大了舌頭,轉頭看向四周,只見所有人的目光全聚焦在他的身上,有羨慕的,有惋惜的,有幸災樂禍的,尤其幾個將軍府的馬弁,嘴角帶着冷笑,目光中透着壞,其中之意不用再說了
李剛心道:壞了,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呢,男女大防,封建禮節呀,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說不清了。
“哈,我,我就當她是我妹——姐了,這沒有什麼呀。”李剛強自鎮定打着哈哈,周圍的人紛紛搖搖頭,沒有理睬他,姐妹?人家可是將軍府的姨太太,你是誰呀,一個跑江湖還沒有出徒的鏢局趟子手,社會最底層的人,你也配?
眾人默不作聲的各自忙活,“三癩子,你也不理我呀。”李剛一把扯住要走的三癩子。
“兄弟,不是我說你呀,你說你,你,你怎麼能幹這種事情。”三癩子搖着頭,指點着李剛,好像李剛犯了彌天大罪一般。
“我沒把她怎麼地呀,不就攙扶一下嗎?至於嗎?”李剛狡辯着。心道:老子有沒有扒光了騎她。哦,我攙扶一下,就這幅德行。哼,你要是知道我連咪咪都密西了,還不把我給吃了。
儘管心中腹誹,可還是的想辦法解決不是,這要是到了奉天被人稀里糊塗的咔嚓了,這有多冤呀。再說,自己還一肚子想法,沒有倒出來呢,不能坐以待斃。還有這個增夫人不是被人劫持了嗎,不知道經過自己這一杠子攪合,能不能逃出去呢,這還在未知數呢,還是一個一個的解決吧。
對了,照花車上增夫人的表現,好像對自己有點意思,是不是可以從這裏打開局面,怎麼說她也是將軍的夫人吧。
想到這兒,李剛走到許乃胖的跟前,“我說官爺,你是不是派個人去,回去通報一下你們的將軍,過來接應一下?”
“不勞你費心,前面就是新民府。”許乃胖歪着頭不屑的看看李剛,嘴一撇,“你呀,還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好,話我已經是告訴你啦,你自己看着辦吧。”李剛被許乃胖不陰不陽的幾句,刺得沒有法子,只好先解決自己的麻煩,“嗨,你上哪,這是你進的地方嗎,你當這是大車店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呀。滾!”許乃胖見李剛直眉瞪眼的往正殿裏闖,急忙制止。
“我想見見夫人,解釋一下。”李剛低聲下氣的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再說啦,這可關乎自己的性命呀,“你小子德勁啦,給我抓起來。”
許乃胖一努嘴,幾個將軍府的馬弁端着槍對準了李剛,兩名馬弁上去就將李剛捆了個結實,“拿來吧你,你也玩夠了吧,找地方涼快去。”說著許乃胖將李剛身上的左輪手槍和子彈帶解下來,十兩銀子呀,連一槍也沒有放過,過了一把乾癮呀。
三癩子見李剛被捆,要上前,被宋鏢師攔住,“宋鏢頭,這——”
“他自己自作自受,我們幫不了他。”宋鏢師搖着頭道,“等當家的來了,再想辦法吧。”
“這是幹什麼?”增夫人依着小丫頭出來,問道,“回夫人,這小子不受規矩,我把捆了,等回奉天,讓將軍處置。”
“你——”增夫人一下子明白了,本想開口放了李剛,可許乃胖抬出將軍來,她也不好說話,況且這個許乃胖乃是增琪大夫人的娘家人,雖說將軍寵愛自己,可眼下將軍不在身邊,自己的身家安全還要指望這幫將軍府的馬弁保護,只好妥協道,“把他關到屋裏吧,怎麼他被捆着,還能幹別的嗎?”
“不能,不能,只是怕打攪夫人。”許乃胖點着頭道,與幾個馬弁一對眼,得,敢情這裏面真的有貓膩,好嗎?這下上一塊了。
許乃胖一使眼色,幾個馬弁將李剛又捆了幾道,推着李剛進了正殿,將他仍在牆角。
將軍府的馬弁住正殿的一側,鏢局的人在廂房,眾人將破房門、破欄杆、破窗拆下來生火。
李剛看着眾人忙活,隔着馬弁與增夫人相望,完了。這下沒得說,享受兩下艷福,就交代了,我太冤了,我在這個世界連個妞都沒有泡,只是摸了兩把少婦,就開始等死呀,
什麼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什麼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什麼指點江山,什麼糞土當年萬戶侯,腦袋一掉,就全成了瘋話、痴想,就算是當個小民,做個小官,也全是白日做夢啦。我好虧呀。
大殿裏生火,剛生着,煙霧大,“咳咳咳咳!”增夫人和小丫頭連着幾聲咳嗽,幾個馬弁看了一眼許乃胖,沒有作聲,繼續生火,火噼啪作響,殿內的溫度增高几分,幾個馬弁將野雞開膛破肚的忙乎起來。
這幫龜孫子!有這麼糟踐的嗎?
李剛剛要開口,就聽外面傳來一聲驚呼,“快看,有人來了,好像是當家的。”這是二牛的大嗓門。接着外面一陣吵雜,大概是鏢局的人出來看吧。
李剛心道:海叔,你可是來了,趁着還沒有進奉天,打點一下這幫龜孫子,我還能活下來,人說救命稻草,這大概就是吧。
一陣冷風吹過,李剛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僵硬的腦袋有些靈醒,不會呀?海叔離自己這隊少說也有上百里地,這麼快?一絲不安升起心頭。
此時,鏢局的人已經出了山神廟,三癩子急不可耐的衝出去,這李剛可是他的好朋友,當家的來了,自己驢友就有辦法救了。
一大群如同雪怪一般的人,頂風冒雪趕往這邊,隊伍逐漸靠近,三癩子看不清臉面,“當家的,當家的。”三癩子一邊喊着,一邊就迎了上去。他因為這樣大的雪,這樣大的隊伍,除了鏢局的人,還能有誰。
這群雪怪中,有個雪怪動了一下,一個烏黑的槍口抬起,“別開槍,罵了巴子,大哥說了,能捉活的就捉活,反抗的崩了,等他近了,捉個活鱉。大家都給我驚醒點。”一個兇悍的大漢說道。
三癩子氣喘吁吁的進了隊伍,“當家的,當家的在哪,我要找——”一雙大手夾着雪末子一把捂住三癩子的嘴巴,儘管三癩子練過,可一是沒有防備,二是對方人多。三癩子感覺不對回手反抗,就被幾個大漢摁在雪窩裏,等他明白過來,已經被人當爬犁在雪地里拖着。再打量這些雪怪的身上背着快槍,不是自家鏢局的那種。
三癩子就是再傻也知道,壞了。
許乃胖聽見外面的聲音后,擔心自己的紅貨,留下一個燒火做飯,招呼其他的跟着跑出去幫忙。
帶隊的大漢,臉帶橫肉,看着前方呼啦啦的出來一群,低聲道:“都給我驚醒點,瞄準了,這些不是我們要的,幹掉!”
遠處的這支隊伍接近山神廟百米,宋鏢師感覺不對,可又說不出那裏不對。
八十米。
六十米。
五十米,突然這隻隊伍呼啦啦的撒開一個小扇形,烏黑的槍口伸出。
不知道誰突然嚇得大叫了一聲:“鬍子,鬍子來了啊!”回應這聲慘叫的,蓬啪的連成一片的槍聲。
吼聲,怪笑聲,唿哨聲,響徹曠野。
呯!呯!呯!啪!啪!啪!
許乃胖‘嗷’的一聲抱住大腿,一頭扎進雪裏,跟着鏢局的人、馬弁慘叫着倒地,宋鏢師一個機靈的翻身,有點晚,他捂着肩膀倒進雪裏。
這支隊伍一邊射擊,一邊靠近山神廟,很快衝進了廟門與眾人對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