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太陽子
這幾日,小傢伙日日被杜思林拎去苦練,修為幾乎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小傢伙的身體也愈髮結實起來。並且,杜思林還帶上了蛋撻,蛋撻也跟着遭了不少罪,每日都累得連吐舌都勉強。
一年多的時間,蛋撻已經從一隻小豆丁長的魁梧威猛,活潑好動,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總是滴溜溜的轉動着,充滿了靈氣。在杜思林沒有回來的那段時間裏,蛋撻沒少跟小傢伙合夥鬧事,說來也奇怪的是,在見到杜思林以後,蛋撻就老實了不少。無論小傢伙再怎麼威逼利誘,它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好像在表示自己已經長大了,不願意跟小傢伙狼狽為奸。
沒有人再提起不化骨,彷彿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什麼殭屍。只是一個安靜平和的世界而已。
因着日日相處,杜思林同肖清竹外的其餘人也熟絡起來,不似那一年後的第一次重聚,心有熟悉卻在潛意識的作用下不由自主的要保持些距離。
杜空揚與花岸在回來見了杜思林一面之後又一次遠行。好像在她們的眼裏,杜思林生死未知的一年從未有過,而她們,也不過是如同過去的那二十多年一般的偶爾見面罷了。
杜思炎和慕容潞羽倒是常來做客,只是慕容潞羽的家族雜事頗多,總沒有待得太長久過。
死的人越來越多,那些屍體都需要特別的手段來處理,公安政府人手稀缺,耗子便被兆了回去,以杜思林弟子的身份在警局日日忙的不可開交。
雖說杜思林並沒有實際的教過耗子太多東西,卻為他打開了一扇大門,書房內各式各樣的書籍,從簡單到複雜,耗子也零碎的學了不少,總體說來,水平要比外面掛大旗的所謂天師要高些許。
楚楓雖然只剩下了一魂一魄,但不要忘了,杜思林便曾經是一魂一魄阿,對於任何人來說,這棘手的問題,她卻早早就是專家,這樣的問題也就不再是問題。
日子,終於是在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七月十四。
沒有任何的提議,也沒有預先的說明,只是在這一日傍晚,幾乎是所有的人都來到了這棟已經在無聲的默契里成為眾人聚集地的房子裏。
杜思林,肖清竹,葉浣溪,董雙河,防風,荊芥,蘭兒,小傢伙杜清鸞,丁一樂,陳周贇陳周亭兄妹,楚楓……
連杜空揚和花岸都回來了。上次離去時明明說了短期內不會回來,兩人的出現,倒是給了眾人一個大大的意外。
而,最驚喜的,大概便是楚楓了。當肖清竹和葉浣溪領着一個粉雕玉漆的小姑娘進門的時候,楚楓的眼睛在霎時都亮了起來,猶如夜空裏升騰的兩簇火苗,明亮光澤。他比杜思林要好上不少,他只是忘記了大部分的事情,而有些東西,在這長久的歲月里,早早刻在了他的生命里,除非他魂飛魄散,不然,永不消失。
“楚楓哥哥,你的病好了嗎?”惜月一見到楚楓便一頭埋進了他的懷裏,晶瑩的小臉帶着些許紅暈顯得愈發剔透。
楚楓剛毅的臉上多了一份少見的溫柔,他抱着惜月,點頭說:“已經好了。”
蛋撻歡快的奔到了惜月的身邊,討號的搖着尾巴,濕潤的鼻子拱着惜月。惜月氣管的毛病在防風這個醫學聖手的治療下已經好全,沒有留下任何病根,所以也不用再怕蛋撻的毛髮會引起犯病。
“我們想,會有人想惜月吧。”肖清竹別有深意的笑笑,悄悄衝著楚楓比了個加油的眼神。
“謝謝!”楚楓正色道。
“可是你們怎麼辦到的?”防風十分驚訝的模樣,據她所知,惜月的家教極嚴,就這樣由兩個陌生女子帶出,她母親怕是根本不會同意吧。
肖清竹和葉浣溪聞言,相視一笑。
“清竹姐姐原來是媽媽的上司,媽媽當時見到的時候也很吃驚,不過清竹姐姐不知道跟媽媽說了什麼,媽媽就同意我出來了,但是也只允許我待到九點。因為明天還要上課。”小惜月解釋道。
“她呀,”葉浣溪半捂着嘴掩住笑意,“她跟你媽媽說,今天是她女兒的生日,你們是好朋友,所以想請她一起來生日宴會。”
葉浣溪還能想起來惜月的母親聽到肖清竹說今天是女兒生日的錯愕表情。要知道,所有的人都以為肖清竹至今還單身,卻不曾想,原來連女兒都有了。
肖清竹表現出氣定神閑的模樣,極為坦然的迎接眾人的目光,點頭道:“我確實有個女兒,蛋蛋過來。”
她微微一招手,小傢伙便撲進了她懷裏,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頭望她,脆生生的討好着:“媽媽!”
“清竹姐,原來你也有……這樣子的時候!”丁一樂憋了半天,仍是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肖清竹,他想說耍賴皮,但總覺得不貼切。
肖清竹揚了揚眉,微微一笑:“謝謝誇獎!”
“我把防風的私藏都搬出來了,”荊芥說話的時候,眾人這才注意到,地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子,“有葡萄酒,白蘭地,威士忌,伏特加,龍舌蘭……”她一口氣報出了一長串名字,從開始幾乎人盡皆知的酒名到的最後“西鳳酒,錦酒”一類的偏僻酒名,可想而知,防風的收藏到底是有多豐富。
“姐,你也太厲害了吧,這麼多酒你都認識?”丁一樂愣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讚歎道。
荊芥下巴一揚,得意的笑笑:“那是,如果不是我懈怠了,防風的醫術都不一定能超過我!不過我的法術比她好!”
防風無奈的嘆了口氣,荊芥阿荊芥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但很快她就覺得臉上有兩把刀刮來刮去,她忍、再忍,堅持、再堅持……終於不行了,她勾起一抹笑意,“你姐的厲害你見到的還只是零星半點,九牛一毛……”
防風怪不得是荊芥背後的“一代名醫”,這樣的話不僅張嘴即來,還頭頭是道,唬的在場的這些年輕人對荊芥崇拜的不行,甚至於陳周贇都差點着了道。
明明只覺得這些話漏洞百出,可越推敲卻愈發覺得有道理,這也許才是忽悠一道的最高境界。
杜思林回來的時候,帶着一身的風塵。她的身邊站了一個老人,雖是白髮蒼蒼,但面色紅潤,依舊神采奕奕的模樣,正是肖清竹的奶奶。
奶奶一心向佛,在終於放心下了肖清竹之後,她四處參佛,身子骨反而愈發硬朗起來。如今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
杜思林一進屋就脫下了風衣,彎下腰換鞋的時候,似是愣了一愣,自言自語了什麼。她抬頭,察覺到肖清竹關切的目光,笑了一笑,換好拖鞋,扶着奶奶走進屋內。
柔和的燈光,杜思林的眼前晃了一晃,但不知為何她的眉毛皺了一皺,眼中也是劃過一絲冷意。
奶奶反手握住了杜思林的手,粗糙卻溫暖的手也包裹住了杜思林的心。
“奶奶,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肖清竹几步向前,攙住奶奶的另一隻手,關切道。
奶奶笑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打電話幹什麼,你們年輕人不是都喜歡什麼驚喜,我也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都急忙站起來給奶奶讓座位,等奶奶坐下后,又是削水果又是泡茶,殷切的很。
肖清竹的奶奶他們自是都知道的,只是這麼長久的時間了,他們幾個都不曾見到過。這一段時間不見,這個老人身上的佛性似是越發的深起來。
單隻是待在她的身邊,心就會慢慢變得柔軟溫潤。
“奶奶您好,我叫丁一樂……”
“奶奶……”
年輕人們爭先恐後的介紹着自己,老人耐心的聽着,連蛋撻都非要來蹭個地方窩在老人的身邊。
“奶奶,您怎麼會和胎光在一起?”荊芥也湊了過來,問道。
防風被她支使着去了廚房,客廳的地上,一大片各式各樣的酒凌亂的擺放着,董雙河好酒,一見到這些酒時就已經忍不住鑽進了酒堆里。
“我們在路上碰到的,說起來這小傢伙,和我就這麼擦肩而過,都沒有認出我來。”奶奶對於杜思林“小傢伙”的稱呼讓眾人忍俊不禁,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責怪,可卻能感受到慢慢的關愛。
而在話最多的丁一樂的解釋下,老人也才知道了關於杜思林記憶消失的事情,她連着笑嘆了三句:“難怪!難怪!難怪!”似乎對於杜思林失憶的事實並不感到遺憾或者難過。
“咦!胎光姐,你的手鏈好漂亮!”丁一樂眼尖,一下子便注意到了杜思林左腕上那一串古樸的“卍”字念珠。
杜思林愣了一愣,看向自己的左腕,臉上的表情不知該用無奈還是什麼來形容。
“這是……”奶奶順着丁一樂的目光看去,杜思林手上的念珠確是獨特的很,那一串念珠,一共十四顆,每一顆都圓潤光澤,呈紅褐色,極有特點的是,每一個佛珠上都有一明顯的白點,看上去好似旭日中天。“這是太陽子!”
“好!好!好!”老人又連着嘆了三個好字,“太陽子是勘破黑暗的象徵,它很適合你。”
杜思林點了點頭,表示對老人意見的贊同。
丁一樂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肖清竹卻要早他一步開口:“荊芥,防風好像在叫你。”
荊芥應了一聲,揪起丁一樂的耳朵,說道:“走,跟我去廚房幫忙去!”
丁一樂吃疼的喊着,站了起來乖乖跟着荊芥走了。
“蘭兒還在書房裏?”杜思林在一旁小聲的問肖清竹。
肖清竹點頭,“應該是,她最近一段時間天天都待在書房裏。”
自杜思林回來以後,蘭兒卻是一改往日裏悠閑散漫四處遊歷山水的性子,竟是一頭鑽進了書房,且在裏面一待就是一天。
“我去一下書房。”杜思林對肖清竹說道,她站了起來,衝著老人鞠了一躬,“失陪一下,奶奶。”
老人點點頭,示意並沒有關係,杜思林才去了書房。
“奶奶,思林她……”肖清竹想同老人解釋些什麼的時候,老人卻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慈祥的面容讓她的心漸漸放鬆下來。
書房外,杜思林敲了敲門,並沒有聽到應答,她打開門進了書房。
書房裏沒有開燈,窗帘也被拉上,關上門之後顯得黑暗而寂靜。
柔軟的拖鞋踏在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杜思林看見蘭兒的時候,蘭兒正靠着書架蹲坐在地上,手上還捧着一本頗為老舊的書籍。
直到杜思林在她的身邊蹲坐下來時,蘭兒才驚醒過來。
“你是鬼嗎走路都沒有聲音的,想嚇死蘭兒嗎?”蘭兒佯裝極為驚嚇的模樣,拍了拍胸脯,嗔怪道。
“你會死嗎?”杜思林的回答很乾脆,蘭兒根本就不會被嚇死。
蘭兒吐了吐舌頭,對杜思林的不解風情感到很無趣,“找我有事?”
杜思林點頭,又搖頭,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太陽子,說道:“不是我找你有事,但確實有個人找你有事。還不出來!”
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太陽子說的。
隨着話音的落下,一道身影在黑暗中顯現。明明是在黑暗裏,他的身上卻帶着淡淡的光澤,讓人不能夠忽視。
“是你……”蘭兒驚呼,她驀地站了起來,纖細的蔥指指着對面的男子,不可置信。
對面的男子彬彬有禮,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斯文溫潤的謙謙君子。他從半空中慢慢落下,直到雙腳落地,微笑着說:“蘭兒,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