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 石室講仙道
“這天下修士無數，絕大部分都是以死物入道，以死物入道者，又多以劍入道，以劍入道者，又多以凡鐵鑄劍入道。蓋只因奇物難得，神物更加難得，大部分人都會迫不及待地以凡鐵入道，然後通過不斷溫養，以提升道物的等級。如果一年之內找不到好的器物，我原本的打算是以深海玄冰入道，深海玄冰比起那冰鎮邪的破天石龜遠遠不如，但比起外面這些以凡鐵入道的垃圾，卻又強了十倍不止。”
蘇七八頓了頓，繼續說道：“共生境，強大無比，只因修士可以借用入道奇物的特殊能力或特性，以此引動天地之力，動輒翻江斷流，威力無窮。這一境界，乃各大家族或門派的中堅力量。共生境界之後，乃是奪魂境，這一境界，修士完全融合道物，化而為一，之所以叫做奪魂，是因為在這一境界中，修士將徹底泯滅道物的靈魂，融入己身。其中艱險，不足為道。”
楚歌問道：“這麼說來，以活物入道豈不是更加難？以死物入道，死物沒有靈魂，奪魂境應該可以輕易進入。”
蘇七八道：“然也。以死物入道，要進入奪魂境雖然艱難無比，但以活物入道，在奪魂境卻又艱難兇險十倍不止。要知道活物都有其本身的靈魂，要徹底與之融合，所遇到的抵抗將更加強大。當然，有些死物經歷特殊機緣，同樣可以擁有靈魂，這樣的死物叫做靈器。”
楚歌點點頭：“原來如此。”
蘇七八繼續說道：“至於奪魂境之後的天命境，嘿嘿，在明面上，方圓數千萬里之地，只怕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乃是真正站在這個世界巔峰的人物。這裏就不跟你細說了，將來你如果機緣足夠，真的修鍊到了這種境界，再說不遲。”
楚歌有點發獃，喃喃道：“天命境……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種福分，站在這個高度上。”
蘇七八道：“蘊命，入道，共生，奪魂四境，是不斷與道物融合的過程，其中以突破奪魂境最為兇險。很多修士在進階奪魂境時，奪魂失敗，與器物之魂交融，兩個靈魂融合后共同主宰身體，變得不人不獸，這些人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了，但真正危險的也正是這種人。”
楚歌訝道：“還有這種事？那如果一個人的道物是一條狗，然後奪魂失敗，他會不會吃屎啊？”
蘇七八跳起來一巴掌扇在楚歌腦殼，怒道：“你怎麼不去吃屎！”
楚歌腦袋一縮，囁嚅道：“我只是好奇啊。”
蘇七八沒好氣的說道：“不過你的想法是對的，如果真發生這種事，難保這人不會吃屎。”
楚歌滿臉驚懼：“那我今後的道物一定得選個對的，要是不小心選了條屎蟲或者毛毛蟲之類的，那我不就…..呸呸！瞧我這張嘴！”
“還有一種情況更加兇險，奪魂失敗，反被器物奪魂，從此將徹底淪為器奴。如果是以劍入道者出現這種情況，稱為劍奴，以此類推，有刀奴、槍奴……這些器奴只有本能，完全沒有人性，在修士界，一旦遇到這樣的人，必定群起而攻，但同時，這些器奴又是一個巨大的寶藏，呃……這個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說。”
楚歌嘿嘿笑道：“如果以狗為道物，失敗之後豈不是得叫狗奴才？”
蘇七八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嘆道：“今天見你在山海樓暴起殺人，睥睨縱橫，還以為你是個粗莽而不計後果之人，卻沒想到你倒是心細得很。被你這麼一打岔，我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你不會明白這個機緣有多麼恐怖，這天下兆億之人，自太古以來，有幾個人能有這種運氣。楚歌，從今日起，你我乃是兄弟，我稱你一聲老楚，你喊我七八即可。”
楚歌撓了撓頭：“七八這個讀音有點不太……那個……我們大遠城這一帶把男人的小弟弟就叫做……這個，反正我還是不叫你七八了。我就叫你阿八吧。”
蘇七八恚怒道：“你喊什麼阿爸？誰是你爸？算了算了，你還是叫我阿七吧。”
楚歌嘿嘿笑道：“阿七兄弟，嘿嘿，我也有兄弟了。”
蘇七八點頭道：“老楚，我下去了，最多兩天，我必定出來。對了，我這裏有些乾糧，你留着用。”說罷將懷中一個布包放在石桌上。
楚歌霍地站起來，沉聲說道：“阿七，你必定可以成功的。我還等着你教我入道呢！”
蘇七八轉身，一步一步走下甬道，他的目光閃亮而堅定，當他站在溶洞之中，石台之前，他已經完全放鬆下來，甚至臉上還有着淡淡的笑意。
“醉冰蟲啊醉冰蟲，你我今日合為一體，我必定會讓你的名字響徹無數個世界。”
石槽中的醉冰蟲彷彿聽到了他的呢喃，嘩啦一聲，破水而出，懸於半空，雙眼的金光照射在他的臉上，來回巡視。
蘇七八緩緩跌坐於地，調勻呼吸之後，雙手虛抱胸前，一團淡藍色的冰霧在他雙手間凝聚，這是他蘊命境巔峰的本命元氣，區別與武者的真氣，這本命元氣乃是帶着修士烙印的強大元氣，蘇七八六歲修鍊，九歲而蘊命巔峰，至今已在蘊命巔峰待了六年，其本命元氣強大無比，每一絲霧氣都蘊含了驚人的生機。
那醉冰蟲自誕生之日起，已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這個溶洞的每一個角落他都熟悉無比，蘇七八和楚歌的到來，讓它感到新奇，這時見蘇七八雙手間氤氳而生的一團霧氣，不知為何竟感到一種莫名的吸引。
“來吧，乖寶貝。”蘇七八在心裏呼喚着。
醉冰蟲繞着他的雙手以閃電般的速度轉了幾十圈，倏然又停在邊上，然後一點一點地伸出它長長的尾巴，探入那團藍色霧氣之中。
“吱”的一聲清鳴，醉冰蟲的尾部尖刺金光忽閃忽閃，竟似覺得很舒服。只見它翼翅一動，已經一頭鑽進藍霧之中暢遊翻滾。
“乖寶貝，好樣的！”蘇七八心中狂喜，但雙手卻愈加穩定，他的本命之氣強大無比，但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在元氣耗盡之前，徹底收服這條天地奇物，因此他必須得保持穩定輸出，並且吸納身周元氣，補充自身。恰好這裏有個聚靈陣，天地元氣聚而成霧，能夠極大地補充他的消耗。
“以我蘊命巔峰境界的元氣儲量，只怕也只能支撐三個時辰，幸好這裏有聚靈陣。以目前這個消耗速度，即便支持數天時間，也不是不可能。”
醉冰蟲撲騰玩耍了一個多時辰之後，似乎有點累了，一個翻身，一動不動的沉浮着，只有蟲身還微微蠕動，似乎是睡著了。
蘇七八臉上笑意更濃，手中的元氣不斷沖刷着醉冰蟲，以緩慢的速度將自身烙印一絲一絲的打入它的身體。
陣法之外，冰藍山盤膝坐在潭邊巨石之上，閉目靜養，身邊十二個劍仙分為三撥，每撥四人，輪番攻擊陣法護罩。此時已是下半夜，月亮隱沒於烏雲之後，但劍仙激發仙劍所發出的光芒將周遭照亮，那轟隆悶響就一直沒停過。但即便如此，沒有三天時間，也絕無可能突破陣法。
冰藍山倏然睜開雙目，長身而起，喝道：“冰一劍，過來！”
最先發現這裏的矮胖青年劍仙一個跳躍，到了潭邊巨石之下，稽首道：“城主大人，請您吩咐。”
冰藍山道：“你們這樣，太慢了。改為兩撥，每撥六人，加快突破速度。”
冰一劍道：“這樣……恐怕會支撐不住，元氣無法接續，反而會導致中斷，一旦中斷，陣法自動吸納天地元氣修復，恐怕速度會更慢。”
“那就吃丹藥，不要怕浪費，丹藥吃完之後再回到四人一組。這兩個人在裏面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合常理，遲恐生變，儘快破陣，我要生擒了他們！”
“是！”
時間如流水般過去，當天色大亮，日上中天，陣法的護罩已經明顯開始暗淡，此時冰一劍等人已經消耗完囊中丹藥，只得恢復四人一組的模式，不間斷地攻擊着陣法。
陣法內，石室之中，楚歌就着水袋，喝了一口水，又咬了一口米餅，使勁咀嚼着，忍不住又望向那小石門，心中略微有點擔心。“阿七兄弟，你可別出什麼差錯啊，陣法破了，我們兄弟就只能在陰間相見了。”
就在這第二天天色大黑之時，楚歌壓抑不止心中的擔憂，跳起來在石室之中走來走去，就聽得溶洞之中突然傳來痛呼之聲，蘇七八從喉嚨中噴涌的壓抑而瘋狂的叫喊，透過石門，清晰地傳入楚歌耳中。
“阿七！”楚歌顧不得什麼，用力拉開石門，沿着甬道直奔而下。
溶洞之中，蘇七八跪在地上，雙手抱頭，仰天怒吼。一隻閃着金光的蟲子正從他額頭眉心處鑽入，奇怪的是，他的額頭仍然光滑無損，那蟲子彷彿虛化了一般，擺動着身體拚命擠鑽，而這個動作顯然讓蘇七八痛不欲生。
楚歌甫一進入溶洞，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
那醉冰蟲身子已整個進入了他的眉心，還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在玄妙地舞動，不一會兒，尾巴也哧溜地進去了。
蘇七八緊緊咬着牙，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他的臉上涕淚橫流，顯然痛苦仍未過去。一炷香之後，蘇七八一雙眼睛隱隱金光閃現，最終歸於平靜。
然後，蘇七八緩緩站了起來，目光投向楚歌。楚歌沒來由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戰戰兢兢地說道：“阿七，你別嚇我，你還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