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雲雀恭彌番外
“沫姐死了。”對面的金髮少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空洞得可怕,好像沒有一絲生氣的人偶。
雲雀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輕輕地垂下眼將杯子遞到唇邊,“我知道了。”他的聲音依然冷靜而沒有一絲顫抖,彷彿剛剛聽到的只是淺井沫回家了這樣簡單而平常的消息。
“恭先生。”草壁送七海優離開之後,拉開房間的門,看着安靜地坐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瓷杯的雲雀恭彌,聲音微微頓了一下,有些擔憂。
穿着黑色浴衣的男人坐在和室中央,坐姿標準,背脊挺直得像一棵沉默的樹。他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瓷杯,澄澈透明的液體在溫潤如白玉一般的酒杯中緩緩盪開,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你先下去吧,哲。”
“是。”
草壁低頭拉上門,渲染着中式古典水墨畫的紙門緩緩合上,黑髮男人的身影在空曠的和室中顯得過於單薄孤單了,彷彿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將手中的清酒遞到唇邊,雲雀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和室的木質地面,落在了對面牆上掛的那幅寬幅國畫上。那是一副水墨的竹林,深深淺淺的墨色在白紙上勾勒出修長的竹節,林子深處大片的留白的地方,擺着一張古琴。幽靜且寫意,是淺井沫最喜歡的一幅畫。
或者說不止是這幅畫,這整個基地,原本日式的建築風格,在淺井沫感興趣地□一腳后,直接被她改成了中國古典風,連設計稿都是她的原創。
這個日本基地內部,到處都是這個粉發女人的影子。
如果讓熟悉雲雀恭彌性格的人來看,會讓另一個人如此深刻地介入自己的生活,在他的世界中處處留下痕迹,基本上會認為那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可是這個叫做淺井沫的女孩子做到了,用了18年的時間。
雲雀微微蹙眉,他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除了反覆回顧自己所經歷過的戰鬥場面從中找出敵人或者自己的破綻,他幾乎從不會轉頭去回憶任何事。過去的記憶堆積在角落積上了厚厚的灰塵,以至於他幾乎想不起她第一次見到淺井沫是什麼時候。
輕輕地抿下一口酒液,冰冷刺激的液體流入喉嚨,有一些微微的灼熱感,流過血液扯動了神經。他終於從泛黃的記憶庫中拎出了一張照片。
7歲的小1o1i,軟軟的粉色頭髮,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唇角勾着一抹甜美可愛的笑容。那是淺井沫最開始出現在他的記憶中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也是軟糯糯的,標準的軟弱好欺負的草食動物。
雖然碰巧幫過他一兩次,但是雲雀恭彌對於她的映像依然停留在看起來有些眼熟的草食動物這個層面上,看過轉身就忘了,即便某天在街上遇到也不會勾起他一點點的注意力的那種。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某個黃昏,他被一群人堵在了一個小巷。是什麼讓那群膽大包天的草食動物們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已經不記得了。
那天,處理掉那些虛張聲勢的人費了雲雀一些功夫,雖然那群草食動物對他還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是數量的確是多了一些。
果然群聚是草食動物的天性。將最後一隻不知死活地撲過來的男人抽倒,雲雀恭彌輕輕“嘖”了一聲,掃了一眼地上掙扎着哀嚎就是不敢再站起來的不良們,甩了甩手中沾上了血跡的浮萍拐轉身準備離開。然後,他就看到了在不遠處的那個粉發小1o1i。
橙黃色的夕陽斜射過來,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站在被陽光染成暖色的巷口,目光有些怔愣地掃過地上的血跡和“屍體”最後落在最中間手中還拎着閃着寒光的兇器的雲雀身上。
lo1i這種生物,雲雀恭彌以前遇到過很多次,雖然看起來可愛但是每次看到他就哭哭啼啼的,他覺得很麻煩。眼前這隻……
雲雀皺了皺眉,等着她轉身逃跑或者大哭。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粉發小女孩嘆了口氣,直接無視了牆上有些猙獰的血跡,淡定地從倒了一地的“屍體”上踩過,走到他面前。
“你又受傷了啊?”
雲雀恭彌眯了眯眼,我認識你?
“看你這個表情就知道你又忘記我了,算了,反正已經被你打擊成習慣了。”粉發小動物的語氣似乎很無力,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孩,目光在他同樣染上了血色的襯衣上停了一下,上前一步牽起了他的手。
雲雀條件反射地一拐子抽過去,空氣撕裂的爆鳴聲最後停在了半空。他想起面前這隻不是他平時咬殺的那些,可以隨便抽。
對面的那隻他本以為會嚇哭的小動物無視了那支距離她的腦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浮萍拐,拉着他的手就向外走,“撒,既然遇上了,還是來我家上藥吧。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我的包紮技術會被鍛煉成職業級……”
看了一眼那隻拉着他的小手,雲雀眼睛眯了眯,跟在了她身後。她沒有被嚇哭,對於這一點,雲雀正太表示滿意,而且對於可愛的小動物他的耐心一向比較好,他決定看看這隻膽子比較大的小動物要帶他去哪。
這就是雲雀恭彌記憶里他和淺井沫的初遇,這曾經讓明明之前已經遇到過他至少1o次以上的淺井少女感到萬分挫敗。
那個從他7歲起就出現在他世界的女孩子,一直安靜地跟在他身後,永遠都是那樣一副清淺微笑的樣子。她從出現了開始就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一直站在他身後,安靜地存在着,雲雀恭彌從未想過她會掉隊。
瓷瓶里的清酒已經見了底,黑髮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拉開了紙門。
“草壁,準備去意大利的飛機。”
淺井沫葬禮那天雨下得挺大的。
連綿不絕的雨珠帶着要將這個骯髒的世界沖刷乾淨的氣勢從天空砸下。想到這個比喻的時候,六道骸覺得有些諷刺。乾淨的已經上了天堂,留在這個混亂的塵世的都是些腐朽得從內里爛透了的東西,有一個光鮮的外表不能改變任何事。
他抬頭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白色的碎發被雨水淋濕垂下來遮蓋住了表情,單手插在口袋裏背脊挺直。他沒有撐傘,於是整個密魯菲奧雷都沒有人敢打傘。成百上千的人在墓園裏排列得整整齊齊地一起淋雨,真是不能更傻了。六道骸抬頭看了看天,越下越大的雨讓他心情更加煩躁了,心底有暴虐的情緒在翻騰。他突然有一種想要不管不顧大鬧一場的衝動,目光落在最前面那個白色的身影上。乾脆現在就把白蘭刺殺掉算了。越想越覺得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只是還沒等他將這個“好主意”付諸行動,墓園的外圍突然傳來隱隱的騷動。白蘭沒有回頭,於是站在他身後的高層們也不敢動。沒有人出門阻止,騷動漸漸擴大。六道骸眼睛眯了眯,突然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神色。下一秒,“哄”地一聲巨響,墓園的大門被席捲而來的強大紫色火焰破壞,身形修長的黑髮男人踩着一地大門的廢墟緩緩走來,堅硬的皮鞋踩在地面的“噠噠”聲被雨聲覆蓋,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平穩的步伐像踩在了某些人的心底。他的身後,是倒了一地的穿着黑白制服的屍體。周圍的人幾乎全部震驚地扭過頭看着那個漸漸走近的那個修長冷冽的身影,六道骸唇角勾起一抹輕笑。你終於來了吶,雲雀恭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