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愛與恨（3）
李可兒費了不短的時間替傅青竹包紮完畢，鬆開手來長舒了一口氣，一直繃著的那根弦瞬間斷了，人往後栽去。
“小姐！”韓三葉立刻出手去扶她，一時鬆開了傅青竹。
荊不夜不由自主地蹲下攔抱住了傅青竹，一直都撐着疼痛清醒着的傅青竹眼前一晃就看到了他。晃眼間，她彷彿看到了曾經對她關切備至的那雙溫柔眼目，但只有一瞬那雙眼就冷凝下來了。
韓三葉回神回顧了一眼，見狀不再多擔心傅青竹，專心關切李可兒道，“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一下子沒力氣了！”李可兒哈呼哈呼地大口呼吸，“我……歇會兒就好。”
“好！”韓三葉就輕扶着她，不多說話。
“為什麼？”荊不夜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他真的想不明白。
“什麼為什麼？”傅青竹只能故作不知道他在問什麼，因為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為什麼要救我？”
“我答應了你江姑姑不會讓你死！”這勉強能是個理由吧。
“不！你這話不過是敷衍我！”
傅青竹微皺眉，心下一時為難，她到底如何才能讓他心服口服？
“你答應了江姑姑不殺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何須要救我？而且……”荊不夜目光往下看向她的手，“你怕疼，可你卻代我受了傷。很疼對嗎？”
傅青竹笑了一聲道，“是，很疼。如果早知道要受這樣的傷和痛，我就不會管你了！”
“是嗎？”
“是！”傅青竹的語氣十分肯定。
“當時情況突變，危急之下你的反應反而是最真實的。”
“什麼真實？只是我一時頭腦發暈，多管了回閑事！”
“你從來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
“凡事都可能有例外。”
那為什麼對他例外？荊不夜盯住傅青竹，半晌后忽而問，“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麼？”
“我有什麼需要瞞着你的？我殺了你爹娘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荊不夜不再說話了。
傅青竹明顯感覺到他的目光滯住了，越發冷了，她明白他爹娘的死如今就是他最大的逆鱗了。
片刻后，荊不夜忽然鬆開了手。
傅青竹失去支撐摔倒在地，傷處被扯到，不由得痛呼了一聲，“啊——”
李可兒嚇得也啊了一聲，“荊哥哥，你幹什麼？”她方才沒來得及出手扶住傅青竹，此時立刻爬過來替傅青竹查看她的情況，並繼續抱怨荊不夜，“傅姐姐她是為你受傷的！”
傅青竹疼得冒了一身汗，但她並沒有話要說。荊不夜會突然放手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已經不是過往那個一心珍愛她的人了，但造成他今日如此的原因在她，所以她沒資格說什麼。
傅青竹和荊不夜都各自別開眼，誰也沒看誰，也都不多說話。
“三葉哥哥，你又幹什麼？”李可兒忽又驚叫。
傅青竹這才撇頭看了一眼，發現韓三葉趁這段時間拿回了刀，如今刀刃抵在荊不夜脖子上。傅青竹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回，心頭不由得驚慌，“放開他！”她不自主出了聲。
韓三葉不曾有收刀的動作，李可兒也急了，“三葉哥哥，你放開荊哥哥！”
“小姐，我知道你很喜歡荊公子，但他已今時不同往日，他曾經對你下手，我就算可以不殺他，但也絕不能留他在我們身邊！”
李可兒慌忙說到，“荊哥哥他根本沒打算要殺我！當時他手臂環着我的脖子，他那一劍就算下來，刺的也是他自己！”
傅青竹怔了一下，接着試着回想了一下，覺得好像和李可兒說的相符。
韓三葉擰着眉望向荊不夜，“你想讓她殺了你？”
傅青竹心頭一嚇，韓三葉說的話確實有可能！那麼他真的是在逼她殺了他？傅青竹盯向荊不夜，回想起之前，雖然她可以確定自己可以把持住輕重不會殺了他，但還是不禁一陣后怕。
荊不夜笑了一聲，“是可兒姑娘想得太多了！我扼住她的脖子不過是為了防止她掙扎逃脫，我雖然沒有內力，但手腳還靈便，下劍之時抽手也來得及。”
李可兒用力搖頭否認，“荊哥哥，你不要騙人了，你不是那麼狠心無情的人！”
荊不夜始終沒看傅青竹在內的任何人，哈哈大笑了一陣，在所有人的莫名中開口道，“狠心？師傅應該記得和我在寒月宮立下盟約之時我們各自說的話吧？你說我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心慈不夠狠，而我說過希望永遠不會有讓我心狠的一天。”
“不錯。”他說的話沒有一句有問題，她都認。
“是師傅你讓我必須狠下心！現在你滿意了嗎，師傅？”
傅青竹只感覺一陣冷汗爬上身。他真的不是那個善良溫柔的荊不夜了嗎？她是要他心狠，他可以對她，她活該，但他不該牽扯無辜，他原本的心性絕對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才對！
荊不夜含笑繞步到傅青竹面前，更蹲下了身與她面對面目光相對，接著說到，“師傅，我對你說過許多話，每一句……都是認真的！”
“你……”傅青竹心中複雜，分不清是對往事的感慨還是對如今這境地的傷感。
荊不夜伸手輕撫上她的面頰，“所以我說過會讓你含恨此生也一定會做到。”
荊不夜說話的語氣輕柔得像是在說情話，但他摸她臉頰的手是冰冷的，他的話聽在傅青竹耳里也像是被冰錐刺入心頭。
“荊哥哥，你和傅姐姐到底為什麼要這樣？你們明明很相愛!”李可兒不解道，“為什麼一定要弄成這個樣子？”
“相愛？”荊不夜冷笑一聲收回了手，“她說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怎麼可能從來沒愛過你？只要荊哥哥你沒傻，你就該知道，她真的愛過你，現在她還是愛你的！不然……”
“可兒，閉嘴！”傅青竹喝道。
“我為什麼要閉嘴？”李可兒氣惱道，“傅姐姐你如果不是還愛荊哥哥，你方才為什麼撲上來救他？只要不是傻都明白，你明明還喜歡荊哥哥！”
傅青竹沉聲道，“愛與不愛、喜不喜歡還重要嗎？”
李可兒一時啞了聲，想反駁，但半天沒憋出說辭。
荊不夜一笑道，“是啊，根本不重要了。”
“你們怎麼都這樣？”李可兒急得誒誒叫了好幾聲，大聲抱怨道，“為什麼就一定要這樣？互相給對方添堵。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弄得兩敗俱傷才行？”
傅青竹輕聲道，“可兒，這世上比兩個人那點情愛重要的事很多。”
李可兒便立刻追問，“那到底什麼事那麼重要？重要到要明明相愛的兩個人這麼互相折磨傷害對方？”
傅青竹沒有猶豫就回答道，“我殺了他爹娘全家。”
李可兒登時啞口了。
荊不夜沒有說什麼，卻笑了一聲。
“荊哥哥——”李可兒不由得疑惑地望着他。
荊不夜站起身，轉身順着路往前走。
“荊哥哥，你去哪兒？”李可兒急問。
“難道我還要留下來陪你們？”荊不夜略頓了一下，接着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前邁開步……
“他不能走！”傅青竹叫道，“韓三葉，拿下他！”
韓三葉踟躕了一下，李可兒怨惱道，“聽傅姐姐的！”
聞聲韓三葉才立刻飛身而去，轉瞬就追上了，但忽然寒光一現，碰的一聲，刀劍相碰后，兩人前後分開，韓三葉落地平穩，荊不夜被震退了數步，吐了一口血。
“荊哥哥！”李可兒嚇得臉色又白了，責怪道，“三葉哥哥，你下手不要那麼重！”
韓三葉悶聲不吭，啪的一聲，刀被丟棄在地。
荊不夜不以為意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笑道，“雖然我內力沒了，但武功招式還記得！”荊不夜手一揮，短劍化為了長劍，“你最好還是把刀拿起來，不然，恐怕不那麼容易留下我！”
李可兒抽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望向傅青竹。
“他說的並沒有錯，如果撇除內力，他的武功是在韓三葉之上！”他有劍在手，加上他如今這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就更麻煩了!
“啊——”李可兒聽了傅青竹的話驚呼一聲后扭頭向韓三葉，“三葉哥哥，你小心啊！要不……你還是把刀拿起來吧！”
“小姐放心，不用刀，我也可以！”韓三葉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傅青竹又輕笑道，“是啊，內力不代表武功，但內力是武功的基礎，沒有內力就像是瘸了腿，誰勝誰負還不好說！”
荊不夜微垂眼目道，“師傅如此看輕我這個徒弟嗎？”
“你是我的徒弟，所以我很清楚你有幾斤幾兩！”她並沒有低看他。傅青竹又叫道，“韓小子，只要留他的命，其餘的隨你！”
韓三葉沒應聲，迎面而上，與荊不夜立刻纏打在了一起，一時難分。
“傅姐姐，三葉哥哥不會有事吧？”李可兒緊張得抓緊了傅青竹的衣服。
“荊不夜，我有事要告訴你！”傅青竹忽然大聲叫道，“你不是問我瞞着你什麼嗎？對，我是有事瞞着你，你想知道嗎？”
“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了，是我背信負約在先，但是我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最後一次！”
“我不會再相信你！”
“傅姐姐，你在幹什麼？”李可兒十分疑惑，“你有話和荊哥哥說為什麼不早點說？”
傅青竹沒搭理李可兒，繼續對荊不夜高聲說到，“如果我現在說我其實騙了你，我有件事沒告訴你，我是愛你的，你再信我一次行嗎？”
“你……”荊不夜怔了一下。
“不夜，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的！”
“你到底……”
“我瞞着你的事是……我有你的孩子了！”
“你說什麼？”荊不夜怔住了。
“韓三葉！”傅青竹忽然急喝道，“趁現在！”
“啊？”李可兒懵然。
韓三葉毫不遲疑地一個手刀劈在荊不夜脖頸上，荊不夜倒地，李可兒又愣了一愣。
傅青竹擰起眉頭看着昏倒在地的荊不夜。她是故意說那些話擾亂他的，而結果證明他心底對她其實還有眷念。她說的話除了懷孕每一句都是真的，但也都是騙他的！
傅青竹想到此處不由得彎唇笑了下，卻幾乎沒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