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生命相通

66生命相通

沈遼白醒來時,眼前是一片昏黑,他皺起眉,神智尚有些不清醒,一片恍惚。他有些費力地撐起身體,船艙外水流動的聲音輕緩滑過,他只覺太陽穴一跳一跳疼得厲害,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外頭似乎有人守着,聽見他的動靜便立即進了船艙,“沈夫子,你怎麼樣?”

沈遼白聽出那聲音是問皓,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色終於稍稍清晰了一些,“我怎麼了?”

問皓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猶豫了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

沈遼白一口氣將杯中的水盡數喝完,總算覺着那種不落實地的虛無感消退了不少,連頭疼也減退了不少,他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愆陽呢?”

問皓道:“大郎守了你兩天兩夜,方才被我勸去休息了,沈夫子,若是方便的話,我想現在為你把脈。”他的語氣十分慎重,顯然沈遼白不明原因地暈厥讓他有些緊張。

沈遼白毫無異議,將白皙清瘦的手腕伸了過去,問皓垂下眼搭上他的手腕,過了一會兒便放了下來,他的神情有些驚訝,但很快便笑道:“看起來已經無妨了,夫子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么?”

沈遼白揉了揉眉心,道:“還有些頭疼,大約是睡得太久了,不礙事的,你也去休息一會兒罷。”

問皓應了一聲,便出去了,若是沈遼白此時精神尚好,便會發覺問皓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連着臉色都比把脈前差了不少。

問皓一出船艙,便看見楚愆陽正背對着他站在船側,他怔了怔,只聽楚愆陽道:“如何?”

問皓只覺渾身冰涼,他艱難地開口道:“夫子他……他的脈搏現下與常人無異。”

楚愆陽沉默許久,淡淡道:“不要告訴他。”他頓了頓,“過後我會親自與他說。”

問皓點了點頭,他猶豫片刻,又道:“大郎,今天凌晨長安那裏來信了,道是已經找到了知曉刺青內情的人。”

楚愆陽微微側過臉來,臉上的神色如被冰霜覆蓋一般冷硬,“無論如何都要留下那個人。”

問皓應下了,他看了眼船艙內,沉重地離開了。

楚愆陽在船側站了許久,直到冷風將他暴露在外的皮膚吹得毫無知覺,他才微微垂下眼帘,轉身進了船艙。

船艙里放着兩個炭盆,厚厚的絨布帘子裏頭暖氣混雜着一股子奇異的香味,那股香味並不濃郁,時隱時現,帶着些許甜美不祥的氣息,楚愆陽乍一聞到這股香味,忍不住皺起了眉,他並不知道這股香味來自何處,只知道當沈遼白昏睡過去后,這股香味便漸漸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到了今日已比初時濃郁許多了。而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因為是兄弟,沈影青也同時陷入昏睡,他房內的味道有所不同,但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卻是如出一轍。

沈遼白臉色依舊過於蒼白,但看起來卻比前些日子要好得多,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甚至有精神去榻邊取過一本書來,正在慢慢地翻閱。

見楚愆陽進來了,沈遼白放下書,道:“問皓說你兩天沒休息了,怎麼又過來了?我已經不礙……”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楚愆陽摟入懷中,他身上還帶着外頭的寒氣,潮濕而冰冷,沈遼白被凍得打了個激靈,皺眉道:“你在外頭吹了多久的風?難不成方才並沒有去休息,而是一直守在外面?”

楚愆陽只是默不吭聲地抱着他,過了一會兒,他鬆開手,手指撫過沈遼白的臉頰,道:“你和沈影青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聯繫。”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篤定,沈遼白怔了怔,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反手握住楚愆陽,也顧不上冷,“影青怎麼了?”

楚愆陽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着他,沈遼白與他琥珀色的眸子對視了一會兒,手無力地鬆了開來,道:“我的狀況其實並不好是么?”

沈遼白不等楚愆陽回答,繼續追問道:“我昏睡了多久?問皓也不知道我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是么?影青現下如何?”

楚愆陽撫摸着他散開的長發,低聲慢慢回答他的問題:“你的確只昏睡了兩天,問皓沒有辦法確定你的問題,影青與你狀況一致,既然你醒了,他約摸也醒了。”

沈遼白的長發暗幽幽地流淌在床鋪上,他這才注意到,僅僅是兩天的功夫,他的頭髮便長出了一寸多,他盯着自己的長發,有些發怔。

楚愆陽一寸一寸地摸過他的發梢,啞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我知道這肯定與刺青有關,我已經傳信讓楚家人尋找知曉內情的人,今晨已有消息傳來,待我們回了長安,便着手調查你的刺青。”

沈遼白嘆了口氣,他重新握住楚愆陽的手,低聲道:“我並不是想瞞着你,但這話說出來只會徒增擔憂,我一直以來也認為只要找到影青,便沒什麼問題了,只是沒料到人是找着了,卻並不是完好無損。”

像是接下來所說的話令他覺得有些痛苦,沈遼白垂下了眼睫,臉色變得愈發蒼白,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曾與你說過,我和影青小時候都體弱多病,雖然卧床靜養的理由各不相同,但幾乎都是同一時間,初時父母雖然擔憂,但也覺得奇特,之後愈是往後,他們便愈覺得驚怖,我們從來都是一起生病,一起痊癒,從無例外。”

沈遼白停了一會兒,他握緊了楚愆陽的手,咬牙道:“但我和影青心裏十分清楚,在那個刺青師傅來之前,我們便十分清楚,我們二人恐怕活不過十歲,不論哪個人死去,另一個人也必然喪命。”

楚愆陽能感覺到沈遼白的手滿是冷汗,像是剛從冷水裏拿出來一般,他從袖子中取出帕子來,一根根手指地擦拭過去,他的手心一如既往地溫暖,動作輕柔仔細,沈遼白原本緊繃的脊背也不禁微微放鬆下來。

他露出一個苦笑,道:“是不是難以相信,我和影青當時明明只是總角幼童,卻對死亡之事十分敏感,每一次卧病在床,我們都知道不一定會有下一次了,在太極圖上,我與你說過的那一回重病,想來已然徘徊在鬼門關頭,但那個刺青把我們倆拉了回來,然而即便有了刺青,我們依然很清楚,倘若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死去,另一個人也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才這麼固執,一定要跟着我們一起下墓。”楚愆陽為他擦凈了手指,輕輕吻了吻他,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

沈遼白與他雙手交握,低聲道:“是的,這世上唯有他的性命我無法託付給他人,因為那也是我的性命。”

他微微笑了笑,那笑容蒼白地好似遊魂,“其實我非常怕死,我千辛萬苦地尋找影青,除了因為他是我弟弟之外,也因為我們一命兩體,救他就等於救我自己。”

楚愆陽輕聲道:“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沈遼白向他笑了一笑,道:“幫我看看刺青怎麼樣了。”

楚愆陽幫他將衣襟拉開,只見白皙冰涼的肌膚上,原本唐紅色的刺青已然發黑,蜷縮起來,彷彿將要枯萎一般,它縮回到肩胛附近,是故沈遼白看不見它的形狀,但楚愆陽卻看得很清楚,他輕輕撫摸片刻,為沈遼白將衣服重新拉好。

“縮回去了。”楚愆陽言簡意賅地道。

“它枯萎了是么?”沈遼白將衣襟攏了攏,神色淡然地道,“昏迷前我看到了影青的刺青,看來我們倆的刺青也是連通的。”

楚愆陽站起身來,顯然並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他低聲道:“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沈遼白怔了怔,他倒並不覺得餓,但還是點了點頭。目送楚愆陽出去了。

他們順流而下,半途改換馬車,過了十來天終於趕到了長安,一進楚家大門,楚玉便焦急地迎了上來,“父親呢?”

楚愆陽道:“父親在後面,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阿姐你……”他猶豫片刻,不知該如何安慰,楚玉微微笑了笑,道:“父親能平安回來便好了,愆陽你先去好好休息吧。”

楚愆陽卻搖了搖頭,“阿姐,那人在哪裏?”

楚玉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他被請來住在西苑。你現下就要見他嗎?”她見到後面跟上來的沈遼白,也不禁皺起眉來,“是因為遼白嗎?他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楚愆陽顧不上解釋,匆匆道:“父親和沈影青便交給你了,阿姐,我先和遼白先去找那個人。”

說罷便拉着沈遼白徑直往西苑去了,楚玉目送他們二人離開,心底也生出幾分不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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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之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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