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永不相愛

第一百一十六章 永不相愛

“請殿下收回成命!”

深宮的世界不會下雨,不會流淚,留下的只是殷紅的鮮血。

後山的桃花開了又謝,破裂的花瓣從枝頭飄落,在他雪白色的衣袂上留下淺淺的痕迹,那一晚,雷聲隆隆,震得諾大的山洞壓抑的沉悶,如同千軍萬馬,如同天崩地裂。

“無極,你又胡鬧。”

燭光下,他一身漆黑的戎裝,左臂的衣衫破裂,那道長長的血痕下方是一道一尺多長的傷疤。

明亮的火把點了又滅,滅了又亮,拉着他長長的影子,恍惚如夢,那一日,鳳天的皇城中白晝入夜,瓢潑大雨傾盆而落,如天地慟哭,如人神共泣。

那一天,是無極跪在明王府的第三個日夜……

似無極與南音這樣的人,既是身為明焰手下的名將,便是為人所忌憚的,為了平衡勢力,和親已是最好的結果,若是未曾實現,除了棄屍荒野,他們再沒有第二個下場。

明焰是在保他們不死……

若是不想如此,只能兩個人雙宿雙飛,從此在鳳天的江湖中消失匿跡,可明焰對無極有恩,彼時的明王府都在靠兩個人撐着,若是他們走了,明焰就好比架空的王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怎能忍心。

“如此,你來替我決定……”

是走,是留,是娶,是反,都由他來決定,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人生,今後的你想怎樣,我都陪你……

南音終究是沒有動作……

那一天,無極第一次穿了大紅色的喜袍,金色的紋理紛繁複雜,如綻放的牡丹,如灼燒的火焰,將原本昏暗的世界焚燒的一片灰白。

明王府的空氣壓抑的厲害,彷彿所有的空氣都被抽走,每一個人都宛若枯涸之魚,無極就那樣站在王府的大門,挺直的背脊,不屈的身影卻是深埋的頭顱,沒有人看清他眼底的神色,是怎樣的絕望,宛若末日的火焰,那是毀滅一切孤單。

洞房的火燭,喜慶的顏色,沒有了鑼鼓喧天,沒有了鼓樂齊鳴,他的世界彷彿一下子便靜了。

他便這樣靜靜的坐着,靜靜的等着,直到最後靜靜的聽着門外的喧囂,鮮血的味道一點一點的蔓延。

不知是誰,早已在內室燃起了淡淡的沉水,氤氳着浮躁不安的空氣輕輕的浮動,翠色的青簾恍惚着飄起,映在地上斑駁的一片,如水光瀲灧,如波光粼粼。

禁閉的房門猛地被推開,空氣中明顯的浮動着濃濃的血意,汩汩流動的鮮血一滴,兩滴,漸漸蔓延到他的身邊。

身後,有人緊緊的抱着他的腰,那緊貼着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那冰涼的吻一點一點,從臉頰到下巴再到脖頸……

“無極,我終究還是放不下你,我怕他們利用你,我怕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陰謀,我怕……”

所以,他便為了他殺盡了曾經逼婚的三公九流,為了他殺盡了阻擋他的王宮大臣,為了他甚至滅了梁芙玉的一家五十六口人的性命。

“無極,我終究還是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另娶他人,人是我殺的,罪是我安的,他們有什麼事情,統統來找我吧……”

此時的無極方始發現,內室的床上,從始至終,一直都是空的……

新娘從來就沒出現在洞房裏,怕是一早便被南音解決了……

他的腦海中忽的一片空白,沒有了聲音,沒有了視野,沒有了心跳,亦沒有了呼吸,他的心狠狠的痛着,卻疼痛如同劫后重生。

彼時的他緊緊的抱着眼前的少年,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不捨得睜開,他好怕,好怕這根本就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好怕一睜開眼,他還是要洞房花燭,還是要舉案齊眉。

如果這真的是夢,他寧願永遠都不要醒來……

良久,他才緩緩的鬆開了他,“獨孤南音,你這是在作孽……”

如果,這就是他替他做的選擇,他寧願他還去拜堂成親,他還去與她洞房花燭……

血紅色的花燭,血紅色的喜字,血紅色燈光,那大紅色的喜帳慢慢的放下,淹沒了一地的鮮血,掩蓋了一身的罪孽……

“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許你接近任何一個女人,你敢為誰違背,我便屠他滿門,你敢為天下人違背,我便殺盡天下人!”

那一晚,是誰為誰設下的無解之局,又是誰與誰的洞房花燭夜……

無極,這便是我為你做的決定,你不娶,我亦不娶……

我們還與以前一樣,在那王府的後山,在那夭夭其華的桃林,共飲一壺酒,共下一盤棋,共望一卷書,共度一餘生……

明焰沒有治他的罪,他甚至為了南音,與沐子辰定下協議,囚禁了皇帝,獨攬了大權,又暗中與皇上做下協議,共同對付沐子辰的陰謀。

宮廷之計,權勢之爭,不過如此,一片滿天荼蘼,芳華謝盡,仍是少不了枯萎凋零,勝者為王敗者寇,只是,他們終究是走不到一起,就好像永遠也交匯不成的兩條平行線,就算離得再近,仍舊是結不成絲,織不成繭,只能近近的守護,遠遠地相依。

眼前的南音彷彿一夜恢復了當年的模樣,一道又一道長長的傷疤,此時大片大片的裸露在空氣中,看的晗筠不由得心驚膽戰。

“人本座還給你們,能不能活,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話音未落,人已然閃出山洞,“軒轅明焰,日後本座定會登門拜訪,還望殿下為本座接風洗塵。”

晗筠想要去攔,已然不及。

那一道又一道的藤蔓緊緊的糾纏着南音堅實的身體,有人說,愛上一個人,就像帶上了同一副手銬,你一掙扎,我就疼……

他小心翼翼的為他割下了那一枝又一枝的尖刺,身體被解放的瞬間,一口鮮血猛地噴出,南音的身體一軟,緩緩的倒在了無極的懷裏。

“我還能撐到你來的時候,真好……”

“說什麼呢?”無極輕輕的撫着他散亂的頭髮,那般的溫柔,無限的細心,“你不娶,我也可以不娶,我可以一輩子守着你,一輩子敬着你,但我不能沒有你,南音,如果你再不說一句話就離開我的身邊,我無極寧願一輩子不曾遇見過你。”

“對不起……”

軟軟的一句,恰似溫柔體貼撫慰,恰似亘古不變的承諾。

明焰緩緩的扶起了他的身體,一雙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脈搏,良久,沒有說話。

直至出了洞門,晗筠才輕輕的拉了拉明焰的手臂,“南音他……”

“南音他中的是北冥的劇毒,毒性還未入肺腑,只需每天一碗鮮血的養着,如果施毒者沒有靠近,便不會有事。”

晗筠聽過微微一愣,“那是什麼毒,這般厲害?”

明焰微微暗下的雙眸,輕輕的眨了眨,宛若暗夜的火焰,此時卻是沾上了淡淡的霜塵。

“是七星海棠。”

這般強大的一個對手,若是不能據為己有,那就只能讓他消失,不是她心狠,也不是她無情,只是任何一個人若是坐到了她那個位置,想不冷漠都不成。

“那有辦法解嗎?”

明焰直直的望着前方,久久的沒有說話,如果是她最最不願意聽到的真相,那他寧願不說。

無極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走出了山洞,“南音,我們……”

“無極,帶我回家……”

回家?晗筠想了好久,才漸漸明白,他說的是明王府。

“好,我答應你。”

由於南音的傷勢,他們一行人走的很慢,三個人相繼提供了每天一碗鮮血供他飲用,大概是晗筠的血里有解毒的功效,南音的臉色竟是一天一天的好了起來。

只是,毒性仍是不能完全的消化,待幾個人趕回了鳳天,軒轅清越的婚禮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再次望見了那個一臉高傲的少年,晗筠還不忘再一次溜進了他的煉丹室,向他討了幾枚丹藥。

“你小子挺迅速啊,什麼時候把這樣一個高傲的女子弄到手的,難不成,是你比她還驕傲,也難怪,只有公豹子能降服如此殘暴的母豹。”

清越毫不理會她的玩笑,“你在暮蘭還留下了一屁股的債,現在怎生有了這般閑工夫到本王這裏來閑談?”

“就算是本王再閑又怎有你閑?”晗筠毫不客氣的頂了回去,“聽說,你早已無心政事,每日就只往唐門醫谷潛心鑽研丹藥?”

想不到,軒轅清越只是哈哈一笑,“是又怎樣,人生只求能夠活的快樂,能夠做一點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這麼說,如今的越王是醫術精湛了?”

清越甚是自謙的一笑,“難不成,殿下是有事相求?”

晗筠無奈,只得緩緩的點了點頭,“南音的毒,你能不能解?”

清越微微的抿了抿嘴唇,“自從他回來,本王還沒見過他,不知他中的是什麼樣的毒?”

晗筠閃着那雙出水芙蓉一般的大眼睛,水靈靈的望着他,眼中竟有了懇求之意,良久,緩緩的吐出了四個字。

“七星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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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蘭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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